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姐姐!快!快把面具给我!”
他惶恐万分,在贵妃殿中摘下面具乃是情势所迫,危机已过,那个毒誓,他还是要恪守的。
“殿下,您何必还这样刻己呢?摘了面具也没有天崩地陷啊。”萱姐姐道。
“是啊是啊,殿下这样多美!”另一个婢女阿玉一脸的花痴相,“殿下你看,您的美貌把蝴蝶都吸引来了呢!”
说着,阿玉便起身,拉开了一扇小轩窗。
那成群的彩蝶,似是早已久候在窗外,几乎是在窗开的一瞬间,便一捧捧地展翅飞入,它们在空中迷茫地飞了一会儿,便似受到召引般地,飞到坤华榻前,似是依恋般地盘旋。
“哇,好美啊!”
随从们都不禁发出感叹,不知是夸人更多,还是叹景更甚。
这幅奇景,坤华身在其中,也不禁为之陶醉,他正自欣然笑着,但听侍卫阿坦道:“殿下,此行让您受委屈了,幸得白朗殿下出手相救,否则……殿下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属下势必将那淫妇……”
“阿坦别说!小心隔墙有耳!”
萱儿见主子惶急,忙上前解忧:“殿下放心,白朗殿下都安排周全了,不会有人打搅殿下养伤!”
“白朗……”
“是啊殿下,是白朗殿下派人送您回来,又命他的专属太医给您诊治,若不是白朗殿下,凭我们几个是断请不来太医的。”
“那他现在在哪儿?”
“殿下还不知道呢吧,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白朗殿下昨晚一直守在您身边,本想等您醒了再走,可白朗殿下说,他必须趁天黑离开,如若被外人知道他如此关照我们,不管对他还是对殿下您,都不会是好事。”
坤华默默地听着萱儿口述,直听到最后一句,心中便是莫名的一痛。
看来,你和我,都有各自的身不由己。
就在坤华怔愣的当儿,在他身边飞舞的蝶群突然凌乱了起来,众人都低头看去,原来是其中的两三只似醉酒般打着旋儿地乱飞,最后似突然变成死物般,垂坠到地上。
坤华思忖片刻便已是太惊,他不顾身上伤痛,掀起被子便冲出屋门。
果然如他所料,门外,空中飞舞着更多的彩蝶,而地上和潭边,零落漂浮着更多的蝶尸。
似是五年前,站在城楼之上,看到满城尸骸的痛心愧罪一般,他的心,痛得连喘息都变作煎熬。
耳边,回响起那些佞臣和巫师的声声指责:
“坤华是封印千年的妖男!坤华不死,家国便无宁日!”
他笑了,凄惨地笑了。
“萱姐姐,”他的声音微弱得似是清风一般,“帮我取面具来。”
“啊?殿下,为何这样……”
“快去啊!”声音里满是乞求,似是一刻都不容耽搁。
坤华为了不让随从们担心,拖着伤体,只身走进一片花园,他本想再做最后的验证,那二月彩蝶追随,到底是罕见的奇事,还是由他坤华的容貌惹祸。
当他在花园的曲径上捡起一只冻死的蝴蝶时,他的心彻底地绝望了。
于是,他拿出面具,带回了脸上。
而就在此时,一只手以风行之速从他手中夺走了面具,那人黄影般地一晃,便站在坤华面前。
“本王好不容易才让你摘下面具,你怎么能又这样轻易戴上呢。”得意地看向令他心醉的面容,万没想到,白朗瞬间便心疼起来。
“你、你怎么哭了?”
坤华暗叹,这劳什子的面具就一样好,他可以在面具后面任意地哭,可现在,他的眼泪就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男儿有泪不轻弹,坤华……”白朗阵脚全乱,风流招数全都忘了,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坤华泪眼婆娑,似是有无尽的苦楚,“殿下,您知道心痛有多痛吗?”
“我当然知道!我从小就被王贵妃欺负……哎,不提那坏女人,坤华,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殿下,一人的荣辱安危,在坤华这里都成了小事,您可见过满城破败、尸横遍野?”
“这……还真没见过。”
“那就是人间炼狱。”
“是很让人伤心,但也不至于心痛如你。”
“如果那人间炼狱,是祸从我出呢?”
白朗终于明白了,他顿时生起一股怒火:“又是你那妖男之说?”
他是何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所以你就又要亲自戴上这面具?所以你就任人侮辱?就算要霸占你的身体也不反抗么?”
“我们……谁能抗得过命?”
“什么是命?命是在你自己手中,不是在别人的嘴里!”
白朗此刻近乎怒不可遏,他一把抓住坤华手腕,却浑忘了坤华的手腕曾被粗绳捆绑,此刻还是伤痕累累、淤血未消。
“啊……啊啊……”
坤华吃痛叫出了声,白郎赶忙松手,于是两人便都看到了,那适才被坤华捧在手心的蝶尸,如一片落叶般坠入地上。
似是一道不言之喻。
此情此景,连白郎都无语反驳。
他心疼地看着坤华含泪苦笑,听他凄然道:“太子殿下,您看这些美丽的彩蝶,何其无辜,却也被我所害。”
第十一章 调教
“他们被我这妖男扰醒,追随我而来,却白白送了命去。”
又是几颗珠玉般的泪滴滚落,白朗心疼不已,连忙辩驳:“那、那是因为它们心悦于你!它们心甘情愿!它们死也知足!”
就像我,为你公然与王贵妃对抗,坤华,你可知我已心甘情愿为你赴死?
可是,哀莫大于心死,白朗的劝慰,坤华已然听不进去。他凄苦一笑,喃喃道:“心悦于我就得死吗?果然是妖男啊。”泪眼婆娑地看向白朗,声若游丝:“太子殿下,请把面具还于小王。”
“不给!”
“还我!”
“就不给!”
白朗此时有如顽皮稚子般与坤华忤逆,坤华几次上前争夺都扑了空,最后,白朗怒极,举起那面具便作势要摔。
“不要!”坤华的声音都破了,他拽住白朗衣袖,苦苦哀求,“殿下,你不让我戴那面具,不过是贪看我容貌,可是,你可知这面具于我却是遮羞布,没了它,坤华就无颜活于世上!”
“遮羞?哼……”白朗故意笑得轻蔑,“坤华殿下还知道羞耻吗?那晚本王可是扒光了你身上的遮羞布,也没见你去死啊。”
“啊……”
“别在这里撒狗血了,什么死不死的,胡夏攻你楼月已是五年之前,你若想死还会活到今天?”
白朗情急之下便说了重话,本想借此激将,却不想激中了坤华的死穴。
他何以惹来滔天罪孽还苟活于世?
因为他舍不得自己的阿妈,想凭自己的屈就换得阿妈的安稳。
可,五年了,阿妈非但没有因他受益,反而过得更为凄苦。
“你、你笑什么?”
白朗的心都揪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本是哭着乞求的坤华,听了他的那番话便愣住了,仿佛三魂出窍般,他面无表情地流了一阵眼泪,遂又突然奇怪地笑了。
“也罢,这面具,就给太子留作纪念吧。”
说完,他便优雅地转身,如散落凡间的仙子一般飘走。
小凡,你要活下去!
小凡,你要活下去!
最痛苦的时候,他便是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一句,他要活下去,他要做龙榻上的宠儿。
夜已深,千秋苑西殿里却烛火通明,初踏进这里时,那些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物件,他此时已悉数受用过了。
这里每天都上演最羞耻最痛苦的情趣戏码,这里的每个少年都被太监“恩师”们倾尽所能地调教,就连哭嚎呼痛的声音都经严厉训练,一定要媚、要骚、要催情,他们已算不得人,他们是情欲玩具的半成品。
小凡是薛公公最“赏识”的,因而对他的调教也就最严厉,好在他现下正受着的,已是今夜的最后一关了。
他现下身上穿着天朝最华丽的礼服,十二单华衣罩在身上,繁琐而雍容。而调教之课便是,小凡要极优雅撩情地将那十二单的华衣层层脱去。
他举止端庄却透着艳情,优美如舞却不失铿锵,妩媚多娇又兼具男儿倜傥,真真儿的助兴摧情,即便无龙阳之好者,看在眼里都会意乱情迷。
他已深知自己的处境,也了然这副身子的用处,是故认命地由着太监们调教,他虽自怜却从不抱怨,因为折辱也好,疼痛也罢,只要能吃饱穿暖,于他而言,便日日是好日了。
小凡已将自己脱得精光,太监们将他看在眼里,满心欢喜,频频点头。
可就在他以为调教课已结束,将一件红衫中衣覆回身上时,他听到有人传报薛公公到。
太监们跟着薛公公久了,一看脸色便知,薛公公今日心情极差,于是请过安后便不敢再上前,眼看着薛公公走向红衫透体的小凡,他们面面相觑,心知这孩子今日必是难过了。
“薛、薛公公。”小凡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可他心跳得更极。
薛公公却似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地盯着小凡的脸看了许久,又将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