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张之寅等人,见此只是一笑。
“我领你们去吧。”
听外头的风雪声,老妪这才想起重要之事,扔了些干柴便领着张之寅等人出了门,她偻着背,挨个敲邻屋房门,又唤了几声,镇民这才开门。
开门的是个同样的高壮的大汉,这汉子不善言谈,僵着脸。不过好在,是个好相与之人,当即慨然答应,领几人住入屋中。
汉子家大,进屋后穿过还又几间内屋,倒也容得下九人
“想不到哟,本少爷也有一日要同几个男人挤在一起。”苏宴玩笑道。
“公子都没怨,你念叨甚么?”
唐文造听罢只是冷冷一笑,与张之寅、杨封、余常安同一屋。苏宴瞪大眼,见身边这两个高壮的大汉与崔远刑、祝治不禁扶额,眼下只能如此了。
众人都已歇息,老妪家并无多余的床铺被褥,戚念便也那两个孩童一起了,白棠自然是与秋颜宁同榻同被了。
她合眼,却能嗅到淡淡馨香,一想心仪之人睡在身旁,她就不能再似从前那样容易入眠。轻压下杂念,回想林中那奇异的声响,她转身,结果正对视秋颜宁的双眸。
见她忽地转过身,秋颜宁愣神,随即轻轻一笑。她望着眼熟悉又带有几分陌生的少女。眼前的白棠与当年不同,面对她少了几分隔阂,许多事也能对她敞开心扉。
也是奇,她竟想起了第一次见白棠。
瘦小的一个人,做事却机敏,当年她事事询问白棠的意见。其实?直到重活她才发现,这个平日乖巧的小丫头,其实有些任性又孩子气。
白棠心跳鼓动,却听秋颜宁感慨道:“小棠比三年前长大了不少啊。”
“是人自然会长大了,您又说糊涂话了!”
白棠撇嘴,继续道:“您看您就比曾经沉稳多了。”
秋颜宁回忆当年,不禁失笑:“我当年是浮躁。我记得我曾说过替你寻好夫婿,看来现在是做不到了。”
这下好,不用寻也不用嫁了!
白棠窃喜,在心底嘀咕一句,后迟疑了片刻,又道:“我……方才在林中听见了奇怪的音律。”
秋颜宁应道:“我也一样,那帮野狼应该是受音律所控。”
白棠点点头,喃喃道:“未免太奇怪了,我感觉不对……”
秋颜宁轻声道:“是有这种感觉。”
无论是狼群也好,灰岩镇也罢,或是那股转瞬即逝的怪异气息。据张之寅所言,马车刚停,好巧不巧林中又出现野狼,这未免太突然。一切犹如一道阶梯,旦下第一步,便只得再往下一阶走。看似是自我选择,却不得不如此。
一时二人不再作声,聆听窗外呜呜作响的风雪。
白棠缩了缩身子,秋颜宁以为她冷便靠近了些。见此,她顺势挨近几分。自始至终,二人始终未说话,心中各有所思。
约莫一个时辰后,戚念忽然冒出。
他道:“睡不着。”
“睡不着就闭着眼,跑来这边做甚么?”白棠原本打算入睡,被搅得没了睡意。她盯着这倒霉孩子,暗道:这得寸进尺的死小子!
“不知”
戚念眼底满是茫然之色。
罢了罢了,就当他是害怕吧。
白棠气叹一声,道:“你睡旁边。”
戚念闻言才掀开被子,索性将自己蜷缩在一角,也不再说话,显然是是睡了。白棠看着房梁,又见闭眼的秋颜宁,一时竟困意上涌,合眼后渐渐入梦。
也不知是遇狼,还是受戚念感染,在睡梦中,她仿佛看见一张兽嘴在面前张大,其中獠牙尖长,恐怖至极。她退后一步,却发现那恶兽身体巨大,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而她却宛如蝼蚁。
白棠强压恐慌,四周摸索,似乎抓住一个物件,正催动修为去刺。
霎时,她梦醒。
醒来时,额间满是细汗,分明不过是梦中巨兽,却吓得她惊魂未定。
白棠站起身,待心境稍缓后,却发觉自己手里真握着东西,她定睛一看眼前却吓得站起身。
她眼瞳剧缩,只见周遭哪里还是什么住处,至于秋颜宁与戚念——
不见了。
一时,原本平静的心又变得慌乱。不过只是一瞬,她面色变得凝重,她唤道:“姐姐,十三?”
“在。”
细小的声音从左侧传来,白棠扭头一看,见戚念正爬起来。
心底松了一半,她环顾四周:此处莫说老妪家,就连一根草,连灰岩镇也消失不见了,若是静下心来仔细聆听,依稀间还能听见头顶隐约传来的风雪声。但这中间仿佛是隔了几层被封死,直接叫这儿与外界隔绝。
白棠抬眼一望,前方正是长长的甬道,而左右又是无数扇门。
她深吸一口气,扔下手中的白骨,正要探索,但稍走一步就觉脚下一阵绵软,好似踩在肉上。
“哎呦!可踩死爷了!”
寂静中,脚下忽地传来一声熟悉的嚎叫。
……
一柱香前。
秋颜宁倏地睁眼竖起身子,只见老妪眼冒荧光,张大嘴时,脸皮骤然裂开,露出狐脸与尖锐的獠牙。此时,这老妖正要扑向白棠,不过她反应更快,拂尘一甩那老狐狸便化作青烟四散。
秋颜宁暗骂一声,起身不追,以免着道。
她早该想到,那股气味、还有奇怪的音律,以及这老妪。老狐狸步步策划,正等着她们入套。初到此地,怎么会巧合有人开门?分明有如此之多的不合理。
归根结底,还是她历练太少。
不多想,秋颜宁从乾坤袋中拿出符纸,随着一声“破”,眼前事物赫然改变。
她心一凛,发觉身边白棠与戚念也消失不见。跳出棺材,脚下是浅浅的脏水,而在之下,深深淤泥中满是尸骸。
不远处依稀还有几个人影,秋颜宁上前去查探,见原来是苏宴、杨封、汪励、余有平几人。这几人泡在污水中,面色与嘴唇皆是煞白,看来是未从迷惑中醒来。
“诸位。”
秋颜宁唤道,说着合掌一拍,这一声极为响亮。
几人闻声身子一颤,哆哆嗦嗦惊醒,睁开眼却见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得胡乱摸索。
“这是这么回事?”
“我怎会在水中?”
“什么东西?”
见几人嚷嚷,秋颜宁从乾坤袋掏出符咒,见周遭旁有许多灯盏,约莫三十二盏,便将其点燃,谁知这刚点燃一盏,其余灯盏也瞬间燃起。烛光亮起,眼前通明,众人一见眼前事物,险些吓得退后几步。
眼前是诺大,呈圆形,墙壁是落色是朱红与褐色相间,周遭金是金铜兽头灯盏,而正中正停放着红底黑纹的棺椁。再说脚下,绿茵茵的脏水,与淤泥中半掩的白骨,眼前哪里还是壮汉家,分明是困境。
“这是——”杨封哑然。
秋颜宁答:“灰岩镇。”
汪厉望着极高的顶,喃喃道:“不可能,此处怎么会是灰岩镇?”
头顶,石壁上绘着一个红眼恶鬼,恶鬼头戴骷髅冠,目眦獠牙,身穿人皮衣裳,肠做披帛彩带,画得栩栩如生。只看一眼,苏宴便觉得恶心至极。
秋颜宁道:“确实是在灰岩村,不过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这时苏宴还不忘玩笑,他干笑道:“咱们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秋颜宁望向他,也是一笑,反问:“苏公子看这像神仙?”
“这究竟是何处?”
杨封敲了敲石壁,一对剑眉拧紧,正在细想。
“像墓。”
探殿
“墓?”余有平咋舌,在周遭转悠了几圈, 道:“咱们好好睡着, 怎么忽然到这死人地方了?此处无门无洞试问如何进来的?”
汪厉“哎呀”一声, 这魁梧的大汉竟一脸慌, “莫不是有鬼?”
“怎可信鬼怪之说?”苏宴这才想起剩余几人, 问道:“祝治、张公他们呢?”
秋颜宁并未顾及这满脑疑问的几人,只是与杨封一同观察着石壁, 若不是碍于这几人,她怕早破墙出去了。杨封伸手抚过石壁, 见上头绘制的花纹, 无非是与祭祀有关,但朝拜祭祀并非神武或女仙, 只是描述狐在使唤奴人祭祀,那是黑尾赤狐。
黑尾赤狐在央国颇有名气,许多人以后这狐聪明狡诈, 生来有灵,便开始有人供奉。
可这狐究竟是为何人准备祭祀?
秋颜宁捻了捻手上的朱红, 隐隐能嗅到几丝铁锈腥味。
二人顺着石壁看, 忽见华服男子与一年轻女子。
二者容颜早已模糊不清,而在身后, 还有几名类似官服的臣子与一帮侍从官女。虽颜色已褪却脱落,不过依稀可见这二者穿着白衣。再看,是女子捂着脸,数人挖建墓地的画面, 随后就是开头所见的那狐狸祭祀。
白,央国国色。穿着白衣,又携臣奴,而那兽头从不曾在民间见过,倒是曾经与祁宣贺往央国,在那王殿中见过。此事与王族有关?然,风氏位央国王族已有千年,但凭这壁画哪能知这是哪位王墓。
杨封不语沉思,过了片刻后才道:“想来是与王族有关,我曾见过书中记载,但一时竟又想不起,若能知这墓主姓名封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