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敲了敲石壁,不禁道:“这石壁好厚,竟发闷。”
汪厉道:“此处并无工具,如何破墙?”
离开石壁,秋颜宁走回正中的棺椁,她是从棺中醒来,此时这棺椁中空无一物,照理就算是衣冠冢也该放有些物件,可这棺材放置此处更像是摆设。
她一脚踢破棺盖,掰下一块木板刨开淤泥与白骨,苏宴也在一旁忙,倒是余有平忽然拾起一块铁片,惊道:“公子你看这是——”
杨封上前接过一看,吸了口气,也惊道:“原来如此。”
汪厉喃喃道:“当年那庞将军与手下一支队伍往北,之后竟没了音信,原来是折在了此处。”
苏宴这才反应过来,也道:“嗨,不是还有人道这队伍叛变,如今看来也是冤呐!”
秋颜宁非央国人,但曾听秋景云提起,故此也有所耳闻。多年前游牧蛮人骚扰萨州,屠杀掠夺萨州多地,庞将军赶往此地,但一去再也未回,如消失一般。
一时央国议论,久了甚至唾弃辱骂,庞家家眷与将士眷属实在不甘其辱,为证清白,便纷纷磕死在宫门前。
汪厉叹:“唉,人世间冤事。”
秋颜宁继续铲挖,忽地问:“诸位可曾想过庞将军众人为何会死于此地。”
“自然是困死。”余有平想了想道,他是粗人脑筋也粗。
秋颜宁道:“我看未必。”
说罢便不再作声,几人也与她一同在水中挖,最终收得几把刀剑,便又开始磨刀剑了。待一处淤泥挖尽露出原本的石板,秋颜宁盯着那不完整的纹案,心底泛起一股不适。
再看头顶,恶鬼依旧怒目圆睁。
风氏怎么会拜这种鬼物?而此处死了这么多人,怎会连一丝游魂也看不见?
想不明,她没有再挖,只是担忧起白棠的处境,想要尽快离开此地去寻这小丫头。
杨封面色凝重,道:“几位,你们可曾察觉到这水……”
秋颜宁蹙眉,“水升了。”
“哒”
下一瞬,一水滴滴落,其声在空旷中荡开,众人闻声再次抬头,却不免为之骇然。
恶鬼动了,似是在空中俯视着他们,这时烛火摇晃,使得几人人影诡谲,“嚯”的一声,烛火由明黄化作青碧色,兽头眼中起初还是滴落红色,最后便汩汩喷涌而出。
而那恶鬼正哈哈大笑,如凝固的烛蜡,正狰狞中融化脱落,“啪嗒啪嗒”落入水中,随即露出原本褐色,而在正中赫然附着一具尸体。那鬼尸浑身发青,头顶无毛,衣衫破旧,但看体型像是男子。
想来,此处的魂魄都被它食了。
“那是什么!”苏宴眼瞳一缩,提剑大喝。
秋颜宁退至几人身后,悄然掏出符纸,只是一低头,却见猩红的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而在水中正有黑色翻涌,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
顾不上再多看,就见头顶的鬼尸张大嘴,如蜥蟒一般沿着石壁爬下,不过眨眼间已临近眼前。秋颜宁腰间的拂尘微微抖动,似是恐惧又似蓄势待发。
“诸位当心。”
苏宴在最前,反应极快见以剑挡下鬼尸的攻击,杨封当即便道:“快找出口。”
“可是……”
秋颜宁道:“一定有。”
挡下恶鬼,苏宴握着剑却只觉虎口发麻,好似受了千斤,抬手一看发现手上多了条抓痕。此时,他眼底轻浮之色全无,而红水已淹过几人腰部。
秋颜宁见如此,跳入棺材,以棺材为掩体要破洞。
“这里。”
话落,她正想跺穿棺板,岂料那鬼尸调转向她而来。
“白姑娘小心!”
几人惊呼。
速度太快了!
秋颜宁不禁暗道一声,不过她反应更快,随即闪身,抽出拂尘,鬼尸直接跳入棺材中,见势又要扑来。
那鬼尸不仅速度快,力还大,饶是身为修士,久了也难以抵抗,更何况凡人。
人是有力竭之时;这死物不同,不知疲惫也毫无痛觉。不仅如此,随着与几人搏斗反倒还越来越强。秋颜宁借机再次跳入棺中,踏破棺板,后落了下去。
“好!”
余有平大呼,也不犹豫,纷纷顺着棺材洞跳下。
但只要首先跳下的秋颜宁清楚,这下面远不如他们想象中那般安全。
……
另一处。
“哎嗨嗨哟——”
祝治也不知哪处被白棠踩了一脚,在地上躺了半天还在哼哼唧唧。
白棠也不理会他,在地上寻找包袱,一般贵重物品都放在秋颜宁的乾坤袋中,包袱中则只放了些衣物、碎银、药膏火折子诸如这些。大概寻了一圈,她才从骷髅堆里扒出包袱与雅刀。
点上甬道灯盏,白棠这才将戚念拖到身旁,至于捂着裆部的祝治——
“祝大哥你怎么了?”她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无辜。
祝治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哭出声来。他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道:“不,不碍事。”
白棠点点头:“那就好。”
说罢继续点灯盏。
此地她也不知是何处,不过亏得盏中有油,不过气味闻起来尤其古怪。等灯火照亮,祝治不明为何醒来就到了这地方,但见周遭骷髅他也不慌,只是查探着周遭。
他是盗贼,初到一地必定要观察一番,这习性他改不了。
“这里?”
戚念疑惑。
“不知道。”
白棠答道。
她取出一件用不上的单薄衣物,将其包扎在一骷髅骨上,然后每盏油均出一点淋在上头点燃,如此也算有一个简易火把了。
“这是墓地。”祝治道。
白棠瞪大杏眼,望着前方漆黑无尽的甬道,以及两旁无数的门,惊讶道:“这么大的墓?”
祝治踢了踢一骷髅,道:“嘿!这帮人也不知是陪葬,还是死这儿了。”
“她,不在?”
戚念又道。
祝治还在想自己怎么就到了墓地,另一个疑问又随之冒出,他猛踢骷髅,恍然道:“对啊,公子他们呢?怎么不见了?”
白棠道:“我们去寻他们吧。”
祝治笑着,语气却认真:“呆在原地才是最佳之选,依我看此地恐怕不简单。”
白棠松开戚念,道:“那我先走一步了,十三你留下。”
她何处不懂这个道理?
她甚至比祝治更懂生存与利害,但为了秋颜宁,即便这墓穴危机四伏,她要与秋颜宁尽快相见。
戚念懵懂望向白棠,恍惚见他又想起来兄长戚成尚。
当夜戚成尚叫他藏在床下,告诉他:“咱们玩个游戏,你留在此处不许动、不许出声,若是出声就是你输了”,说完便走了,再时就死了。
这人看似待他有些粗鲁,但其实心很好,许多事他是不懂,可还是能分清好坏。
“要去。”
戚念拉着白棠的衣袖,碧蓝的眼瞳十分坚定。
“走吧。”
白棠眼皮子一抽,见不得这倒霉孩子一脸要与她赴死的表情。
祝治扶额,跟着二人后头,嘴里嚷道:“罢了罢了,我也去。”
毕竟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了,既然与人同行探猎,贪生怕死只会惹人嗤笑,况且那位公子若是出了事那可不得了。
三人走到第一扇门前,就见祝治蹑手蹑脚推开门,看得一旁的白棠表情一抽,心下鄙道:怎就跟个盗似的。
祝治好似读懂了她的表情,辩解道:“你不懂,这叫谨慎——”
话毕,小心翼翼推开门,随即往里扔了颗石子,拉着二人迅速闪到一旁。过了几息,听室内毫无动静,祝治这才悠悠走近去。反复如此,到后来白棠也习惯了。
直到第三扇,这一进屋,就见唐文造与余常安正躺着里头。
“嗨哟,这么巧?开门就捡了俩人儿?”祝治喜得跳起。
白棠暗翻白眼,蹲下身子去唤余常安:“余小哥?余小哥?”
连唤两声不应答,她按住余常安的手一查探,再看他眉心紧蹙就知这是还在梦里。她也不心软,抬手就是狠狠地“啪啪啪”几巴掌。
原本,祝治心里还不服白棠待余常安态度比他好,可一见她如此抽打这小子,他的心当时就跟着巴掌声一颤一颤的,再一瞥地上如死尸的唐文造,这厮曾没少坏他事。
祝治眼一眯,脑子一转,心知报仇的机会来了……
想着,他拽起唐文造的衣襟,抬起右手对着那颇有些俊朗的脸抽去,边抽还满脸忧愁嚷道:“嗨呀!唐兄啊,我苦命的唐兄,你醒醒啊!”
无限
哼!我看你就是想借机打人!
白棠撇了撇嘴,心下早已把祝治这人啐了个遍, 照他那毫无技巧的打法定会把人打成猪头。正腹诽着, 她手上又抽了余常安几耳光, 再唤了几声, 岂料余常安这小子皮极厚, 任她如何抽也抽不醒,反倒是将自己的手打疼了。
见此, 她只得祭出杀手锏——
拉开余常安的衣袖,举起那条结实的手臂, 白棠扭头对戚念道:“来。”
戚念表情很是为难, 怯诺诺道:“不吃人……”
“傻东西,谁叫你吃人了?你忘了平时?”白棠竟语塞, 连唤倒霉孩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