“小荀没事,只是灵力消耗太多昏迷过去的。”夏南柯安慰道:“凡间灵气稀薄,回到招摇山上就会好的。”
夏有初点点头,伸手把荀潋的衣服整理好,为她挡风。
“兄长,你相信前缘吗?”
...
夏有初在昏迷的那几天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她被关在囹圄之地,不得自由。
而梦里的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偶尔会有快要喷薄而出的焦躁。
她不是招摇山弟子,也不是夏有初,她谁也不是。
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感到饥饿,也没有喜怒哀乐。
就这样好像被关了许多年,直到有一天那光壁后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她伸长了脖子张望,想把那人看清楚。
却好似雾里看花,连五官都看不清晰,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穿红裙的女子。
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把手贴在那光壁上,如饥似渴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她不认识她,但她渴望着她。
她是这许多年来唯一的光。
然后梦就醒了,夏有初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荀潋。心头的悸动还没有下去,只觉得荀潋给她的感觉像极了梦里的红裙女子。
并非外貌相像,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灵魂契合。
那女子一出现她就感觉到救赎,夏有初想起荀潋的来历,又想起她见到荀潋的第一眼就感到的亲切。
那真的是第一眼吗?
夏南柯听了她的梦,若有所思的多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荀潋一眼,对夏有初道:“或许你们真的有缘,命数这个东西谁都说不准。”
夏有初皱着眉,不知把他的话听进去没。
她想起她五十年前结丹时,在洞府里关了许久,出来之后前尘几乎忘了个干净。
其实那段岁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她很小就上了招摇山,过千篇一律的日子,忘了也就忘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想起这件事,夏有初却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夏有初坐在荀潋的床边,细白的手指给她额头上的帕子翻了个面。荀潋白嫩的小脸烧得通红,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你也受伤了,先去休息吧。”夏南柯道。
夏有初摇摇头,那只金乌钻入她的身体后,她几乎感觉不到内府的灵气了,莫说术法,她现在竟是连灵符都使不出来。
她如今心境格外乱,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繁乱的心绪。
荀潋昏迷不醒,她自己的情况又一言难尽。
仿佛上天偏要为难她,一定要给她的人生数不尽的波澜。
夏有初复杂得的看了一眼夏南柯,这位她的兄长,永远都是这样风光霁月的磊落君子。
家世优越,生来就是招摇山宗主之子。
天赋卓绝,和他同年的弟子还在苦苦修炼的时候,他已独当一面。
偏偏还让人嫉妒不起来,曾有仙家评价她这位兄长:“郎独艳绝,世无其二”。
夏有初知道自己连被称做他妹妹的资格都没有,夏南柯是真的正人君子,从未刁难过她。真心把她当做妹妹对待。
可是他越是这样,夏有初便越是难堪。
和夏南柯比起来,她简直什么都不是。
之前还有些灵符的天赋,如今,她拿什么去和他比?
...
荀潋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刚一睁眼就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你总算是醒了!吓死我了。”扑过来的是小四儿,他红着一双眼看着荀潋,直把荀潋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是你在这儿?”荀潋皱眉:“韶仪师姐呢?”
小四儿抹了抹眼泪,语焉不详的道:“你再不醒,就见不到韶仪师姐了。”
荀潋被他这话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翻身就按住了小四儿,急急问道:“怎么了?师姐怎么了?”
小四儿这才抽抽噎噎道:“师姐回来就闭关去了,大师兄说了,凶多吉少。”
第十八章
荀潋立时想起那只金乌,急忙从床上翻下来,鞋都顾不上穿,三两步跑出了二问院。迎面就撞上了夏南柯,她一手抓住了夏南柯的衣摆,仰着脸道:“大师兄...”
这一声喊出来,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夏南柯正是来找她的,见状连忙把她脸上的泪水抹了去,问道:“小兔子,你们在那下面到底遇上什么了?”
荀潋一怔,夏有初竟然没有说吗?
“还想瞒着?非要出事了才后悔?”夏南柯扳着荀潋的肩膀,不自觉的用了大力。
荀潋被他掐得骨头发疼,心知事情严重,忙把生灵符和金乌的事情说了。
这事情实在蹊跷,要不是亲眼所见,荀潋也不肯相信那金乌入体之后,人居然还能活着。
夏南柯听完荀潋的一番话,眉心深深的皱起。
“你说那生灵符里飞出的是一只金乌?”
荀潋点点头。
夏南柯的眉心一时间皱得更紧了。
“一千年前人间就没有金乌了,清和女君从哪里找来的金乌制成生灵符?”
荀潋哪里知道这些事,她心里只有夏有初。
“师姐到底怎么了?”
夏南柯叹了口气,难得正经的脸色此刻居然有些悲凉。
“凶多吉少。”
“金乌是神物,神物入体一般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征服它,做它的主人,从此将神物之力化为己用。”
“那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就是被神物反噬,从此灵根具废,早早归天。”
夏南柯是来问话的,荀潋醒得恰是时候。
问完话他也不再多留,转身就走。
荀潋看着这位常常和自己打闹玩笑的小仙君,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出了风骨二字。
他道:“无论如何,不能眼见着小初变成那样。”
荀潋问他:“怎么做?师姐还有救?”
夏南柯摇摇头,拍了拍荀潋的肩头,温声道:“你刚好,先回去歇着,我来想办法。”
荀潋如何休息,她一颗心恨不得挂在夏有初身上。
不过她也没机会休息,夏南柯刚走,便有明月楼的侍女来传唤她。
“宗主听闻那日是你同韶仪女君一起入的墓室,传你去问问话。”
荀潋无头苍蝇似的空空悬着一颗心,宗主,那便是夏有初的父亲了。
一宗之主,又是仙家大能,他一定有办法救韶仪师姐的。
“好,我同你去。”
...
明月楼依山而建,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荀潋却没心思看这仙气缭绕的圣地,脚步飞快的跨过数十级台阶。
夏东隅和善,给荀潋赐座,他自己却站起身来。
“你就是韶仪那只灵宠化成的小童子吧。”
荀潋点点头,打量了下这位誉满天下的仙君。能生出夏南柯和夏有初那样容貌的孩子,这位宗主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眉眼多情,仙风道骨。
夏东隅走至荀潋身边,“听闻你是灵物所化,实在奇特。”正说着,那青衫袖子里闪电般的伸出一只手来。
荀潋本来想躲的,但她大妖的修为在夏东隅面前明显不够看。
自墓室金乌一事后,荀潋一再感受无能为力的滋味,恨不能回炉重造个八百年。
这位宗主给她的压迫和两百年前清和女君给她的压迫是一样的,并不蛮横,却无法抵抗。
荀潋紧张的捏紧了手心,她是妖族,两百年前清和女君就因为这个原因要至她于死地。
夏东隅身为招摇山宗主想必更加不会放过她了。
“根骨奇佳,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夏东隅收回了手,眼神晦涩不明的赞赏了一句。
荀潋疑惑的抬起头,怎么会?居然没能发现她的身份么?
荀潋很快想起自她在招摇山上化出人形后,好像众多的术法都对她无用。
夏有初的通照符,夏南柯的通灵术,现在甚至连夏东隅这样入神域的大能都对她无用。
荀潋暗自心惊,却不敢说话,只把头埋得更低。
“你同我来。”夏东隅道,一边站起了身。
荀潋急忙跟了上去。
夏东隅带着她到了明月楼后的一处洞府,刚刚靠近就迎面扑来一阵热浪。
这地不知为何,透露出一种浓厚的死气,遍地都是枯萎的仙草,黑灰累了半寸厚,一片焦土之地。
那洞府里时不时的还传出一两声惊声长啸。
荀潋听到这声音脸色就白了,那是夏有初的声音。
那声音高昂,仔细一听似乎还带着鸟啼声。
“金乌是上古神物,千年前就已在人间绝迹。”夏东隅在洞府前站定,转头对荀潋道:“虽然不知道那墓室里为何会有一只金乌,但是就凭这招摇山上灵气最足的洞府都抑制不住它,就可以肯定这的确是真正的神物。”
“金乌认主之后绝不会改,韶仪动了她母亲的生灵符,惹得那金乌破符而出。”
提到清和女君,夏东隅面上并无多余表情,像是在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本来这金乌是要殉主的,所以才会奔着清和女君的骨灰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