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玲玉气丈夫对自己撒谎,原本说是看自己的画实为别人作品,等打开画卷,满肚子的恼怒烟消云散,她霎时为杨瑞的佳作心惊。
是美人图。
而且,似乎是她本人。
杨瑞送出图才感觉不好,没等裴玲玉细细品完一把收回画卷,满面通红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匆匆低头写了几句话转身给裴玲玉,再次低头直往外冲。
夫人作品美名扬,我岂敢造次。
他如是写道。
他知道她,也知道她的作品!
他分明技高于她,竟然无名至此,她为他的才华沦落感到暴殄天物,可笑她借父亲之名势有所成就沾沾自喜。
想到刚才栩栩如生、比她本人还要灵动三分貌美三分的美人图,裴玲玉心弦被无形之手拨动,胸口好似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满满地填充又粗暴地挖空。
第65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11)
Chapter33
脸上好像有虫子爬来爬去。赵辞闭着眼睛拍拍脸颊,翻个身继续睡觉。
听裴大姐讲了一晚上的故事,他上下眼皮子不住地打架,直到今早天蒙蒙亮,大小姐才意犹未尽地打个哈欠赦他离开。这个时候谁敢给他作妖,他绝对能全武行揍得对方没话讲。
“我去,这虫子怎么没玩没了!”赵辞双手左右开弓往脸上一拍,脸蛋压成肉夹馍,嘴巴也变成小鸡嘴。
这幅样子笑翻了在旁骚扰的江彦怡。
笑声惊动赵辞,使他终于睁开眼。看到江彦怡笑咪咪坐在床边,他吓成泥鳅身子往下一滑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被子外,声音被毯子盖出瓮声瓮气的效果:“我没做梦吧?”别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竟然是夜有所思白日里做梦?
刚才的狠话统统吞回肚子,面对江彦怡赵辞哪里敢动手,他连话都轻轻地讲。
狗尾巴草扔到赵辞头上,江彦怡拍拍手站起身:“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起来陪我练武。”
“你怎么在这?”确认是真人,赵辞的迷糊劲也慢慢清醒。
“不欢迎我?”
“不、不是,我只是奇怪……”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这屋子的主人,还有,赵辞你面对江彦怡要硬气,不要软怂得像随时能被推倒一样!
赵辞突然摇摇头,变了一副嘴脸:“对,不欢迎你。我还在睡觉,你怎么可以不请自入。”他一下子难以接受自己对他的感情,裴玲玉戳穿他还不自知的感情,并大大咧咧地将它曝露在光天化日下,现在赵辞单是看到江彦怡就感觉大脑短路。
“长能耐了,竟然会顶嘴了。”今早做完药浴针灸“大保健”,裴定告诉江彦怡他的毒素已经克制得十之□□,其余只要每日服药即可。不用再去竹屋折腾,江彦怡遂心情大好地找闷出蘑菇的赵辞,没想到这只猪对他的关心毫无感觉不说,还埋怨起来。
自己纡尊降贵来喊他起床,他竟还不识抬举。江彦怡仅凭一只手,就把不情愿的老牛拖出床外:“怪不得胖了这么多,都是懒出来的。”
对于他的奚落,赵辞破天荒没有还嘴。江老爷百无禁忌地坐在一旁指手画脚挑剔他衣服的配色。赵辞心情复杂地换着衣服,头疼等会儿该用怎样的态度对他。
他喜欢女孩子,起码曾经,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追姑娘频频被发好人卡、弟弟卡,可女孩子一词的质感就像棉花糖一样香糯软嫩让他喜欢,他一直觉得自己会和一个姑娘结婚生子,难以想象终有一天自己和男人绑在一起。
经过裴玲玉点拨,经过一夜思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渐渐喜欢上江彦怡,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喜欢和他说话,看到他对别人笑就觉得烦躁不安,看到他靠在别人怀里就觉得刺眼难忍。
这种占有情绪让他苦恼。
这有悖于他的常理,他不该和他在一起。哪怕这个时代对基佬没有偏见,但他有。当然,他不是对这个群体有偏见,而是一种“我无所谓你们,不带上我就可以”的心态。
江彦怡这个混蛋,拉上他一起挖坑不说,最后还将他留在坑底,往他头上撒一把土把他埋了下去。最糟糕的是,赵辞还不知道江彦怡对自己的想法。
不确定的抉择太多,他心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映在脸上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揣测。
见他衣服穿到一半,领口的扣子还半开着就发呆,江彦怡关心地问:“你没事吧?”他伸手把赵辞拉到跟前,正准备好好替他整理一下。赵辞敏感地挣脱开他的手掌,烦躁地发脾气:“江彦怡,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老是动手动脚,我们两个大男人,这像话吗?”
气氛突如其来的僵硬。
他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江彦怡不确定地松开手:“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要不我让你再睡一会儿?”
一发完脾气,赵辞就觉得不妥,可他内心实在太矛盾了,可恶的是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种种因素都让他几欲发狂。他一会儿想要用灭火器浇灭心头对江彦怡的感情,一会儿又想要问问江彦怡对自己怎么看。道德和情感互相拉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心烦气躁的连呼吸都觉得不畅。
江彦怡转身离开之际,赵辞努力压下自己下意识捉他的手,喊住他问:“江彦怡,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昨晚江彦怡问自己,今早换他来问对方,明明可以同时完成的事情偏偏要换两个时段做,也是阴差阳错悔不当初。
这样子大喇喇提问会不会掩耳盗铃太明显?他既纠结江彦怡会不会怀疑自己的司马昭之心,同时又深切期待他的回答。
他不奢望能得到长篇大论,但好歹也要几句话吧,没想到江彦怡比昨晚的自己更加可恶,一个词语打发人:“很好。”
乍闻回复,赵辞只觉两眼一黑。
好你个头,老子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见他失望,江彦怡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他从来不避讳自己的感情,爱恨情仇有一说一,他是对赵辞有好感,但是赵辞虽然依赖自己,可他对自己的亲近行为仍感排斥。他不确定赵辞是抗拒还是害羞,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如果他现在说出自己对他的喜欢,一定会吓到赵辞,这才没有直言说清。
两人情感交流的阴差阳错,导致许久之后明白过来的江彦怡追悔莫及。此话先不表,现在江彦怡察觉有异,赵辞失落难受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该说清楚,而不是模糊其词。
“赵辞,我——”
可惜赵辞没有再给他机会,挥手打断他的话,出口的语气平淡得像冬天的凉白开:“啊,我有点累了,回见吧。”他把江彦怡推出门外,轻轻地关上门。
阴暗潮湿的地牢通道冗长又复杂,墙壁上几步开外就有一根火炬照明,幽幽的火光根本照明不清太多的路,可赵辞熟门熟路地绕过弯弯道道冲进最深处的刑堂。
鞭子落到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又一声,随他逼近愈发清晰。一鞭鞭的抽打似乎也落在赵辞的神经上,他身体也不住地颤抖,长途跑来他用尽力气扑到木栏门上,大声朝里面的人喊:“住手!住手!”
“少主,秦爷说了要五十鞭,少一鞭都不行。”胖子的轻笑透着不屑。
赵辞哐哐拍着门喊:“我求过湘姨了,她说只要二十五鞭就可以了,她同意了!”他努力不往受罚的男人身上看去,他怕自己的声音泄露不安和恐惧。
男人被铁索绑在架子上,白色的衣衫褴褛肮脏,鞭子抽出的血迹条条道道划在他身上,听到响动,他努力抬起头朝门的方向看过来:“阿辞……”
单是听到他声音,赵辞的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流,他唾弃自己的软弱,用袖子揩去泪痕,轻声细语地安抚公孙明:“你马上就可以出来了,我这就进来接你。你撑住。”
胖子“呵呵”一笑,鞭子在地上轻轻甩动发出噼啪的声音:“不好意思呀少主,我们刑司堂只认秦爷,其他谁也不认。哪怕你爹来了都不中用。”他嘴上说着抱歉,手下一使劲,又一道血鞭横落公孙明身上。公孙明闷哼一声,身子反射性一弹,四肢却被牢牢捆住挣脱不得。
赵辞发疯了一般砸门:“住手,贾庞你这个混蛋给我住手!”
“公孙明保护不力,当然得受罚。”他一边抽一边数数:“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他、公孙明和赵嫣一起下山玩,碰上江西水利失守南逃的大批灾民,冲撞之下赵嫣又惊又吓当晚发起了高烧。湘姨检查之后还发现赵嫣身有擦伤,震怒之下责问赵辞和公孙明,谁知中途进来秦柯,问明原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下令罚公孙明鞭刑五十。
这种事哪里够的上鞭刑,分明是假公济私的报复。
报复公孙明不与他同流合乌,报复公孙明和赵辞、湘姨们统一战线不同意招兵。
公孙明自认有错,也因秦柯算其半师不敢有怨言,老实孩子吃苦头傻兮兮地来到这里受罚。刑堂死胖子天天躲在阴暗角落,脾气也和鼠辈一个德行,欺下媚上、心理阴暗,看不惯公孙明平日高高在上就下毒手狠打,这一道道的抽下来,等结束了,公孙明估计也和烂肉没差别了。
第四十三鞭抽到了公孙明脸上,唰得一下打出一道血痕,本还神志不清的公孙明突然全身一震,神志拉回躯壳。
“呵呵,不小心。”贾庞收起鞭子一笑。
“我CNM!”忍耐多时的赵辞终于暴怒,他用尽全身力气轰上门框,咔嚓几下,木屑飙飞,厚实的门竟然被砸出一个大窟窿,赵辞奋力踢开残破的门气势汹汹提着拳头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