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潋被自己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急忙定下心神。
“你出来,我的身体给你。”
荀潋抵着夏有初滚烫的额头,低低念叨,似在哀求。
金乌没有反应,荀潋便沉下神识,从夏有初的心口处把自己的神识灌了进去。
夏有初的身体果然不堪重负,几乎处处都是伤,连心脉都被金乌灼热的神力震伤。
荀潋心乱如麻,偏偏还不得不沉下心来替夏有初把内里各处的伤口抚慰一遍。
这是个精细的活儿,荀潋不过分神片刻,就被金乌的神力震得心魂一荡。
好霸道的神物。
金乌慕强,天生只对强悍的人臣服。
夏有初能忍得了三天,就足以说明她心志之坚定。
荀潋只要一想到夏有初纯粹靠肉体支撑了这三日,就心疼得不得了。
心疼归心疼,她并不敢丝毫松懈,她虽然有大妖的修为,但是在对上金乌的时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大胆竖子,竟然敢冒犯本尊。”正在荀潋四处躲避金乌神力的时候,突然被一道金光击中,她只来得及侧身避让,那灼热的一支金箭,几乎将荀潋的肩膀洞穿。
荀潋被它所伤,却连金乌半点影子都没瞧见。
她沉声道:“在下无意冒犯,只希望金乌大人能放过这具身体。”
“本尊为何要听你的。”
“被做成生灵符的滋味不好受吧。”荀潋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冷声道了句。
这话刚说完,又是一支金箭射过来,荀潋避无可避,只得生生忍下剧痛。
“那日我就看清了,生灵符里锁着的是你的灵魂,没有身体。”荀潋似乎并不惧怕金乌的威慑,抬手一指夏有初继续道:“这人天赋淡薄,灵根更是不值一提。”
“你好大的胆子!”
金乌被荀潋说中心思,震怒的挥出一片金色箭矢,团团将荀潋包裹起来,只要她再多说一句就能取她性命。
荀潋笑了笑,并不把那一片的凶器放在眼里。
她道:“被关了几百年的滋味怎么样?你还想再试试么?你要是敢弄死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放过本尊。”
荀潋不说话,慢慢抬起手来,那掌心冒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明明是火偏偏冷极。
“极焰妖火?”
荀潋不说话,挥手便将那一团妖火冲着金乌箭矢打去。
那妖火不知是何种灵物,被荀潋甩出去犹如万千星辰一样碎了开来,火光烛天的金乌神火居然被它附着而上,一星半点都让那金色的火光冻住了。
“大胆!”金乌长啸一声,终于在荀潋面前现身。
金乌身形极大,金光闪闪的落在了荀潋跟前。凌厉的金眸俯视着宛如一只蝼蚁的荀潋。
“你是妖族?如今妖族竟然有人能催动极焰妖火,真是出息了啊。”金乌一张口,便喷出一团火焰来,那火焰遇见什么,什么便被点着。
唯独站在它身前的荀潋,不仅没被点着,那幽蓝的妖火还将她牢牢的护住。
“放过她,我做你的身体。”荀潋并不看她,冷声道。
“你懂什么?”金乌嗤笑了一声,猛的弯下腰来,一双金色瞳眸盯着荀潋道:“清和卑鄙无耻骗了本尊,将本尊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墓室几百年,她倒是一死了之,本尊可活活被关了几百年!”
“她死了,就要她女儿来陪葬。”金乌说着,眸中的怒火更盛。
荀潋死死捏紧了拳头,她修为不够,在金乌面前几乎是本能的就想要退却。但她若是退却了,夏有初可怎么办?
“你折腾死她又怎么样,这样脆弱的筋骨根本禁不起你的神力。”荀潋冷冷道。
“传言金乌千年前就灭绝,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们这一族想必天生的愚笨。”荀潋毫不客气的讽刺。
“你好大的胆子!”金乌说着就又要发怒。
荀潋却轻声哼了一下,并不把它的暴怒放在眼里。
金乌这才想起,这女娃身负极焰妖火,是不怕它的神火的。
“我和她不一样,你若是选择我做宿主,我便能替你完成心愿。”荀潋掐着掌心,手里跳动着一团幽蓝色火焰。
荀潋其实根本没把握能劝服住金乌,只是她发现这神物对她的妖火好像极为忌惮的样子。
不止是这金乌,在墓室遇见的槐树都对她这妖火忌惮不已。
荀潋天生便极会利用于自己有益的东西,她形容可爱,便仗着这幅面貌冲夏有初撒娇卖痴,同白芨骗吃骗喝。
如今有妖火在手,而金乌畏惧于她的妖火,她要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才是见鬼了。
“呵,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为她拼命?”金乌冷哼了声,猛的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它一飞起来,荀潋便再也抓不住它,只得仰着脸道:“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比她能给你更多的好处。”
第二十章
金乌绕着夏有初的内府飞了一圈,长啸的化为一支巨大的箭矢,飞速的朝着荀潋射来。
“那本尊就如你所愿!”
荀潋被那箭矢射中,瞬间便从夏有初的内府中弹了出来,立时呕出一口鲜血。
金乌入体,荀潋只感觉好似浑身都被点燃,血液飞速的在筋脉里流淌,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烤干。
荀潋缓缓睁开眼,夏有初不再暴躁,安静了许多。一动不动的半吊在水面上,幸好有那链子绑着,要不然多半会滑到水里。
荀潋把手移开,夏有初一直睁着的眼睛居然还是金色的。
“你敢骗我。”荀潋咬牙出声。
她体内的金乌答道:“本尊从不受人威胁,你的身体我要,她的命我也要取。”
话音刚落,荀潋便觉得身体里一阵炙热的灼痛。
她咬着牙从夏有初身边离开,远远的把自己摔在池子的另一边。
“那好...不如就来比一比。”荀潋把牙龈咬得几乎出血,喉咙一阵腥甜。
她闭上眼,飞快的入了定,运转起身上所剩不多的一点灵力,将极焰妖火慢慢归入内府,和那金乌斗起法来。
...
夏南柯刚御剑而落,神色还带着疲惫,守在山门口的一个小童子急急忙忙的就迎了上来。
“仙君,白芨女君派我来同您知会一声,让您回来后赶紧去往明月楼,说是韶仪女君身边的童子被宗主带去九天洞府了。”说话之人正弯腰作揖,一抬眼却发现面前的人都不见了。
一个锦囊掉在地上,连同夏南柯的那把佩剑。
小童子上前拾起东西,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愣了会儿,便要带那东西回去。
那锦囊里不知装了什么,似有尖锐的刺扎手。
小童子好奇的打开来看了看。
“呀,这是...”
那是一株火红的花,连叶子都是火红色,茎干上满是细刺。
传闻崇吾山生长一种植物,唤作明曳花,便是这般长相。
明曳花活死人肉白骨,一万年才开这么一株。
大公子从何处得来的?
夏南柯一路疾行,撞了不知几多人。
“抱歉。”他飞快的丢下句话,来人连面都未曾看清楚,他就不见了踪影。
他难得的心慌意乱起来,事关他唯一的妹妹,又牵扯上荀潋一个孩子,他怎么能放下心来。
荀潋就算天赋奇高,又有灵根,年岁也实在太小,怎么能叫她去?
刚进了明月楼,夏南柯就径直寻夏东隅去了。
不过才几日未见,他的父亲却像是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修士结丹后大多寿数绵长,更不论夏东隅是入神域的大能,何来衰老一说?
但夏南柯看得真切,夏东隅的确是衰老了不少,鬓角额发皆出现了银丝,眼角也多了几抹皱纹。
要知道夏东隅外表看来不过才而立之年,骤然出现凡人衰老的征兆,竟让夏南柯心头一紧。
“父亲。”
夏东隅缓慢的转过头来,好像真是老了许多,虚虚抬手让夏南柯起来。
“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夏南柯本记挂着妹妹,又听闻荀潋的事,是前来找夏东隅兴师问罪的,但是此刻却仿佛棉絮堵了喉咙,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崇吾山那边倒是痛快,竟没有为难你么?”夏东隅又问道。
夏南柯摇摇头,终于还是问出口来:“父亲怎么能叫荀潋一个孩子进去?”
夏东隅闻言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你怎知她就是个孩子?”
夏南柯一愣,生灵有灵,寿数也无尽绵长,常有几百岁面若幼童者,也常有几千岁却似青年者。
仙家人于岁数上,本就不甚在意。
“荀潋心思纯良,对小初更是毫无保留,小初拿她当孩子,我便也拿她当孩子。”夏南柯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道。
夏东隅叹了口气,对他这死心眼的儿子无话可讲。
“我又不是白让她做工,我一个入神域的修士还不至于欺压她一个小丫头。”
夏南柯闻言,越发气恼。
“便是父亲有心思补偿那也得她有命在!”
“不就是要天生灵根么,让我去啊,我是小初的兄长,该由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