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松手?”顾庭芝咬牙勉力支撑着,摇头道。
恐惧和害怕如雨后的种子,在他心头急速抽芽。他见旁边有棵小树,伸出手臂,圈住树干,一阵“吱呀”声立即从树身传来。
叶蓁放软了声音,“树太细了,坚持不了多久的。庭芝,松手。”
顾庭芝自然也知道树快要断了,可他怎么能松手?下面可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掉下去就是九死一生,顾庭芝头一次觉得心慌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身后的追兵亦快追上来了,吵杂声越来越近,他们就算没有掉下悬崖,也会被这些人抓住。可被抓住总比摔死要好的多,只是顾庭芝却忘了,这些人并不是来抓他们的,而是来杀他们的。
“蓁儿,是我连累了你。”顾庭芝紧握住叶蓁的手,“就算是死,我也会和你一起死。不要怕。”
叶蓁摇摇头,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讥讽,连声音都冷硬起来,“顾庭芝,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一起死?你这么对我,还妄想我会原谅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你害的我家破人亡,只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抵消的了么?我只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叶蓁探手入怀,取出一根簪子,对准顾庭芝的手腕,扎了下去。
顾庭芝吃痛,却仍旧不肯松手。意识到叶蓁在做什么,他的眼里渐渐有泪水涌出,声音微微发颤,“蓁儿,不要这样对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血珠顺着顾庭芝的手腕滴到叶蓁的手上,甚至脸上。温热的,有些黏腻,微微带着腥气。叶蓁再次举起簪子,对着顾庭芝笑了一下,“说狠话对你都不管用……傻瓜,你要活下去。我原谅你了……”
顾庭芝拼命地摇头,泪水一颗颗打在叶蓁的脸上,“不,不……没有你,我如何活得下去?蓁儿,住手,不要再扎了。我快要握不住你的手了……”心慌和恐惧像冰冷的毒蛇般,缠住顾庭芝的全身,令他几乎窒息。
可叶蓁并没有停下。
锋利的簪子一次次没入顾庭芝的手腕,滑腻的鲜血终于让顾庭芝失去了叶蓁的手,他的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朝烟雾迷蒙的断崖急速坠去。
“不——”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不要!蓁儿,不要!”顾庭芝哭喊着,纵身朝悬崖扑去,后脚却陡然被人拖住。
小周将他拖上崖边,直到安全范围,才松开手,急急道:“大人,不可下去!”
顾庭芝挣开他的手,发了疯的朝断崖跑去,却再次被小周一把抱住,“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顾庭芝的眼里再没有任何光芒,原本黑亮的双眼只剩无尽的伤痛,他抓住小周的肩,急切道:“蓁儿他刚走,再晚些,我就追不上了。你放开我,让我去找他——”
小周见他双目含泪,别开头,不忍道:“大人,这是悬崖,掉下去会死的。属下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寻死?”
顾庭芝置若罔闻,一个劲儿的挣脱着。他的心突然之间空了个无比巨大的洞,刺骨的冷风拼命的往里灌。“你让我去找他,让我去找他!”
他嘶喊着,拍打着,浑身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离走,只余下瘫软颤抖的身躯匍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向断崖,即便一步都走不了,可他还是不停的爬着,似乎这样,便能离叶蓁近一些。
“蓁儿——我这就去找你……”听着他凄恻无比地哀叫,小周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可他还是紧抱住顾庭芝的腰,不肯松开一点。
哪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顾庭芝也挣脱不了小周的钳制,最后只能绝望地哀求道:“小周,我求求你,放手,让我去看看他……”
小周对着顾庭芝的后脑勺,一个手起手落,“大人,冒犯了。”
他扛起失去意识的顾庭芝,一时却不知该往哪儿走。追兵已被他带来的人击退,可顾庭芝该怎么办?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将顾庭芝送到何府最为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虐攻了。希望你们看的愉快。预告:下一章揭晓黑衣人和秦古的身份。要不要最后再猜一下?答对有红包哦~~~另,有没有要看番外的?嗯,告诉我,想看谁的…
☆、失明
叶蓁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已经被换过。崖底是个深潭,他从上面坠下后就掉在水潭里,巨大的冲击还是让他的内脏受了伤,他憋着最后一口气游到岸边,却没见到原本约定好的黑衣人。脑子一阵晕眩,就此昏迷过去。
想来是有人救了他,将他带到这里,却不知黑衣人在哪里?
叶蓁支撑着坐起来,外面刺目的阳光从洞口照进来,白花花一片。忽地阳光被遮住,洞口站了一人。
叶蓁眯起眼睛,却看不太真切那人的样子。
“醒了?”略带温和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叶蓁愣怔了许久,才惊道:“黑衣人是你?”
姚文生走近洞内,在一个石块上坐下:“不错。”
“……”叶蓁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是顾庭芝的好友么?”
姚文生叹了口气,“曹景仁是我爹。我与他虽是好友,这些事却不得不做。只有这样,曹景仁才愿意将我娘接回曹家。她近年得了怪病,越发痴傻,总归要回家安度晚年的。她一生爱着我爹,却从未有过名分,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叶蓁冷笑一声,“你倒是个孝子。”
“你是在为顾庭芝抱不平?”
“没有。”叶蓁接过姚文生递过来的竹筒,喝了口水,“你会武功?”
“小时学过一些,我娘希望我能像我爹一样,走上仕途,我便弃武从文了。”
叶蓁道:“顾庭芝居然不知道你和曹景仁的关系?”
姚文生苦笑了下,“我是私生子,跟他的关系并不好。他弃我娘于不顾,我恨他,也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他。”
叶蓁冷哼一声,“顾庭芝也活该,竟栽在你手里。”
姚文生并未说话。
叶蓁接着道:“赵恒的儿子是你杀的?”
姚文生摇摇头,“我只布局,不杀人。他是符卓派人杀的。”
“好一个只布局,不杀人。”叶蓁道,“你故意让我捉奸在床,然后负气离开,原来是为了杀掉赵家公子,嫁祸给顾庭芝。”
姚文生知道叶蓁心中有气,“我也同样让你将顾庭芝引到西坡,在他面前上演一出金蝉脱壳,你不应该感谢我么?心爱的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那种滋味,顾庭芝这辈子都不会忘吧?”
叶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否就此脱身了?”
“是。”姚文生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既然你不愿涉足官场,这些钱应该足够你们叶家东山再起了。找个山明水秀远离是非之地,好好过日子吧。我会找一具尸体代替你,让他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走之前,最好给你哥留个信,我猜想何舒月会找他验尸。之后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叶蓁接过银票,揣进袖中,点头道:“我哥什么时候能出来?”
“用不了多久,顾庭芝就会认罪。一切真相大白,你哥便能出来。”姚文生道。
“顾庭芝呢?他会怎样?”
姚文生的眼神变了变,“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直劈在叶蓁的头上。
见叶蓁一愣,他接着道:“这个结局,你不是早就知道么?他害你家破人亡,落到这般下场,也是你所乐见的吧?”
叶蓁盯着姚文生,一脸鄙视道:“没想到你够狠,背叛他也就罢了,还把他送上绝路。”
“官场上,谈何友情?左右不过一个‘利’字。”姚文生起身道,“你该走了。掉下悬崖,何舒月一定会派人来搜。”
叶蓁冷淡道:“嗯。”
“你与顾庭芝逢场作戏这么久,如今离去,心中没有一丝伤感么?”
叶蓁回道:“既然知道是逢场作戏,又何必伤感?从此以后,我与他的恩怨一笔勾销,他是死是活,且看造化。”
姚文生道:“你在他眼前坠崖,他即便不死,此后恐怕也如行尸走肉了。”
叶蓁郁闷道:“我真不明白,既然要让顾庭芝以为我死了,为什么不告诉他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在报复他?这样他岂不是更加痛不欲生?”
“顾庭芝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故意为之,他极有可能把所有的罪名都往你身上推。你这么一死,他怎么忍心再害叶家第二次?”言毕离开洞穴。
原来……如此。
叶蓁愣怔了许久,收拾了一番洞里的痕迹,随后亦离去。
小周把自己化妆成送柴的小贩,推着一车柴火敲响了何府的后门。车子推进院子后,他把柴火扒开,扶起柴火下的顾庭芝,对着下人道:“你家大人呢?”
下人一看到昏迷的顾庭芝,赶紧跑去禀告何舒月。
小周扶着顾庭芝跟在后面。到了正厅,他将顾庭芝放在椅子上坐着,不多时,就听到何舒月“噌噌噌”地跑过来。
他一进门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周眼睛一红,道:“大人和叶公子在城外西坡遇到赵恒的追兵追杀。属下去晚了,赶到时,叶公子已经掉下悬崖……大人一时情绪激动,非要跟着跳下去,属下不得已将他打晕。只是整个京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只有带着大人来找何大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