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又南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恨,带着怪怪的腔调咬牙切齿:“行行行,吃死你。”
时贵人:“……。”
盛翼说了一大通废话,从头到尾,除了二殿下的病,尚有一句来的医者千千万让她听了一个结结实实,要是治不好病被治罪,还真堵不住悠悠众口,但是,这放也不成,关乎面子问题,再者,他也不是没有错。
盛又南何等狡猾之人,只一眼就看穿了时贵人心里的犹豫,赶紧趁热打铁:“禀娘娘,无论针炙亦或药物,也得时间,问题并不在于针炙与药物本身,而是二殿下的身体接受情况,所谓各人各体各不相同,有些人立即会醒,有些人却一时半刻醒不过,此种情形也是常理。”
“盛神医这是要等到何时?”时贵人开腔是开腔了,嘴角却擒着一丝嘲笑:“时间久了,二殿下自然就醒了,难道要算在她的头上不成。”
盛又南神色一凝,似乎也不知如何回答。
虽然,盛翼刚才手法看起来很专业,但具体什么时间能醒来,谁能说得定,再者,以这个儿子在家的表现,不戳死别人都是运气好了。
盛又南踌躇了一下,朝盛翼一望,似乎面有难色。
要想不坐牢,别无他法,只得豁出去了。
这时的盛翼被那么一吓,暂时把当官的心扔到爪哇国去了,他抬头望着时贵人,不行,老子不能栽在这里,急事用急法,豁出去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眼神无比坚定:“娘娘,其实,方才草民的针法只用一半,余下一半没有使用。”
盛又南那双杀死人的眼睛就瞪了过来,叶云寒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疑惑。
盛翼没去看他那爹,倒是朝叶云寒一瞪眼,小样,都不知道给老子说句话,枉老子这么信任你,还给老子下套,等会再整你,叶云寒看到他那一瞪眼,似乎更疑惑了。
时贵人却沉浸在他的说词之中,没注意这个,用带着怒意和怀疑的腔调说了句:“你别不是为逃脱罪责,在诓本宫。”
盛翼就是怕她不搭话,现在见自己计逞,心里暗喜,紧接着说:“民女现在性命都在娘娘手里,岂敢妄言,只因此针法有难言之隐,所以,刚才未敢擅自使用。”
“是么,”一旁的盛又南朝时贵人看了看,见她没回答,就眼睛转了几转,赶紧搭上了话,神情全不似刚才般慌乱,表情淡然,话语从容,像说一桩与自己极不相干的事似的,一丝儿也看不出波澜,但说的话却很不对头:“这是什么针法,我怎么没见过,真是奇了。”
时贵人眉头一蹙,似乎陷入了沉思。
盛翼就暗暗叫苦,哎呀妈呀,这是什么猪队友,坑儿呀坑儿。
这一回,是盛翼狠狠瞪了盛又南一眼,盛又南眼睛眨了眨,似乎很不理解。
不理解个屁呀。
“父亲,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回去我教你,乖,别添乱。”
盛又南脸一抽,腿一抖,差点跌了一跤。
“什么难言之隐?”终是儿子的命重要,时贵人冷眼见这对鸟父子过了一个来回,忍不住还是问了句。
“放血之术,非独放手,脚指也放。”盛翼说完这句就盯着时贵人,眼神丝毫没有犹豫,接着,他翘起了兰花指,甩了一下裙摆,接着说下去:“古来有句‘男女授受不亲’,是以……”
盛翼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转过头去,正看到叶云寒朝这边看着,盛翼打定主意要他恶心,眼角一飞,妥妥一个媚眼,甜度百分百,叶云寒僵了一僵,脸上的冰霜都碎了,立马把头扭过去,连背都是直的。
盛翼爽得不要不要的。
这边时贵人还沉浸在男女授受不亲里半响无言。
盛又南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在一旁就有意地加了把柴:“救命犹如救火,像二殿下这样尊贵大家,岂会拘泥这个,这不是给天下人树立一个不好的榜样么,以后治病,谁还敢全力而为。”
这话说得很是时候,盛翼笑嘻嘻地看了盛又南一眼,见他又朝自己瞪了一下,就立马把神情收敛了去,嘴角一撇。
时贵人头微抬,一副极度装逼样。
沉默,沉默。
一旁赋秋雪的眉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
盛翼从心里骂了时贵人一句,嘴里却不得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若是民女没有唤醒二殿下,到时任由娘娘处置,绝无他话。”
反正现在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不如豁出去,或许能活命,再说,全套针法用过,他要还不醒,只能说自己倒霉了。
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奢望多了遭报应了,阿弥佗佛,老师呀,别坑我呀,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把别人救醒了呀!如果说穿越之后非得用金手指才能活下去,那前世学的这些医案医术就是我的金手指呀,可得点石成金,别失手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盛翼手心里都渗出了汗。
似乎感觉到他的紧张,一旁的盛又南瞟了他一眼,脸面竟然带着一丝丝的忧虑。
脸大了,说不定是在担心他盛家。
叶云寒又看过来了,看个屁呀,管你毛线事。
“这是你说的。”时贵人终于松口了,脸上的神色却没好看一丁点儿,言语中带着威胁说:“若治不好,本宫担保你项上人头难保。”略停一下,看着盛又南道:“到时,再问你盛家一个治家不严之罪,永生永世休想再在朝华行医。”
盛又南用眼光噼哩啪啦地朝盛翼抽来。
盛翼:“……”
“让他进去诊治。”时贵人下了简短的命令,就将手抚上额头,似乎不忍心看到接下来一幕。
盛翼对时贵人娇媚地笑了一下,明显感觉到时贵人要爆了,这才翘起兰花指,扭着腰,小碎步进了帐幔。
这回,时贵人没有跟进去,倒是让赋秋雪与叶云寒进来了,她在外面殷殷吩咐:“不该动手的千万不要动。”
盛翼双手一伸,直接去探燕倾城的脚,权当没听到,时贵人直翻白眼。
突地身旁一动,盛翼惊奇地发现,叶云寒竟然坐了下来,不言不语地脱掉了燕倾城的薄靴和长袜,一双白净的脚面便出现在眼前。
呵,这时节知道讨好自己了,迟了。
盛翼傲骄地坐在床沿。
叶云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了句:“下针。”
好像是命令的口气,要不是看在他刚才帮忙脱鞋的份上,盛翼恐怕又得捉弄他一回,不过,对于一个专业医者来说,治病才是重要的,他瞬间又眼观鼻,鼻观心,神情肃穆得叶云寒都诧异。
不过,下一刻,叶云寒是真的见识了盛翼的残暴劲。
只见他一手捉针,一手按脚,疾速一伸,就朝那脚趾头狠心刺了下去,十个指头,个个见血。
叶云寒愣了一会儿,目光却落到盛翼的脸上,那淡淡的神色很是复杂。
盛翼却没心思去和人互动,两手移动,一针落一针起。
帐内帐外,都一片寂静,连时贵人都顾不得翻白眼了。
好不容易刺到最后一针的时候,盛翼的目光顺着燕倾城身上移了上去,移至玉琢般的玉容上,最后停在那浓密的睫毛上一瞧,一动也敢不动。
此时此刻,盛翼的呼吸急速起来,心也跟着砰砰乱跳。
大爷呀大哥,你这时节要不醒来,恐怕我这小命都没了。
可是,那睫毛连眨也不曾眨一下。
盛翼心里有些慌乱,眼睛眨了眨,不知为什么,竟落在叶云寒那半侧俊冷的脸上,都忘记自己还在生他的气,倒是发了会呆。
而叶云寒,眼神在燕倾城身上和手上转来转去,虽然没什么表情,不难看出,他没那么淡定了。
赋秋雪抱着袖子,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姿态:“还要多久?”
盛翼白了他一眼:“再等一会儿会死呀!”捋了捋袖子,慢慢地替燕倾城穿上袜子,又穿上靴子。
极慢极慢,慢得叶云寒看了两眼,但却没伸过手来帮忙。
看得出,他是在拖延时间。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各人揣着各人的心思。
盛翼额头上的汗都慢慢渗了出来。
终于,时贵人稳不住了,见盛翼呆坐在床前,怒从心头起,一把掀开帐幕,两步跨了进来,也顾不上宫中礼仪,玉手握着拳头,捏得嘣嘣响。
毫不怀疑,下秒,盛翼脸上就会多一块青紫,而且,是很暴力的那种。
“母亲。”一个清浅如兰般的声音适时响起。
盛翼吓得一哆嗦,连退了几步,站稳了,朝床上看时,见燕倾城那浓密的睫毛动了一动,一双妖魅似的狐眼睁了开来,朝这边望着,哇噻,不要太美好了,真的。
他醒了,终于醒了。
醒得真是时候。
盛翼鼻子抽了抽,差点要哭出来。
“儿呀,心肝呀,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为娘……”
时贵人一声声像嚎叫,一脸的眼泪鼻涕,这一幕实在是……
叶云寒揉了揉额头,呃,哥,你刚才可是脱了别人靴子的,还没洗手。
盛翼全身像散了架似的,连裙子都不提了,慢吞吞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