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华为了家国差点当众受辱,经那泼皮一番搅扰,此时只需摘下面具,他又有何理由不肯?于是便麻利地摘了。
他这一动作倒是轻巧,全然未给他人留出余地,那面容重现天日之时,竟似冷不防圣光照耀,又似无形之躯侵占了全部空间,挤走了空气、刺痛了肉眼,王贵妃早已娇喘连连,薛公公似是瞬间僵化成尸,又聋又哑又瞎的小太监们哗然不断,而太子白朗此时却面带微笑,一手背到后腰,一手虚搭腹前,站姿极尽端庄。
可是他近旁的小顺子看得清楚,太子殿下长裳下的双腿正抖得厉害。
谁人知道他此时的苦?本是和旁人一样的惊艳于坤华相貌,却怪之前信口开河说什么见过极逼真的画像,既是画像逼真也就不算今天才开眼,他不得不强装见过世面,戏才能继续演下去。
于是他听到自己极其镇静的声音:“当是该封那波斯画师为天下第一。”
言下之意,便是坤华相貌与那张虚晃的画像如出一辙。
一人之姿竟能引得众人失态,这天下第一的容貌当真不是谁人随便就能冒充的,然对证对证,有对便要有证,现下便是太子白朗拿出画像的时候了。
坤华的心又悬了起来,白朗到哪儿去弄他口中胡诌出来的画像?
第九章 强行
“坤华殿下,请坐啊。”
“多谢贵妃娘娘。”
活宝也似的白朗离开后,长泰宫里好一阵静默,直到王贵妃矫饰般地给坤华赐座,尴尬的场面才得以缓解。
然而此后便又是长久的沉默。
本在自己的地盘行那淫秽之事,却被白朗那浪荡子给抓个现形,王贵妃怎不羞恼?更何况一块肥肉已含在嘴里又生生给拽了出去,此时的王贵妃,再会粉饰太平也难掩狠戾眼神,瞪着坤华恨恨地磨牙。
绝色美男当前难以自持,她的眼神狠戾之余还喷涌着浓浓的情欲,而惨遭这般露骨窥视,坤华却如和尚入定般低垂眼帘,逆来顺受似的,那一脸的禁欲,看得贵妃娘娘心里抓狂更甚。
坤华此时所想,唯有白朗一人。
他临行出长泰宫时投向坤华的那一瞥,透着说不出的笃定和可靠,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可两次逢会,他都是一副风流不羁模样,又怎能让坤华将利害荣辱寄望于他?
“白朗……白朗……”
此人填满了思海,不觉着地,嘴里就出声地念起了他的名字。
坤华的絮念给王贵妃听见了,惹得她好一阵嗤笑。
“本宫心肠好,在此提醒殿下一句,别以为那人是太子就想着去依附。”
这一句令坤华吃惊不小,他自白朗走后头一遭抬头看那女人,这才撞见贵妃那副情欲难填的模样,他如受到惊吓般赶忙又移开视线。
王贵妃见他这般困窘,又肆意大笑起来。
“坤华殿下,本宫看你也是个粉面白玉郎、七窍玲珑心,定是看出来了,如若你日后在我天朝有所不虞,本宫和太子,哪个才能保你周全?”
坤华不答,心中却是剔透得很,那王贵妃身为皇帝的女人,却能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露骨地逼他,被堂堂当朝太子撞个现形也不见惊惶,就足见这个女人耍弄手腕的厉害。
而白朗呢,怎么看都是个登徒浪子,玩不转权势。
“所以啊,坤华殿下是聪明人,可别才入我天朝,就站错了队啊。”
贵妃此番言语极尽警告拉拢之意,看着坤华的眼睛又如狼似虎,坤华下意识地蹙眉怔愣了片刻,旋即又尴尬一笑,以示敬意。
一边心里暗自祈祷,白朗一定要快些回来为他解围。
可尚不知靠不靠得住的太子白朗却久久不见回来,王贵妃难掩得意,闲闲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瞥见薛公公手里那张笺子,顿时心花怒放。
“坤华殿下,咱们想必是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给摆了一道儿,什么波斯画师啊,那臭小子就是为了看你姿色,故意坏我好事……”
听到“坏我好事”,坤华下意识地抬头看她,只见那女人回看过来的眼神镇静而霸道,看来是要把腌攒事挑明说了。
“我看啊,他是拿画作说事儿好溜之大吉,咱们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薛公公,坤华殿下很是腼腆呢,还不快派几个人帮帮他。”
“哎呀老奴真是越活越没眼利见了啊,小路子小旗子,还不快给坤华殿下宽衣!”
这就要来强的了吗?坤华大惊失色,见两个精壮太监已扑将过来,忙起身却行,惶恐道:“贵妃娘娘,小王听闻天朝不曾妇人当政,既是公事公办,那就请带小王去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哼!你早晚会见着皇上,在这之前,还是先让本宫快活够了吧!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
“你、你们……”
“把门给我堵住别让白朗再进来,哼,坤华啊坤华,你还是个处子呢吧?来来来,快让本宫好好儿地验验吧!”
不是不能逃,不是打不过,可如若真的出手,逃了这一回,能逃得了一世吗?逃了他一人,能逃得了整个楼月吗?
我该怎么办?
白朗……
“来了来了,让大家久等——呃,这……”
白朗抱着一卷画轴冲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坤华被双手反剪捆束,口中塞着棉布,被两个太监按着肩膀趴伏在地上。
贵妃怒道:“不是让你们守在外面别让他进来吗?”
“娘娘,奴才们拦不住,太子他硬闯……”
白朗听着贵妃训斥奴才的当儿打量起坤华处境,他胸前衣襟都已被扯破,白皙的胸脯上隐约可见几道抓痕,他面色苍白喘息甚重,仔细看去,被棉布塞满的口中,嘴角处流出一道殷虹的血印,坤华的神智已有些恍惚,一看到白朗,似是有无尽的委屈要倾诉,如无助的小狗般,自受缚的口中呜呜出声。
“你、你们打他!”
那一刻,白朗的表情似是要吞人的怒龙。
“哼,打他又怎么样,不听话就得打,怎么着啊太子殿下,要英雄救美么?”
王贵妃说着,向白朗递过挑衅的眼神,狂怒对轻佻,两人用眼神打斗了三百回合,此势在坤华眼中已是清明,他口中呜呜之声更急,他是想告诉太子,万不可为了他和这女人撕破了脸。
白朗与贵妃对峙的眼神就这样被坤华引了过去,他看向倒在地上自身难保的美人,那一脸的焦急和关切,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意?
于是他紧闭起眼睛,似是借此收回眼中的怒火,再次睁开后,便又是一副泼皮模样。
“母妃大人,都怪儿臣放荡惯了,不知以两国邦交为重,儿臣回到寝宫,拿了画也未急着赶来,而是先沐了个浴更了件衣,这才耽搁了下来,惹得母妃动怒,实乃儿臣之大罪。”
第十章 哭蝶
当白朗展开画轴的时候,王贵妃少有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挫败。
那是一幅用西方油彩画就的肖像,因为颜色比天朝的水墨工笔浓厚鲜艳,看起来也就更为逼真。坤华定睛看着,他生在西域,对西洋油画很是熟悉,然连他都未看出破绽,王贵妃之流就更无话指摘。
可波斯画师之说,定是白朗胡诌的。
他本猜想该是白朗回到东宫后临阵画的,可即便他去的时候有些长,但这段时间也绝不可能画出如此讲究的油画,更何况,西洋油画在中原尚少有人知,此画技法又如此精湛,一个中原王朝的太子能做得到吗?
“母妃,美不美?”
“本宫当然美,那也不如这画和这挨打的人儿美,哼,那又怎么样?能验证他是坤华正好,本宫今日要玩的人就是坤华,白朗啊白朗,今儿就跟你挑明了吧,本宫要睡遍天下美男,你有皇上护着,咱们来日方长,不过这楼月国的小小质子,就算被我玩死了,本宫也有办法向皇上交代。”
“那母妃就快点玩死他吧,父皇这就来了。”
“你、你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儿臣想着来母妃宫中赏画之雅事实属难得,便令小顺子先行去请父皇移驾过来,母妃也知道父皇最喜欢名画,又听说楼月质子在此,那铁定了是会来的,现在应该快到……”
“我说你们这帮狗奴才,还不快给他松绑!”
见贵妃终于放过,白朗再也矜持不住,他嫌那些太监手脚粗糙,便亲自上前为坤华松绑,当他将坤华口中棉布掏出的时候,正赶上坤华一阵咳嗽,堵在胸腔里的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看得白朗好不心疼。
他将坤华的一屡垂下的青丝绾回耳后,轻声说:“对不住,我来晚了。”
坤华安慰地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下一刻,便晕倒在白朗怀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坤华是躺在凝月轩里自己的睡榻上,婢女侍卫都围在榻边,但除了萱儿,其余三个都似见到旷世珍宝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以至他们的殿下醒了,他们都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还是萱儿欢喜地拍掌:“殿下醒了,快去拿些热水来给殿下清洗!”
坤华很快便明白了,现下自己已摘了面具,除了萱儿,那三个随从都是第一次见他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