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在地想躲,听见皇帝笑了一下,问他:“怎么看起这个来了?”他瞟一眼,故意叫他母亲,问,“绵绵瓜什么,这个字怎么念?”
太后一下子被抓到不认识的字,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把书一合,羞恼地捶他:“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走。”
皇帝刚睡醒,眼底还有点倦,抓住他的手,看他:“绵绵瓜瓞,意思是子孙繁盛。”太后莫名地感到别扭,甚至有点怕,皇帝的眼神盯着他,简直像逼迫他与他对视,“儿子一定好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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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和妈妈doi,皇帝!
第4章 汗沾衣
太后惦记着皇帝那晚上神情,没心思去折腾顾寻芳。
顾寻芳谨慎惯了,愈发知礼。
入冬后,深宫阴冷,尤其夜间下了场小雪后,太后次日爬不出暖被窝,忍不住偷懒赖赖床。
他往日里看顾寻芳横眉冷对的,他宫里的奴才便上行下效。顾寻芳来请早安,他们竟敢不开宫门。
皇后便只好一直站外头等着,陈美人见了,远远躲角落里。
等门开时,顾寻芳脸都冻白了,太后一看他脸就嫌丧气,连口热茶都没留,直接将人赶走。
剩下陈美人后,太后屏退外人,亲亲密密拉着他手问:“跟哀家说说,皇上待你如何?”
陈如慧天天不是被太后骂,就是被他嫌长得粗蠢,突然得了这么个好脸儿,诚惶诚恐说:“皇上是君,妾理应尽心伺候,只是妾粗苯,到底不如皇后娘娘,知礼大方……”
太后推他一下,埋怨道:“你提他做什么?”
他圆眼睛斜陈如慧一眼:“哀家看皇上去你宫里也不勤快,怕是你伺候不周。”
陈如慧立刻跪下,说:“能伺候皇上,是妾的福分,但皇上他……”
他想起往日侍寝时的冷遇,皇帝叫他蒙面算是好的,常常是来坐坐便走,并不碰他,只是为了圆太后的脸面,随后照例赐他一碗避子汤。
陈如慧几欲垂泪,一抬眼对上太后目光。
太后养尊处优惯了,先帝在时惟他独宠,儿子又事事以他为先,怕是这辈子没吃过这种苦头。因此,才会误以为能伺候皇帝是天大的好事,将他推进火坑里,还觉得他应该感恩戴德。
陈如慧不敢再想,担心叫人看出自己的怨恨,赶紧将脸埋在太后膝盖上。
太后竟没骂他,细长指头摸了摸陈如慧的头发,姑侄俩各有各的心思,一起发愁。
金戒指上的凤头勾出陈如慧一缕梳好的发,太后拍拍他肩膀:“行了,赶紧把头发梳好。”
陈如慧刚起身,门口风风火火扑进来个小太监,碰一下跪地上:“娘娘,皇后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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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寻芳怀孕了,因还不满两个月,所以平安脉没诊出。结果在太后殿前受一场寒,给冻出个好歹。
太后看顾寻芳不顺眼,可不想背个苛责儿媳的名声啊!
他担心自己,皇后宫中上下可恨死了他。顾寻芳是头一胎,若是保不住,怕是以后有孕都会受影响。
他刚喝完一碗安神的汤药,贴身丫鬟眼睛红红地跪他床前:“皇上已经知道了,他一定能为您做主。”
顾寻芳心里存了点幻想,他不指望皇帝能为他忤逆太后,但夫妻不正是互相体贴、彼此支撑吗?他想要的,只不过是皇帝在天下、在孝道外,一丁点的爱与体贴罢了。
正想着,先到的竟然是太后,他现在倒知道摆好脸儿了,燕窝、人参并些珍惜补品,不要钱似的往皇后宫里送,连送礼的那乌木小盘里,都精心用银丝缠成万蝠的花样,身旁丫鬟们穿红戴绿,数十个站在一块儿,乍一看竟比皇后本人还体面些。
太后急匆匆赶过来,先问皇嗣如何,听太医说保住了,略松了一口气,才有时间问皇后身体。
顾寻芳怎么会不怨他,害得自己差点没了孩子,但这是他婆婆,他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他还没回话,外头忽然通报皇上来了。
太后心知自己闯了大祸,趁儿子还没见到顾寻芳,赶紧先跑出去,想跟皇帝说说好话。
顾寻芳身旁陪嫁丫鬟还没见过有这么当婆婆的,恨不得把太后抓起来堵住他那张嘴。
太后心虚,见着皇帝就去握他的手,金钿子都跑歪了,一大撮儿头发散着缠到他脖颈上,竟有点像未婚披发的坤泽。
皇帝能不知道他亲娘干的蠢事嘛?只是他实在心偏到没边,仔细想想,他亲妈只是赖赖床,不开门的是那群踩低捧高的狗奴才,皇后万万没道理怪到太后头上去。
他摘下那金钿子,太后头发亮如绸缎,唰一下披满背,皇帝耐心给他绾好,见太后紧张地两眼惴惴,教训他亲娘说:“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呢?”
皇帝如此,太后便放下心。他被儿子教训多了,早不知道羞,还左扭右扭摸两把头发,水滴状的珠子左右地晃,差点抽到皇帝身上。
里头皇后党等了许久,皇帝这才进来,见满室争奇斗艳的宫婢,心里知道他亲妈不靠谱,知道的是来赔礼道歉的,不知道的还当上赶着给顾氏添堵的呢。
顾寻芳原本没多委屈,见到皇帝,忽然忍不住流泪。他刚开口叫了一声皇上,其余话都来不及说,皇帝直接打断他,环视一圈说:“这么多人围着,皇后如何安心养胎,都先退下吧。”
等闲杂人散尽了,太后也安然坐在边上,皇帝才转过来问:“皇后,你感觉如何?”
顾寻芳就算有一颗火热的心,也因为皇帝这番态度而冰冷,满腔的话堵在胸口。
说出来嫌矫情,更何况他婆婆还在边上虎视眈眈,怕他告他的状;不说,实在堵得心口疼痛,一时竟然哽在当场,还是他贴身伺候的丫鬟跪在当上,涕泪横流替主子诉苦。
太后有了皇帝撑腰,先斥道:“主子们说话,有你开口的地方吗?”
皇帝见太后拱火一流,再拱下去怕是逼得这丫鬟要当场撞柱为主伸冤了,便斜睨他一眼。
太后有心想跟儿子犟犟嘴,想到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呢,又讪讪闭上嘴。
皇帝并不避讳死人,只是顾念太后到时候难免被臣子们参上几本,车轱辘话听多了也嫌烦,他又不能随意找个借口将言官拖出去宰了。
天家母子眼神官司一来一往,顾寻芳心凉了个彻底,连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推说累了要休息。
皇帝再偏袒太后,也得对这事做个态度,他先是不痛不痒地处置了太后宫里几个小太监,说是阳奉阴违,又为皇后娘家添些余荫——皇后家里人又不单单皇后这一支,这下都没法与皇后站在同一条战线,只能说皇帝好话。
纵使还有人对处置结果不满意,皇帝已不给他们讨价还价余地,其他人一见到天子冷下脸色,便不敢再开口。这件事在皇帝随意几封朱笔奏章中落下余幕,一点波浪没惊动。
顾寻芳在难过之下,那天夜里醒来,发现下身流一大滩血。
皇后小产,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性别,都有无可取代的意义,竟在睡梦中没了。
大半个宫城都被惊醒,皇帝的大太监在太后殿外急得团团转,就是不敢推门进去。
太后宫内烧的地龙太烈,热得他恨不得穿单衫,与皇帝裹在被子里睡半觉出一身汗,水红褂子紧贴他身上。
他热醒了一看沙漏,都快三更,皇帝竟还睡在他宫里。脸贴他肚皮上,一动不动,睡熟了般。
太后软手软脚地推皇帝的脸:“你怎么还在这儿,不走吗?”
皇帝也不挣扎,顺着他力道躺床上,又趴回来,说话时吐气对着他胸脯:“好香…”他蹭来蹭去蹭开太后衣襟,鼻子钻进去,睡迷糊一样从他奶子上呼吸,“你好香……”
太后就算再困也给吓清醒了,他没想过皇帝在装傻,还当他认错了人,将亲妈当成了他床上的玩意,赶紧拍儿子脸。
皇帝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一眼,还想再睡回去。太后脸红一片,死活把他推一边,赶紧敛好衣服,背过去不愿意理他。
他倒不想想,自己就一身水红单衫,汗湿了后贴在皮肉上,这单衫用上等蚕丝,一根分成三缕,为的就是细腻轻薄,沾了汗水后,显出里头细细两根线连着的白色小衣,细线在他背后系了个小小的结,愈发衬出他腰细臀圆。
太后雪白后脖颈汗湿了,沾好几缕头发,皇帝忍不住凑近了闻,故作平静一样帮他挑起来,问:“怎么热成这样?”
他嗓子都哑了,掌心贴着太后湿乎乎的背,薄薄胸腔里一颗心脏贴着他手掌狂跳,几乎像小鸽子一样活泼可爱。
皇帝为控制了他心跳而忍不住微笑,指头捻起那层轻纱,再一放下,里头小衣的细带子登时散了,太后俩奶子太圆,在他身前一晃,又被他赶紧抱住了拢在胸前。
太后不肯回头,也不答话,只是问:“你怎么还不走。”
屋子里头静下来,红烛烧了大半,丫鬟们不敢进来续上,剩下的一小截不稳地跳,沙漏簌簌作响,太后感到皇帝目光,心惊肉跳一样蜷起背,要把自己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