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何舒月的消息有误?”
顾庭芝微阖着双眼,头一次对何舒月不再坚信不疑,“不知道。”
叶蓁拍拍他的肩,“上楼歇息吧。”
“嗯。”
回了房,顾庭芝倒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叶蓁见他心事重重,也没多问。他没了兴致,自己就算逃过一劫。于是缩手缩脚地上了床,靠墙躺下。顾庭芝叹了口气,“蓁儿,我总觉的事情有哪里不对。何舒月怎会知道这件事?”
叶蓁道:“整个衙门都知道你办了孙惠南的案子,接着离开扬州。事情传到何舒月耳朵里,不足为奇。再说了,秦古既然与苏州的盐商勾结,地头蛇总有各种眼线情报,怎会这般轻易的让他打探到消息。估摸着是打草惊蛇了,让他有了防备之心。”
“两次都躲了过去,看来这个秦古真是不简单。”
叶蓁打了个呵欠,“做这种事,那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当心点怎么能行?被抓住,这是要杀头的!”
“你说的是。”顾庭芝翻了个身,看着叶蓁道:“我原以为能在苏州将他抓住,如此看来事情没这么顺利。眼下毫无头绪……”
“明日怎么办?不如你去封信问问何舒月到底怎么回事。其实你可以找苏州知府,让他协助办案。”
顾庭芝摇摇头,“苏州知府不是罗为民么?当初你家出事,他都袖手旁观,这件事牵扯到太师,他更不会插手。”
提到叶家,叶蓁长长地叹了口气,“顾庭芝,你说我若没有遇见你,现在会过怎样的日子?每日逗逗鸟,吃吃酒,该多逍遥快活。可我偏偏遇见你。”
顾庭芝抱住叶蓁的腰,“你若不遇见我,会安逸的过一生,娶个三妻四妾、生一堆孩子,将来儿孙绕膝,享尽齐人之福。可是,蓁儿,我若不遇见你,这一生都将残缺不全。我想,到死我都会在困惑,为何心中有个地方隐隐的疼,怎样都填不满,怎样都暖不热……”
叶蓁的心一颤,有那么一瞬间,他有落泪的冲动,感动于一个人的深情。
他一直很好奇,若两人相爱,那样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是否连太阳都更加灿烂?他知道,他似乎永远都无法知晓。不顾一切的爱,痛的死去活来,又一刻都不愿停的追逐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自缚与自救?终其一生,他是否会为一个人撕心裂肺、形容消瘦?或者千转百回、痛不欲生?
叶蓁突然觉得他活过的着二十八年,一直过的索而无味,淡而无光。人生中最奇特,最美好的情感,上天一直吝啬于给他,他甚至不如顾庭芝,爱的深沉,爱的痛快。
可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事情,莫过于爱一个人。从来都没有人能与你同行。
哪怕是翻山越岭,涉水过河,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能恰巧短暂同路。即便看不见,你也知道你们终归殊途同归。唯有爱一个人,没人能切身体会,没人能感同身受,没人能一路相陪。
那条不知是否有尽头的路,一边繁花似锦,一边风雨如晦,却狭窄的仅够一人容身。
顾庭芝,你是否会觉得孤独?
“蓁儿,在想什么?”顾庭芝拨了拨叶蓁脸颊上的发丝。
“没什么。”叶蓁含糊地应了一声,“在想我怎样才能重振叶家……”
顾庭芝将头靠在叶蓁的额前,“蓁儿,等这个案子完了,我去跟皇上请罪,把当初陷害你家的事明明白白地告知皇上。他一定会赦免叶家,你哥也就能回来了。”
叶蓁摇头,“你这样做,无疑在自寻死路。我哥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们明日怎么办?”
顾庭芝道:“明日乘小船跟着秦古,到了镇江再说。”
“嗯。睡吧。”
“蓁儿,春宵苦短,怎能就这么睡了?”
“……”叶蓁抓住衣襟,“你要干嘛?”
顾庭芝拉住叶蓁的手,引|诱道:“乖,来,我告诉你。”
信你是傻子!叶蓁往床里缩了缩,“不去!”
顾庭芝一个翻身,压住叶蓁,“嗯,你不来,我来。”
“……”
作者有话要说:原以为留一个半小时,绰绰有余……哪知这章用了三个小时……刚码完……呜呜,下次我一定先码完字再玩。突然有种周日晚上拼命赶作业的感觉……
☆、集市
翌日早上,叶蓁睁开眼,顾庭芝已不在房内了。他起身想喝口水,怎奈腰腿酸软的几乎跌倒在地上。昨天就因为对他有那么点同情,竟让他几番得惩。叶蓁嘟嘟囔囔骂了几声,接着躺回床上挺尸。刚躺下,顾庭芝就进门来。走到床前,摸摸叶蓁的脸颊,笑道:“还好么?”
叶蓁拍掉顾庭芝的手,扭过头,“好才怪!”
“蓁儿,你身子太弱了。这样可不行。”顾庭芝笑道。顺手拿起木施上的衣服,递给叶蓁。
叶蓁气鼓鼓地接过衣服,白了他一眼,“你倒是热衷床第之事。”
顾庭芝看着他鼓出来的腮帮子,苦笑道:“男人好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
叶蓁不悦道:“你被压试试,看你还好不好这个!”
顾庭芝坐在床沿,抱住叶蓁,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头,“蓁儿,你这样子真是可爱。”
叶蓁浑身筛糠般抖了抖,闭嘴穿衣,不再搭理他。
两人下楼吃了早饭,回房收拾好东西离开乾安客栈。走之前,顾庭芝写了封信交给小周送去京师。他和叶蓁搭了条船,远远跟着秦古的商船,没行出三里地,就发现这个方法不行。一艘乌篷船怎么也比不上几丈高的大船,有加之这两日顺风,船帆鼓满风,像离弦的箭。两人果断弃了船,坐马车沿路并行跟着。
既然何舒月能派人给他送一次信,定然也能送第二次。再往前商船停靠的地方是常州,何舒月肯定会赶在到达常州之前给他传来消息。尚未得到他的解释之前,顾庭芝觉得无论消息是否属实,都比没有任何头绪要好的多。
那日晚上,他分明在三层听到男人的喘气声,推测一番不难猜出那人十有八九就是秦古,却为何在苏州没有见到他下船?若是再跟踪不到他,顾庭芝想他势必要再一次想办法回到船上去弄清他的真面目。
果不其然,马车行了两日之后,顾庭芝收到飞鸽传书。
常州每隔七日便举办一次不小的集市。凡集市上的百货,大到牛马、家具,小至胭脂、水粉,一律齐全。集市上的物品不仅可用银钱交易,更能以物易物。若看上某个物什,拿出自己有的,只要卖主愿意交换,即可各得所需。每到集市日,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会蜂拥而至,整个集市总会被堵的水泄不通。
当顾庭芝和叶蓁到达城里的集市时,他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因为书信上写的约见地点正是在这集市上。秦古这是打算浑水摸鱼。
叶蓁穿来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热闹的集市,一双眼被琳琅满目的商品紧紧勾住,他拍拍顾庭芝的手臂,“这里这么多人,你去哪儿找秦古?不如回扬州直接带衙役来抓他。我们不要管什么秦古了,你陪我逛逛街,看有没有好稀奇古怪的好玩意。”
顾庭芝揉揉额头,“我连秦古在不在船上都不能十分确定,怎么带人抓他?万一他不在怎么办?更何况我们亦无法知晓他是否有所察觉,万一他对此还一无所知,我带着官差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么?你当他能做这种事,背后就没人?若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擒住,或许能问出些什么,大张旗鼓的话,保不齐某些人为了自保,会杀人灭口。”
叶蓁垂头丧气道:“那怎么办?我们跟了这么些天,还是一无所获。”
顾庭芝揉揉他的头发,笑道:“算了,等何舒月的书信到了再说。我陪你逛逛吧。”
“好!”
街边的商铺全都是房门紧闭,商家把货品全都摆在接道两边,大大小小的地摊足足摆了好几条街。街上尽是各色行人,衣衫褴褛的村妇,光鲜艳丽的王孙贵族,买不买的,都来街上图个热闹。
叶蓁一路欢天喜地地东摸摸西瞧瞧,看他天真无忧的样子,顾庭芝的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烦心的事也被一扫而空。难得有此机会,索性好好陪他玩耍。
顾庭芝加快步子,跟在叶蓁后面。
叶蓁忽地叫了一声,指着远处被人围住的摊子,好奇道:“庭芝,前面好多人,我们去看看是干什么的。”
顾庭芝被他拉住袖子,连走带跑地来到摊位前,叶蓁又拽着他如入水的鱼儿一般,左右一挤,就到了那摊主面前。摊主二十左右,头戴巾帻,身穿一套粗布麻衣,看装扮应是个书生。摊位上除了一副文房四宝,什么也没有。书生的身后有个木制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几幅字画。周围聚集着的大都同是读书人,对几幅字画指指点点。
叶蓁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顾飞卿”三个字,刚要开口问,顾庭芝一把拉住他,“蓁儿,走吧。这没什么好看的。”
叶蓁挣脱顾庭芝的手,“庭芝,你容我看看。”
“……”顾庭芝暗自叹了口气,瞒了这么久的事,终究是要让叶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