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你好也不说你坏,夸赞一番,然后说起比她更美更温柔的姑娘。
裴玲玉偷偷见过那个姑娘,确实美丽又大方,是世人标准目光下的好模板。但是那个姑娘暗地里却抱怨,一山还有一山高,灌在她耳朵里的还有别人。
裴玲玉终于明白,她有多可笑,怎么会想到要去磨平自己的棱角屈从别人的目光。他人怎么看怎么想,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自己还能做到样样好不成?
恍然大悟后,她便全心在画中求道。
三伏炎炎日,她汗流滚滚提笔描摹莲,三九寒寒天,她眉梢凝雪画梅魂。
她用画征服了别人,赢得了他人的肯定,那些可怜的眼神最终变成敬畏和欣赏,等到谁也不会提她的短板,等到她用自己的能力战胜了世俗的无知,等到她寻觅到了知音并嫁给了他,等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才发现——
裴玲玉曾经说过,谁能看穿她画中真意,她便嫁给谁。此话一出,信笺如雪飞入裴家,唯有闻人羡的字话印入她心:自在随性。
慈云寺住持一句佛念让他们都以为她一心求善满腔孝悌。只有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她心满意足地穿上凤冠霞帔嫁入闻人府,闻人羡敬她爱她,她心有欢喜。但只有一点,他似乎也不是那么理解她……
《听风吹荷》与《九瓣菡萏》皆被束之高阁,她的笔墨也都闲置一起,他带着她见他的亲朋好友,他得意地向别人介绍德才兼备的娇妻。
她虚与委蛇地转在他的朋友之间,一边忍耐烦躁的交际,一边欣慰回府后闻人羡对自己体贴的道歉和疼爱。
婚后的平淡乏味和欢愉互相平衡,她以为自己能够忍受习惯,直到遇到一个人。
久浸俗世,她的双眸也沾染尘埃,初初见面,她觉得他样样不好,没有钱财、没有权势、没有靠山、甚至没有声音。
她已成他人妇,怎可异心。可她真的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你凭什么可怜我。”裴玲玉双眼渐红,她高高抬起下巴,热泪在眼眶里打滚硬是没有流下来。
她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你连自己的爱意都发现不了,你还好意思可怜我?”
赵辞奇怪地打算反驳,心中不期然闪过一个人,他吓得扶住假山。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卖萌求小花!!
第63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9)
Chapte□□
“你说什么呢!”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底气全无。
裴玲玉笑他的无知而勇,也笑自己的懦弱而逃:“你喜欢那个小兔崽子。”
“哈哈,我怎么会喜欢裴定。”小兔崽子明明是指江彦怡,赵辞下意识选择认为她说的是裴定。
“我说的是江彦怡。”裴玲玉白一眼装模作样的某人。
“你开什么玩笑。”赵辞拔腿就走,再和她呆下去,赵辞怀疑她又会冒出什么疯言疯语。再不喜欢自己,也没必要这样子嘲弄人吧。
“胆小鬼。”看他慌不择路,裴玲玉嗤笑一声。
“你说谁胆小鬼。”明知是激将法,赵辞还是受不住,转头又吭哧吭哧走到裴玲玉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故意凶神恶煞地问:“你说谁是胆小鬼?”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寄人篱下不好冒犯,但作为男人的尊严不能丢。
“我说你是胆小鬼。”裴玲玉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明明月光朦胧,近在咫尺都不一定能看得清眼神,赵辞还是错开目光,心中发虚地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好男不跟女斗,行,你说,我听,我看你能说出什么一二三四来。”
她说出这些话,听在赵辞耳朵里只觉得可笑。他喜欢江彦怡?怎么可能。但是内心深处,刚才那一瞬,他又想到自己来花园前和江彦怡呆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
赵辞找到江彦怡房间想要问他们何时能够启程,话题如俄罗斯转盘转个不停,最后指向他俩谈及平安客栈初次相见的情景,
“赵辞,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江彦怡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饶有趣味地问赵辞。
赵辞摸不着头脑地反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江彦怡怎会告诉他真实想法,他身体前倾,环在胸前的手靠在桌面上,手指撩在下巴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以后的日子里,你要一直跟随我奔东走西,我总得了解一下你的想法,调整一下以后的工资。”
他“工资”一词活学活用,听得赵辞眼前一亮。
见他态度诚恳,赵辞环起双手,认真地转而托腮歪头看自己的江彦怡。他玉冠仍整齐地佩戴在头上,泡过药澡的指甲缝隙本应带有黑渍,他洁癖的洗了一遍又一遍,短圆的指甲干干净净,贴在面颊上的手指修长有力,单看这双手赵辞就敢迷弟地认为他武艺高强,他额上面颊上微微泛着烛火的盈盈光芒,眼睛里跳动的火焰热烈而蓬勃,他姿态慵懒,嘴角含笑,明明是夏夜却笑出一脸春情。
江彦怡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辞对他的印象变了又变,平安客栈时是行事出格、不按常理出牌,妙音轩时又觉得他洒脱不羁自有原则,他就像个百变星君,赵辞越是深入了解他,越发现他的多面。面对裴定时,他是默契暗生的好友,调侃嬉笑信手拈来。当他面对众人时又变成威严的官老爷,追踪寻迹破案如神。
每每自己落难,他伸出援手救他于水火之中,赵辞感激;自己横冲直撞,他一个个拯救他挖的坑,赵辞也感激;自己不懂这个时代的规则惹出笑话,他不厌其烦地告诉自己社会法则,赵辞虽有不服,但仍感激。
以上种种让赵辞越来越敬佩他,也越来越服从他、信任他。
看着他眉目如画,赵辞内心激荡,双手也不再装腔作势地横在胸前,顺应内心地放在桌上又放回腿上。
“你很厉害。”这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不过江大人对这话可不满意,手指灵动地敲在脸颊上,他的双眼映着烛火好像会发光:“还有吗?”
还有什么?赵辞有些鄙夷他的厚脸皮,他也想吐槽他的礼义廉耻,可一旦接触到他的那对眸子,赵辞当即说不出话来。灯火幽幽,那双眼睛摄人心魂,引得赵辞口干舌燥,心也砰砰乱跳。如果能变魔术,他一定能从胸口拽出一只长耳兔。
他撇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倒一杯水,喝完茶朝后一靠。他俩的距离一拉开,他的心境才平和下来。情绪跌宕起伏毫无根据,只因心中有只翻云覆雨手,搅得一池波纹荡漾。赵辞略有赌气道:“你想知道什么,难道我就得一五一十地说?我不告诉你。”他生气自己的情绪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也气自己的莫名其妙,更气江彦怡乱问问题。
赵辞,你这是怎么了?
“胆子肥了?”江彦怡笑着上手掐住他的略鼓的面颊。
“江彦怡你放手,你发现没有,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了,不是揉我的头,就是掐我的脸。老子是男人,你这样做简直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赵辞拉下江彦怡的手,气得站起身来。
他这气来得突如其来,江彦怡非但不奇怪,还仰头笑咪咪看着他,被拽下的手返回来点点自己的眼睛:“那现在出现在我这里的人是谁?”
“……”赵辞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礼貌地翻个白眼,也点点自己的眼睛:“那你看看现在出现在我眼里的人是谁?”
江彦怡恍然大悟地揶揄:“原来你眼里有我。”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直男终于接收到讯号外的信息,他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被凳子绊倒。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彦怡颇为可惜地问。他眼波一转,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仰视自己的赵辞,笑着朝他靠近:“莫非——”声音拖着长音,语调一波三折,好似美人穿华服,艳丽的衣裳一转身就飘荡在你眼前,惹得你心里痒痒想要触碰,又心有怯怯不敢接近。
赵辞还是被凳子绊倒,摔出惊天动地音。云破月来美景现,江美人看着呆若木鸡的赵辞笑出泪花。
“一二三四还需要我说,你自己心里明白。”裴玲玉可没那个闲心帮他理清纠缠的感情线团。
关掉联翩的回想,赵辞压下起伏的心绪,努力不去想和江彦怡的对话。这家伙怎么如影随形像月球,哪怕自己离他远远的,一旦想到还是会潮起潮落。这样子不好,得改!
那边有了对策,这边他好奇起裴玲玉:“你对男人之间的感情这么放得开?都不觉得匪夷所思吗?”他总觉得古代的女子总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来到这个时代,总是让他跌破眼镜——虽然眼镜彻底没有了。前有飞檐走壁的女刀客,后有前卫超我的闺秀。
裴玲玉看外星人一样看向赵辞:“你以前从未听闻过男风?”这个时代男风盛行,连今上都有几名娈童,骄奢淫逸的达官贵人均有跟风,一时之间男妓风头无两,涵郡就有一家留香馆专门□□男子服侍人。
有人沉沦声色,有人不屑此道。
裴玲玉对此无感,她认为只要真情实意何必一定要分清楚性别。
“南风?麻将?”赵辞挠挠头,他这下是真的蒙圈了,不明白男人之间的感情和麻将有什么关系,而且这个时代有麻将吗?
这次轮到裴玲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皱起眉毛上下把他瞧:“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专门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麻将,我说的是分桃断袖,是龙阳之好。你没听过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