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殷要找方询,可王府有贵客来,司马宗接待客人,当然要带着方询。司马殷转了半圈,竟然正好和吴泓景在花园里迎面遇上,还是由司马宗领着吴泓景进来的。
司马宗一看到司马殷,心说这真是巧了,刚刚还在怕她又遛出府不见了,这会儿人就自己过来了。
不过,司马殷从小就不被束之高阁,还总爱往江湖里跑,这红裙软鞭的,看起来哪像个郡主,倒像个女侠。
司马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这幅样子就被未来女婿看到了呢?不好吧!
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司马宗招呼道:“殷儿,过来。”
司马殷讨厌吴泓景狐狸般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皱着眉头过去了,淡
淡说:“不巧,我正要出门一趟。”
司马宗不悦:“不行!今儿府里有贵客,你哪儿也不许去,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说着还跟司马殷使眼色,想让她主动和吴泓景说上点话。
司马殷翻了个白眼,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她知道因为咸安城屡屡来书信的事,让父王着急了,可父王难不成真想把自己嫁去姑苏,靠着姑苏王来避一避咸安城里的斧头吗?父王在想什么呢!
当着司马宗和吴泓景的面,司马殷一个姑娘家,竟然大胆地直接捅破了灯笼纸,无比豪放有话直说:“父王,女儿心里已经有人了。”
花园里突然安静,所有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屏住了呼吸,当自己是一棵树,一朵花,与世无争。
司马宗:“…??”
几息后司马宗终于反应过来他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儿说了什么荒唐话!
司马宗勃然大怒斥道:“放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种话也是能胡乱说出口的吗!”
烧饼脸气得一片紫气,只觉丢脸丢到姑苏去了。
反而一侧的吴泓景毫不在意,嘴角挂着温柔笑意,含情脉脉看着司马殷:“无妨,我愿意等郡主。”
“???”司马殷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众下人:“……”
吴二公子!他太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实在是男默女泪啊!
司马宗心里一半窘迫一半得意,嘚瑟自己生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能把姑苏王室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等闺女嫁去了姑苏,琅琊王府与富甲一方的姑苏王室结为亲家,这青州他还不是横着走?
到时候别说是吕和顺,谁见了他不得弯腰半截?
女儿还没嫁出去呢,美梦倒是先做起来了。司马宗笑得眼睛都快睁不开,高兴道:“你这是世面见得少,外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赶紧趁早死了你那条心吧。”
司马殷冷冷道:“若不是外面呢?若就是琅琊王府里的人呢?”
一众下人继续望天,却悄悄竖直了耳朵。
司马宗板下脸,手往身边一枝花簇上狠狠一挥:“王府里有谁?王府里有人能配的上娶本王的女儿?”
司马殷脸上连半分羞怯都没有,抬头直言道:“吴濯。”
一众下人立刻改为低头。绝了!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什么?!”司马宗都惊了:“你看上了谁?”
“吴濯!”
司马殷这次面上微热,撇开了头不去看她父王。
真的是,也没老到耳聋眼瞎的年纪,干什么非要问两遍!本来不害羞的,现下都有些羞涩了。
“哎呦喂!”司马宗捶胸叹气:“你怎么能喜欢他呀!他再好,那也是个门卿,配不上你的,何况!他才十七,还比你小上两岁!”
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身世差了点,乡野出身,寂寂
无名,门不当户不对的,要娶他女儿那可是万万不够格的。
“对了,”司马宗忽然问身后方询:“吴濯还没回来吗?这一夜未归,也不向本王告个假,还是头一回呢。”
方询赶紧帮着说话:“吴濯为王爷办事去了,恐怕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这才没能及时回来。”
方询不慌不忙扯了个谎,心里想的却是,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若是真的生了什么变故…他该怎么办?要按吴濯公子早以前的吩咐将王爷几个带走吗?
可是…燕军和安军还尚未交战啊……
吴泓景本来只把这一幕当成个笑剧看着,可听完这王府这几人的一番话,心忽然咯噔一蹦,唇角的笑意紧跟着也收了下去。
微眯双眼,吴泓景试探道:“这个吴濯…?”
下人们没忍住,把视线投给了吴泓景。只见吴泓景正站在一棵松树边上,松树上排排针针的绿穗就吊在他头顶的紫金冠上……下人们齐齐又低下了头。
司马宗咳嗽两嗓子,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家傻女儿,回答说:“就是我府上一名门卿,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郡主性情中人,倒让本公子敬佩。”吴泓景阴沉笑着:“只是这门卿能得郡主喜欢,想必是与郡主相知已久吧?”
司马宗摇头,叹息道:“没,两年前才来到王府的,咸安人士,家中出了人祸,来青州投奔亲戚,谁想亲戚多年失联,早找不着了,好在读了不少书,是真的有才华。”
听了这话,吴泓景心中冷哼一声,继续打探:“想必不单单有才华,相貌也是万分出众?”
司马宗看了看吴泓景的脸,面上有些尴尬,昧着良心说:“尚可吧!”
吴泓景看司马宗的表情就知道他真正想说的答案是什么了。
翘起唇角,喜怒不辨地“哦”了一声,吴泓景点头:“难怪能得郡主青睐呢。”
怎么听怎么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司马殷不悦,迎着吴泓景的目光,回以他一抹冷笑。
吴泓景也不恼,依旧是笑意绵绵的,心中却开始盘算起弯弯绕绕。吴亥在野树林送了自己那么一份大礼,他当然得投桃报李。
司马宗没有察觉到气氛哪里奇怪,对身边这脾气绝佳的温柔“准女婿”满意到不能再满意,赶紧往回打圆场:“来来来,有话咱们去厅堂说,别站在外面。”说完亲自拽上司马殷,铁了心要把她带上。
司马殷悲愤地跳脚:“别拽我,我自己走!”
方询微不可见叹了口气。琅琊郡王也实在是…一言难尽。
司马宗根本不管现下正是午不午、晚不晚的尴尬时刻,奏响丝竹,让婉好舞女堂中起舞,设豪华盛宴款待吴泓景。
饮下一杯酒,吴泓景扭头,对特意被司马宗安排在他邻座的司马殷道:“其实两年前,我就对郡主情根深
种了。”
司马殷冷笑:“哦?两年前我可不记得有见过你。”
“自然是没有当面见过,不过,我却见过郡主的画像。”吴泓景说起谎来,那可是张嘴就来,说的万分逼真:“郡主可知道,我兄弟众多?”
司马殷对吴泓景毫无兴趣,更不想跟他唠嗑,扭过头不看他,摆明了“没事别搭理我”的态度。
吴泓景勾唇笑着,也不在意,自顾自道:“其中有个弟弟叫吴亥,今年也是一十有七,虽说是个庶生子,但家中也无一人嫌弃他,对他更是百般爱护。可惜呀…他自个儿总觉得差人一等,觉得比不上我们,陷进了自己的心魔。”
司马殷无语地看了眼吴泓景,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跟自己说这种家事。
“所以,我家这个弟弟,为了证明比我们都强都好,从小就出了家门。”
司马殷一愣,问:“难道他去了江湖?”
吴泓景笑笑:“不,他去了漠北。”
司马殷:“?”
当年漠北把那杂种要去漠北,本就不是件大事,他姑苏王室旁支一向繁多,一两个庶生子的事,从来都是放不到台面上的,别说是其他外人,就连宗族中人有时候都不见得知道。
编几句谎话来蒙骗小姑娘,还不是随他怎么说。
吴泓景说:“吴亥虽然是去漠北了,可作为他的兄长,这些年我可没少关心过他,明里暗里,打探着他过得好不好。谁知,哎…”
司马殷拧眉:“……”
怎么还学起说书的了,吊人胃口?
不过司马殷对吴泓景半分好感都没有,听说他那庶弟不是进了江湖,也就不再关心了,淡淡道:“二公子不必和我说这些,我对你的家事不感兴趣。”
吴泓景呵呵笑着:“郡主性子真急,怎么不听我说完?你就不关心我是怎么得到你的画像的?”
司马殷顿时就恶心了,谁知道这男人拿自己的画像干什么,强忍不适,司马殷瞪着吴泓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那庶弟吴亥,两年前跟着漠北王一同去了趟咸安,想借着那次机会在咸安出人头地,可惜啊…便是我们再怎么牵挂他、教育他,也没法放下那颗扭曲的好强心。他为谋得圣上宠爱,甚至不惜谋害至死漠北王,终于是辜负了一众兄长的期待,走上了歧途。”
司马殷惊诧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狠毒之人,但她还是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和自己的画像有什么关系。
终于,吴泓景说到了正题上:
“他做出这种事本合了他心意,可偏偏圣上驾崩了,你说,这可不是触动了天怒吗?吴亥谋害了漠北王,圣上一死他得不到半分好处,更不可能再回漠北,只能去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