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又南慢慢转过身来,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很有宗师风范:“国老一药,可调百药,可补身子,最最平顺不过。”
赋秋雪就在一旁冷冷地添了句:“倒从未听说如此大剂量的甘草单独选用,用来解病。”
盛翼:“哟,赋大人竟没听说过,啧啧啧,是不是太医院的医书太少?或是赋大人没时间看?”
赋秋雪牙齿一响,拳头捏得死紧死紧的。
盛又南瞪着盛翼,在满脸写着回去就要暴揍的威力下,盛翼就正经地科谱了一下:“天下人俱知国老不但调百药,亦能解百毒,所谓毒有多深,药便多少来配。”
这药是用来解毒的。
赋秋雪本就忌惮这个,脸色就渐渐变了,盛翼细细观察他的脸色,这丫的不会真有问题吧,可惜了,这么俊俏的小年轻。
盛翼瞥了一眼时贵人,她倒是平常神色,没啥变化,可是,表面越是平静的,心里就越是惊涛骇浪呀,盛翼瞬间脑补了一下血腥的宫斗场景,提了提裙子,悄悄地挪远了些。
盛又南那张胖脸又晃过来了,压低声音咬着牙:“谁告诉你中毒了,再敢多说一句,看我回去不打折你的腿。”
盛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爹你不是早就说了么,”突地想起这只老狐狸说的是饮食不洁几个字。
“谁说了,谁说了,”盛又南一副狂风暴雨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一会不打我心里就痒痒,这是宫内宫内,你老人家忍一忍,忍一忍,”盛翼嘟囔了一句。
盛又南:“先前是针炙,这会子又是药,在哪儿偷学过来邪门歪道?”
盛翼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珠转了转,脸上堆满了笑:“神仙教的,真的,头上两个角,一身青衫,眼睛不大,每天晚上都在梦里。”
瞎说也要有科学根据的。
那神仙,就是神农氏呀呀呀。
盛又南那双小眼先前还有些疑惑,接着突地一亮,像探照灯似的:“是,是仙人没错,我儿是碰到仙人了,回去我就供上他的图像,好好上柱香,”老泪纵横,嘴唇哆嗦:“想你打小到大,无论用什么法子,打也打了,骂了骂了,罚也罚了,你却连药都分不清楚,我都准备放弃了,神仙却没放弃,谢谢呀,谢谢呀……”
他貌似不知道神农氏是谁,不知道这个鬼地方医家供的神仙是谁,什么时候去考古考古,免得露出马脚。
时贵人:“用药。”
此时,她正阴晴不定地看着赋秋雪,看得赋秋雪极为不自在。
哦哦哦,剧情开始了,推推理先,赋秋雪是宫里谁谁谁的谁,要是太医院有问题,不直接怀疑到谁的身上了么。
然后,一出后宫步步惊心的戏码就上演了,锣鼓,瓜子,备起!
话说,到底是谁谁谁的谁呀!
赋秋雪脸色阴晴不定,时不时地打量一下盛翼,从那小眼神看,他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叶云寒仍面无表情,与这边心思灵泛的各人隔了一堵厚厚的墙,仿佛一个寒极地带,谁也不敢过去,怕被冻死。
盛翼却不带怕的,比起赋秋雪的怪异的目光,他似乎更愿意冻死,于是乎,他慢慢悠悠地朝叶云寒挪去,一直挪到他的侧面,直到赋秋雪看不到他为止。
“反正都对了症,用谁的药方都无所谓。”时贵人缓过神来,忍着恶心看了一眼盛翼,飘过去,又再看一眼,终是咬牙下定决心:“盛神医一代名医,想必女公子医术也是不错的,就用盛家小姐的方剂吧。”
盛翼提着裙子噔噔噔地跑过来,挨着盛又南,说:“爹,回去罚跪可以免了不?”
盛又南:“……再说,”他一张哭丧脸。
盛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切,这有什么,等一出宫,就换上男装,再派人告诉宫里呗,顶多罚个款,关几天,难不成还要了命!王妃是做不了,官职嘛,不拒绝。
呀呀呀,幸福生活要开始了。
第11章 是你
“等等……”飞速而来的公公扶了扶帽子,一甩拂尘,拦住正要走的叶云寒和盛又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幸好没走。”
叶云寒没说话,只拿眼淡淡地扫他,盛又南问了句:“公公何事?”
“四殿下,四殿下在煦阳殿昏倒了,凝贵妃特差咱家来请各位神医,请速过去。”
一个二个都昏倒,皇宫里的人都得的什么病。
盛又南迟疑了下:“赋大人在宫里。”
他的意思是宫里人有病,理应宣赋秋雪才对,怎么一个二个的往宫外找医者呢。
公公自然懂得他的意思,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起来:“这不趁势么,二殿下不也从宫外请医么。”
趁势,鬼才相信。
怕是二殿下的事传开了,大家都怕吧。
可想而知,宫内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盛又南不动声色:“是,是!”
这时,那边就传来猪叫声:“姐你又这样子。”
盛又南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公公就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一个女子揪住另一个女子的领子,揪得反腰收背,公公两眼钉在盛夕颜身上,由衷地感叹:“这个女子力气真大,肯定没有男子敢娶。“
盛又南的脸色唰地青了。
盛夕颜手一松,盛翼就骨碌碌滚到地上,像皮球似的,一翻身就爬起来,一手搭在盛夕颜肩上,一手将头发往后捋了捋,赞美道:“姐,进步了哈,这回提得更高了。”
盛夕颜翻了翻眼睛:“少来。”
公公哈哈一笑:“这个女子皮得很,将来肯定也没人敢娶。”
盛又南后槽牙一磨,脸色铁青铁青的,转头大吼:“你们两个还不死过来。”
公公怔了怔,叶云寒原来散发着寒气的脸突地柔和了一下,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原,原来,是盛家女公子,”公公讪讪笑了几句,忙转了话题:“贵妃娘娘想必等急了,咱们快过去吧。”也不待盛又南几人回答,慌不迭地朝前走去。
盛翼背着包袱,盛夕颜拿着根棍子,一前一后哒哒哒地跟上去。
快到煦阳殿门口时,盛翼突地想起什么,将手一拦,拦在盛夕颜前面。
盛夕颜两眼刀子似地划过来,要命,总是这种眼光。
“什么事?”
“姐你那医术,别进去丢人现眼了。”
盛夕颜:“……”
她眼里飞出的不是刀子,而是炸弹,瞬间让人血肉横飞的那种。
盛翼白了她一眼,还不都是担心她么,刚才在惊鸿殿第一关都没过,但好歹人家有个关卡卡着,不至于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盛翼虽然不懂宫里那套鬼东西,但知道宫里的人命都很值钱,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恐怕小命都保不住。
想通这一层,盛翼觉得有些惊悚,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这个成天揪自己衣领子,又骂又打的姐姐了呢。
盛夕颜可没领他的情,棍子一敲,直接敲到他脑袋上,敲得他头都缩进去了,才背着手就朝殿内而去。
盛翼突然发现一件好玩的事。
“姐,你这棍子专门为我做的么?”
盛夕颜一回头:“呵,蛮有自知之明的嘛。”
盛翼笑嘻嘻地说:“那是,你还真是看得起我,上面还镶着银星子,尾部还吊一个红绳结,不过,这绳结很丑也,回头我教你结一个,不满意不要钱!”
盛夕颜没搭理他。
“包袱,”煦阳殿的公公伸出手,一脸的义正词言、正气凛然。
“……什么包袱?”
看着公公淡定从容地从自己手里拿出来,再往旁边一丢,再傲娇地一转身,盛翼又想抽自己一个耳巴子,说好的换装呢换装呢,怎么又给忘了。
凝贵妃正仪态万方地站在大殿中,眉宇间现出一股忧郁之色,饶是如此,看去也是温润和气,和他儿子倒是有些像。
盛翼一到殿中,就被盛夕颜带着行了礼。
“听说列位神医正在惊鸿殿,吾儿不知所犯何症,现正昏厥在床,是以,特请各位神医过来会诊,如有叨扰,实因事情紧急,列位可不要见怪。”
那股忧郁随着他们的进门,似乎一扫而光了,取而代之是眉眼中的平和与淡定。
身为贵妃,说话如此客气。
众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当然,叶云寒就是千年不变的淡漠,不过,这次他更淡漠,一副你死了老子都懒得看的样子。
盛又南的眼睛一落到盛翼身上,脸色就上来了。
他那个儿子,不,那个女儿正软骨头似的倚在殿内的柱子上到处张望着,如此仪态,真是太丢人,哎。
盛翼懒得管别人什么眼光,折腾半天,他是肉眼可见的累了,谁得病管他屁事,放松下先。
别说,煦阳殿殿名好听,殿内却空荡荡的,除了当中一个宝座,宝座下一个铜雀香炉正在袅袅往上冒着檀香,就啥都没有了,四下里连把太师椅都没有。
不过,五颜六色的地板倒是光可鉴人,满殿内似乎空气都格外干净,呼吸都舒畅了起来。
啊,真想睡觉。
盛夕颜:“咳咳……”
盛翼:“姐,昨日尿床了,冻着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