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们便走路去下一城罢。”他侧脸看我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
“走...走路???”下一个城最近的起码还有数百里地,夏兄撑得住,我也撑不住啊!
苍天啊,猴年马月才能到!
出了庙门,才走没几步,远远走来个牧牛人。夏哥哥朝他喊声,“大叔。”
难道要问路?
牧牛人牵着一头青牛慢慢走来,是个头发花白,长的却还算健壮的乡人,“公子和夫人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内心喷血无数次!
什么叫做公子和夫人?
还有那个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的烂梗能换一换不?
我看不过眼,才要上前纠正,夏哥哥一把拉我回来,笑着看我,转而目光落在老汉上,“自京城来,往渝州去。”夏哥哥很是彬彬有礼。
我扯扯他的衣角,眼神示意他,不该解释一下吗?我不是夫人!
老爷子见我们这样小动作眉来眼去的,却笑道:“唉!小两口年纪轻轻就是好啊。”
....
我觉得不必解释什么了,真的。
“大叔,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夏兄鞠了一礼,很是礼貌。
“老夫不敢当,不敢当!”老汉甩着手中的牛鞭子很是惶恐。
夏兄扯出一颗华贵圆润光珠,“这牛可否赠予我们,我们要赶路,不幸马却跑失。夫人身体不适,须寻得个坐骑才好。”
老汉看我一眼,想必是把刚刚我和夏兄的小动作想成是我叫夏兄买牛了。
老汉显然有些为难,农民们生存的工具,牛啊!怎能说卖就卖,岂不是把家当都丢了。
“这珠子可以买头牛么?值不值钱?”老汉有些狐疑地问道。
“自然可以,大叔放心。我们两人急着赶路,又无车马,只好买您青牛一用,还望成全。”夏哥哥温柔和顺,语气尽是礼貌和谦逊,在我看来任谁不卖都觉得不好意思。
刚刚果子似是有些吃多了,着了凉,引得体寒,几口血上涌,硬生生叫我堵在喉中,这场景吐血出来,怎么看都不好。
没准我辛苦憋血的样子,看在老汉眼中还带些病娇,博得些同情,说不定心一软就成全了我们,卖牛给我们。
封建地主如今把农民的牛都剥削了,真是残酷!我问心有愧啊。
“夫人难道有孕在身?”老汉有些微微紧张:“这可不得了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个无辜的孩子。这牛你们牵走罢。”
“....”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没马借牛车,有血不敢吐。看来刚刚夏哥哥说不叫我吃果子真的是为我好,如今自讨苦吃。
“是啊!孩子不听话,折腾得夫人身体不适。唉!”夏兄搂紧我,有些苦涩地笑一笑。
于是农民伯伯兴高采烈接受了珠子,夏剥削牵着我还有无产阶级农民的牛走了。
我真是瞬间打脸,刚说喜欢赶路,就来了个赶牛的,这次再有理由不赶路我就是存心找事了。
“唉!可怜的无产阶级人民,可怜的我。”我心中想着,不知不觉嘴上竟说了出来。身后的某人轻笑道:“你说什么?”
...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我眯眼笑着看看他。
他淡淡看着我,却是不说话。
我心道:不就是夫人吗?再叫一声如何?算了,看他的样子着实为难他了。
“你刚刚给老汉的珠子是什么?”我有点心疼老汉的牛,被我们两个骑着,还好健壮,毕竟两个伤病的人,谁都走不了远路。
夏兄在我耳畔淡淡道:“东海明月珠。”
东海明月珠?
妈的!我简直有炸毛的冲动。
我心疼我自己。
这个珠子产出稀少,极为难形成,即使机小的一颗也是价值连城。刚刚那颗少说也有鹌鹑蛋大小的,别说这头牛,就是把京城所有的牛都买来也不是问题!
夏剥削哪里是剥削,简直是慷慨到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叫夏财主好了。
农民伯伯一辈子无忧了。
我低头看看欢腾地往前赶路的牛,虽有些慢,却是极为听话,坐着很是舒服。可这么金贵的牛,累死岂不赔了,我坐不下去了,唉!
“夏兄,我要下去。”
我牛头看看他,一脸的温和,他朝我笑笑,“随你。”
我接过夏兄手中的鞭子,轻松牵起牛来,往前走着。青山绿水,万水千山,看来真的要“走”过了。
夏兄一向沉默寡言,我不说话,他向来不会自找话题,当然场面有我在,自然不会尴尬。
想起昨晚那些光珠连缀起来的光,我猜想莫不是真自己眼花?真的紧紧只是光珠的光?“夏兄原来你这么有钱,你还有多少珠子,可否赏脸给我瞧瞧?”我转身牵牛倒着走,遥看远方的早春的青绿色。
“只此一颗。”他眉宇间有些阴沉,却是极其温柔认真地回答我。
我嘟起嘴,“骗人!昨晚明明看到很多颗的。”
他不再与我争辩,他与我争辩的话题一般都是叫我听话,只要我听话,一般废话他懒得和我讲道理。
但这也引出一个问题,昨晚的珠子是真是假?我是眼花,还是实见?我自知问不出什么,不再追问。
“我们真的要骑牛走?渝州好远的,累死牛了怎么办?若是去下一个城中卖了它,买匹马,还真有点舍不得。”
“你走了一天了,莫要担心牛,担心你自己才是真的。”他清闲地坐在牛背上,眼神温淡。
我默默一笑,我怎么会有事。我的身体自己清楚,不清楚自己身体,该担心自己的是夏哥哥。
我们两人不紧不慢牵着牛,时而停下来休息,给牛吃草饮水,时而一人坐在牛上,悠悠迈着步伐,自当踏春。
一连走了几天,风餐露宿,点篝火为生。
“天又黑了呢。附近还真是...仍然荒无人烟。”我苦笑道。
“谁说的。”夏兄指一指不远处:“看见炊烟了麽?附近应该是有人家的。”
我仔细瞧一瞧,暗暗的天色中的隐约出了几缕薄薄的烟。
夜幕降临,草木朦胧,寒鸦细语,牛也垂头无力地向前走着。
第63章 蛊
“夏兄,就快到了。”一路朝着炊烟方向行进,看似很近的山头,却是实实在在走了不少功夫,天色已经黑沉沉一片,只有淡淡月光覆盖在原野。
我欣喜地回望身后,面部的笑容和一天的欣喜却是像被冰封,那个瘫倒在牛背上的身影是你吗?
我停下了步伐,青牛也很是知趣懂礼地停下来,不住的甩尾巴,哞哞直叫着,回荡在山谷之中。
“怎么会这样?”我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是嘴唇动动,说出这沉重的几个字。
我发疯一样,继续赶着青牛向前走,期冀着找到户人家好好休养。
边走我却思绪万千。
我白天因着担心夏哥哥的伤势,才把牛让给了他,想着他兴许真的休息一天也便好了,可如今却是越来越糟糕了不?
我到底是个病秧子,病根除不了,拖拖拉拉病态也便成了常态,走一天尚且无事,身后的夏兄一定是坚持不住才倒下的罢。
刚刚只顾赶路,竟不曾看他,无声无息这么久,自己唠唠叨叨,人家不应一声我竟不知道回看一眼的么?
我想着想着,回头看一眼,倒在牛背上的他,很安详,很宁静。
青牛背上几道狰狞的血色痕迹,泛在月光下,闪着微光。这却叫我心如同划上了千万刀,那是血,又不停流血了吗?
我撇下牛鞭子,从包袱里找出止血药,才要喂他吃下,他却冷不防从牛背上摔了下来。我扶起他,身子竟是虚到不成样子,软软的如一滩泥水。
我整个人仿若电击一般,麻木茫然地抱着他。此情此景,眼泪却是止不住,擦泪的手放在眼前,我才发现,这只手上,粘着的更多的是血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抽噎啜泣,一声嘶吼,空谷传响。
青牛不住地甩着蹄子,听我一声嘶吼,却像是受了惊吓,发疯地嗒嗒跑到了远处。
惊恐万分,手几乎是颤抖着将药递送到他对我嘴里,我呆呆看着夏兄,心中却是像自己知道的所有神仙一起祷告,他不能有事他却不能有事。
我只有他!
我只有一个他了...
明明这几日好好和我聊天,叫我夫人,同我演戏陪我走过青山绿水一路风景的那个人,怎么走了几天的路就成了这个样子?我愿意继续假扮你的夫人啊,我很开心不光愿意假扮,真的做,也愿意的。
人,危急时刻,生死关头,才会意识到自己的真心罢。
想到的那个人一定是你最爱的人,舍不得放弃,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他唇色惨淡,却是因着沾染的血丝格外妖娆。脸色苍白,鲜血却淋漓地遮掩。
一滴泪掉到血中,即刻便被吞噬,化为妖冶的红色中的一份子。
“阿思,何苦?”他眼没有睁开,唇也没有动,难道只是我的幻觉?
但那确确实实是夏兄的声音。
“阿思,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