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殷面色逐渐难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吴泓景喝了口酒,痛心疾首悲重道:
“我倒是想把他带回姑苏,想着教育好了他,再替他去漠北赔罪。可他死性不改,野心越演越烈,已经不满足只是活的比我们这些哥哥好,而是要比世人都好了。”
“他得了副画像,说画中女子是天命之女,谁人娶了她,谁人便能得到这天下。”
司马殷狠狠一拍桌子:“吴泓景!”
这一声把司马宗吓了一跳。刚刚他看两人好像聊的挺不错,还挺开心,怎么忽然就拍起桌子来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哪有这么刁蛮的,司马宗连忙斥道:“殷儿!”
司马殷柳眉倒竖,咬牙怒视吴泓景。
吴泓景赶紧说:“王爷别动怒,是小侄说话无趣,这才惹郡主不高兴了。”
司马宗咂舌,你看看你看看,多好的女婿!哈哈笑了两声,司马宗道:“殷儿脾气不好,劳你多担待着了。”
吴泓景脸都不带红一下,点头应下:“那是自然。”
不慌不忙,吴泓景继续和司马殷说话,压低声音,暗示性十足:“我那弟弟吴亥,两年前从咸安来到了琅琊郡,为得佳人芳心,可谓是煞费苦心。”
话锋一转,吴泓景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又换成了款款情意:“我唯一不解的是,见到画中女子的模样,哪有人还会想着其他呢?该是从此魂牵梦绕、寤寐思服才对。”
吴泓景不信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司马殷还能不把吴亥和吴濯联系到一起。
司马殷深深呼吸一口气,正襟危坐:“无稽之谈。”
竟然定力这么好?吴泓景有些诧异了,这个琅琊郡主,非一般女子呀……
“算啦,郡主就当是我胡乱和你倾诉一番吧。”举杯敬了敬司马殷,吴泓景说:“毕竟没见到人,我也不知道吴濯和吴亥,是不是同一个人,是吧,郡主?”
吴泓景笑笑,反正,他话都说完了。
吴泓景也是难以想象,吴亥竟然会来到琅琊郡,做起了琅琊郡王的门卿,恐怕,这吴亥和自己想的一样,也是娶到司马殷,得到王室宗族的血脉。
吴泓景被吴鸿晟派来琅琊郡找神神秘秘的风后传人,能不能找到人,实在是难说,万一找不到人,无功而返,还不得被大哥剥一层皮?
所以,他早就做了三种打算。
第一,找到风后传人,带回姑苏;
第二,找不到风后传人,迎娶皇室宗亲司马殷,带回姑苏;
第三,找到风后传人,并且迎娶皇室宗亲司马殷,带回姑苏。
吴泓景想的极好,自认为此次一定可以立下大功。
而现在,在原本的计划上,又多了两项。那就是,向侮辱他的燕王复仇,以及,让这个庶弟知道,在自己面前耍心眼,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最好,自己可以隔山观虎斗,让燕王和吴亥,两相对立,撕咬起来!
第58章 非同路人
司马殷却没有她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长案之下,她的手握着软鞭, 思绪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吴濯难道是吴亥?他难道如吴泓景所言, 是姑苏王室的庶子!?
其实想想, 吴濯那般气度, 确实不是一般坊市里可以走的出来的…可是, 若说他是姑苏王的庶子…?
想到往日吴濯做事时的温润谦逊和出尘风骨,还有一股看不透的高深神秘…司马殷可以相信他是个贵胄子,却绝不相信他如吴泓景所言,能做出那么一堆恶毒的事来。
而且…这什么“天命之女”, 是什么鬼扯的东西!
司马殷都想笑, 她心中装着吴濯,吴濯却从未对她起过半点心思,哪像是吴泓景所说的什么“为讨佳人欢心, 煞费苦心”?
总之, 这个吴泓景,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司马殷做出判断,不再搭理吴泓景的搭话,但她对吴濯的身世,确确实实产生了巨大怀疑。
司马殷被迫出席在宴上,司马愉却可以欢快地出去玩耍, 他带着一众小弟,鸡冠耸起的大公鸡一样,四处奔走,好不风光。
有几个小弟在后面小声议论, 被司马愉听到了,好奇问:“你们小声嘀咕些什么呢?”
有个小弟老实回答:“在说李四的事儿。”
“李四?”司马愉看了看,发现李四竟然没在,于是又问:“李四呢?为什么不出来?说好的一起去斗鸡的呀。”
司马愉和他的这群小弟们差不多都是同岁,虽然年龄相差不太大,但一起玩起来也要分个尊卑。
李四是青州郡守府衙小吏家的儿子,他父亲官不大,所以他在一群小弟间,地位也是不怎么样,跑跑腿,端茶递个水什么的,做的一直很积极。
忽然间这么个跑腿的人缺席了,大家是在商议今儿个让谁代替李四。
司马愉问起李四,便有人告诉他:“李四发热呢,整个人都起不来。”
又有人说:“李四那体格,能病成那样…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因为…撞了邪气?”
司马愉吓的一哆嗦:“什么邪气不邪气的,瞎说什么呢?”
“咱们上次不是误闯了鬼宅吗…”
“啊,说起来,我这几天也有点头晕?”
一群少年人听风就是雨,一个人说,其他人就吩咐开始附和,司马愉一个怕鬼怕得要死的人,被他们说的毛骨悚然,脸都开始发白。
有个小弟说:“我娘说,撞了鬼的话,可能晚上一个人走夜路,走着走着…就没了…”
“不会吧…别怕!反正我们都是结伴而行的!”
司马愉的脸更白了,他几乎是抖着嗓子发出声的:“吴濯…那天我家那个门卿吴濯…昨晚上…不见了…”
一众小弟脸色皆变了,纷纷瞪大眼睛看向司马愉。
“完了完了!”
“我们会不会也会不见,或者是像李四那样,生病,然后没了?”
秋风里一群小子们吓的瑟瑟发抖,谁也没有了去斗鸡的心思。
已经从“我不想死呀”议论到“万一死了也会变成那种鬼吗”、“如果一定要变成鬼,能不能变成更英俊一点的鬼呢”上面去了。
司马愉壮着胆子,大叫了一声,把一干小弟都叫的虎躯一震,纷纷看向他,他才抖着脸上的肉说:“不许再说这件事了!李四他…就只是生病了而已,跟鬼不鬼的,没有关系。”
小弟们心中想,不是你先说的你家门卿不见了吗。
谁也没有了去玩的心思,就连司马愉也没有。司马愉白着脸说:“今日不玩了,小爷要回府去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连司马愉这个“大哥”都不玩了,剩下的人更不会玩去了,他们心中装着事,每个人惶惶的回了家。
倒是有几个和李四关系还不错的,商量着一起去看看李四。
少年人心思单纯,受到了惊吓后往往说话不过脑子。
把司马愉命令他们不许把“鬼宅”一事拿出去说的吩咐抛诸脑后,就这么不走心地添油加醋地把刚刚在原地议论的一番话,说给了卧病在床的李四…以及,李四的双亲。
李四的父亲是青州郡守府衙的小吏,听说才到郡守手上的宅子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无论闹鬼一事是真还是假,他都不能视之未闻,当下就往府衙去,将这事禀告给了郡守吕和顺。
吕和顺一听,这还得了!
鬼宅!?司马宗实在是太糟心了,竟然做出这种事!
偏巧又有官员告诉他,今日吴二公子两箱财礼,华驾出行,进琅琊王府去了。
吕和顺一听,这更不得了了!
盛宴!?明明是自己先跟吴二公子套了交情的,司马宗果然又是嫉妒了!他想干什么!
吕和顺咬牙:“不行!走,我们也去拜访琅琊郡王去!”
吴亥埋在青州府衙的暗线一听,这怎么行!连忙一个个的上来劝,劝郡守赶紧冷静,府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呢,别置这个气,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吕和顺不听,一通脾气发下来,带着一干人等就要往琅琊王府,“好好拜访”一下。
吴亥埋着的暗线们互相对了个眼神:吴濯公子不在,若是王府和府衙闹起来,该如何是好?
一干人各自打点了势力,准备先以不变应万变,跟着吕和顺一同去王府看看。
——
燕燎又往木屋里走了好几趟,吴亥和齐熬在下的这场棋居然还没有分出胜负!
吴亥和齐熬在棋盘上交锋,难分伯仲。
平日里,这两个人都是难遇敌手的人,一时间棋逢对手,也是一种快意。
当燕燎第四趟跑进木屋,他终于看到齐熬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得更通红羞涩了。
澄澈双目亮的像洒了一层水,齐熬说:“是齐熬输了。”
吴亥面上淡淡,把手心白子放回棋笥,摇头:“不,是死局。”
他与齐熬下的这盘棋,竟然和撤下来的那盘死局一样,厮杀到现在,局势进退维谷,谁也无法再动弹。
分不出输赢,除非,一定有个人先动。
吴亥垂下眼睑,目中一片幽暗:我遇上对手了。
燕燎扯唇一笑:“和局,十二果然厉害,和齐先生打成了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