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忧。
三人中,如今秋颜宁与戚念已有法器,还是出自千年大能之手,唯独她……要知这机缘本就难得,凭她练魇体质,更难寻到趁手的法器。
修行亦是如此,在太平仙东,凶恶厉鬼实在难遇。
她也是要强之人,从来不甘愿成为累赘,尤其是遇见秋颜宁后。
在秋府,她们是主仆,而如今她们平等而坐,她更想与这人并肩,而非永远站在身后。
“小棠?”
秋颜宁唤了一声。
她岂会不知白棠心里的想法?
白棠闷闷问:“怎么了,姐姐?”
秋颜宁道:“往后会寻到的,莫要为了这些杂念扰乱思绪,你忘了我平日说什么?”
“我知道。”
白棠恍然,想不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被杂念牵引了。机缘,机缘,靠的就是这个“缘”字,即便没有法器那又如何?孟丙也常说:凡走旁门左道,入邪者,无非都是为走捷径,想也一步飞越。
此等杂念……断不能存。
这么一想,她心中不觉释然,也开阔了不少。
……
自走出孟丙领地,再往东就是山脉。
越往年风雪渐小,气温也有所回升,之后众人在山脉中采集一月才继续往前。
绕过山脉,便是萨州与辽州接壤之地,南下就到了央国第二都城:仙中。
央国京都乃是东安,而仙中虽非京城,名声却不输东安。
一些人在荒野待了许久,早已不知外界消息,正打算入城补给,可这一进仙中,就听城中百姓议论纷纷,甚者还披麻戴孝。
张之寅等人不解,拉住一人问:“老伯因何事哭泣?”
那老者一脸难以置信,不过见他们一行穿着打扮,犹如荒山野人,便哭哭啼啼道:“国主他薨了。”
“怎会如此?”
闻言,众人皆是大惊,面色更是煞白凄惨。
秋颜宁却不意外,对在此后几年中所发生之事记忆犹新:
央国君主去世几年后,定国国主也随之离世,央国与定国乃是大国,王薨无异于是场动荡,更何况两位。
见此,某些小国与大国怎能不蠢蠢欲动?虽说两位新王虽是贤才,但终究太年轻。
尤其是央国,央国王子极多,又非同母,朝中更是划分党派,一时争论不下,便开始突发内乱造反,而北边又又朝国作怪。
再说定国,在祁宣贺继位后一年突发疫变,诸多小国便借机骚扰,边界更是战火连连,国中上下可谓动荡不已。
而正如此,有人借机道她不是,甚至说疫病是她所致,在此期间又被污蔑,种种罪证压在她背上,直叫她喘不过气。
当时的定国上下众怒,城中百姓更是破骂呐喊,直到在一年后……她被废了。
杨封
再说回央国。
央国国主突然离世,这王位谁来继承?
虽说这王性子宽容, 可在位期间政绩平平, 故此百姓也谈不上多哀恸, 最忧心的不过是后继谁人。要知这君主交替, 朝中党派、制度与法必定也要大的变动。
张之寅一行人愣了许久, 之后才找了酒楼入座,埋头自顾着吃起茶来, 气氛略显凝重。
国丧期间生意照常,不过在这期间乐坊不得营业, 更不可烹制肉食、饮酒、办喜事庆贺。
“哎!大伙儿说说哪位王子会继承这王位啊?”
此话一出, 便热议起来。
有人道:“自然是大王子呀!自古是立长立嫡,大王子宅心仁厚, 待百姓极好,又是王后所生,这还用说?”
一穿着富贵者道:“哎哟哟, 敢问您从哪儿山旮旯蹦来的?你莫不是忘了前年大王子治水?河提未修成,却淹死了不知不少人。可怜哟, 不知多少人因此阴阳相隔, 妻离子散呐。”
同桌年轻者道:“对呀!听人说大王子近来那边儿没有半点动静,至今都未赶回宫呢!依我看, 六王子、二王子也不错,前者与同母,做事也不似大王子那样优柔,后者威风凛凛, 颇有战神之威。”
褐衣壮汉道:“六王子才多大?说难听些不过是黄毛小子罢了,哪里担得起国君?”
另一书生却道:“这倒未必,几百年前武王不也是这般年纪?我看六王子颇有武王风采!”
富贵者鄙道:“呵,前世与今朝怎可能相提并论?”
先前那人又问:“那三王子、五王子、四王子呢?”
富贵者又道:“三王子嗜酒德性暴躁太差,再说五王子那癖好是人都知,就爱装死睡棺材,其他的事儿一概不管;四王子宠妾,色迷心窍,不可不可。”
那人叹道:“唉,也不知王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秋颜宁侧耳,听邻隔几桌低声咕哝,眼底微抽,顿时浮出几分古怪。
要是央国国君风存的死……实在难以启齿。
听闻当天四王子送了风存几名美姬,风存本就有心痛,再加年事已高,当夜正与几名美姬云雨之时便突然没了。
这种死法实在……
风存自以为能长命,生前并未起书拟旨,要正是因此,谁也不知继位的到底会是谁。照理该立大王子,但这可惹得其他兄弟与党派不服,毕竟父王生前也未讲过由谁继位。如此局面,便有人道:百姓为天,既是为国家社稷面前马虎不得,自然是选贤当先,长幼嫡庶在后。
央国朝中既有党派、忠臣,同样也有奸佞之臣,推举拥立年幼的王子,美其名曰:先王最宠,潜力极佳。
在这十七位王子中最小还在襁褓之中,而称得上贤才者不过才几人。
而大王子此人,确实名声极好。但名声好、人好,就有一个坏处,那就是犯不得丁点错误。听祁宣贺曾说,治水一事责任不在全在大王子身上,奈何百姓不听劝,最终大王子也此自责。
大王子从未犯过错误,此事犹如白纸上抹不去的墨。
但任谁也想不到,最终登上王位并非是大王子,或是骁勇二王子,也非受宠的四王子、九王子,而是年仅十七的六王子。
不可否认,此子却是是帝王之才。
“姐姐?”
白棠见她目光幽远,不禁低低唤了一句。
秋颜宁轻轻摇头,示意不要问,她望向同行的张之寅等人,他们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了。
白棠心下腹诽,却知是与旁人议论有关轻,便也不再问,只是埋头默默吃着刚端来的饭菜。
待饭后,三人回到房中,白棠合上门忍不住问:“姐姐,你刚刚是……你知这其中缘故吗?”
秋颜宁答:“知道。”
白棠瘪嘴道:“你都不告诉我!”
“你啊,过来吧。”秋颜宁无奈一笑,等白棠凑近,低声说了起来。
“你是说——”
听完,白棠哑然,心底更是震惊不已。
秋颜宁回望房门,意味深长道:“不错,一会就该有人找我们了。”
“白姑娘。”
果不其然,不过才几句对话,门外便有人唤道。
白棠起身推开门,就见是张之寅一群人。
她不解问:“杨大哥你们这是……”
杨封叹道:“探猎之行怕是要推延了,国主去世,家中怕是要正找我们回去。”
白棠道:“不碍事,我与姐姐正想在东部寻一寻乌乙山。”
张之寅却道:“不妨同往?你们姑娘家我到底是不放心,京都我也算认得几人,同行也好帮你们打听打听。”
白棠忙道:“多谢。”
杨封面色憔悴,却作揖道:“此时突然耽误,还是我们不对。”
白棠回礼道:“杨大哥何必说这些。”
杨封只是叹,却不再作答。
末了,几人又提了几句才离去。
……
夜深。
杨封原本还辗转反侧,当他凝望着纱帐时,不知为何竟有些犯困,眼皮好似千斤重。
困意越来越浓,耳畔的巨响却越来越清醒。
“哈哈哈,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只听一声朗笑后,他已置身于大雨中。
杨封怔怔低下头,发觉双脚正浸在泥水中。
这是……
他脑中一头雾水,不远处的江中浪花涛涛翻涌,其声如狮虎咆哮。
“您的茶,爹娘说您辛苦了。”
这时,一名孩童唯唯诺诺递来茶。
杨封见这孩子实在不忍心拒绝,摸了摸孩童的脑袋道:“我不过是站着,你爹娘与那些伯伯才是真辛苦了!”
他端着这盏热茶,心中却满怀壮志,西部水患已困扰央国千年,此番若能治理住,待居民迁至别处安居,那他也不枉此行,不枉这半年了。
“呀!挡住了!真的挡住了!”
身旁,居民纷纷欢呼。
杨封却蹙眉,只这只能挡住一时。曾有许多前人修建提,但都是徒劳。再加修建堤坝原本不是长久之计,劳民伤财又危险,若能暂时迁居外城,再与大臣商议才是上策。
这水雨难测,不知下一回会有多大,更不知堤坝能坚持多久。亏得这上半年都是小雨小势,若是大势……
他不敢想。
况且此地土地贫瘠不易生存,所以当下还是尽快劝百姓迁居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