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鄞业看寇辛就像在看如今只有几岁的五皇子,明明他十六那年,也没这么闹腾。
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听闻长公主也是个落落大方的性子,驸马更是丹青妙手,性情随和,也不知寇小世子这性子是生来如此,还是被宠坏了。
林鄞业本是不喜他的。
但人的劣性就是如此,寇辛愈是这般,他愈是想让人乖乖的听话。
林鄞业笑问:“世子当真不要?这京城内,除了臣,可没有人能集齐这些书籍了。”
寇辛内心挣扎,看了眼那些书箱,又看了眼令他恨之入骨的林鄞业。
林鄞业任寇辛纠结,他转身坐在太师椅上,一身青袍私服,墨发如泄,徐徐端起茶盏,微微抿了口,润了下嗓子。
寇辛终是泄了气。
林鄞业何等心细,他霎时便瞧了出来,可他偏不出声给寇辛这个台阶下。
不得不给敌人低头绝对是寇辛人生经历里的第一次,他快将下唇咬出印来了,才别过脸道,“我不白要你的东西,你有何条件?”
林鄞业微微笑了下,他招了招手,“过来。”
寇辛迟疑地走近。
林鄞业再次抬手,掌心抚过寇辛的发顶,他背靠着太师椅,姿势虽慵懒,但也儒雅至极,明明是坐着,在仰视着站立的寇辛,气势却分毫不减,他悠闲道:“喊声先生听听。”
寇辛总算是看清了林鄞业的嘴脸,这人的报复心比他还强,他方才骂了什么,林鄞业便想让他一一还来。
真真是太过分了!
他寇辛今日便是跟林鄞业耗死在这,他也是绝对不会喊的!
僵持之下。
林鄞业阖上了眸,指骨慢慢敲着扶手,一下又一下,浅眠了一会儿。他与某些整日游手好闲的小世子不同,忙得很。
渐渐的,林鄞业叩扶手的动作慢慢停下,又过了一会儿。
“先生?”
寇辛蜷缩着指尖,声若蚊蝇,他念完之后耳尖快烧了起来,不得不在心中劝慰自己,没事没事,反正林鄞业睡了,他听不见,自己喊多少声都没事。
林鄞业轻轻“嗯”了声,嗓音带笑,还有浓重的睡意,道:“世子命人将这些书搬走罢。”
寇辛霎时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根处,粉晕从脸侧蔓延到了眼尾,整个人烫得厉害,罕见地结巴了下,“你,你没睡?”
林鄞业阖着眼,“快了,世子请自行离去罢。”
寇辛愣了下,转身快步离去。
林鄞业睁眼看了下,瞧见一个同手同脚走出殿门的小世子,忍不住勾了下唇,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欺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越来越晚更了,顶锅盖逃走.jpg
第20章 京花儿
寇辛看了整整三日,看得他头昏脑胀,偏偏他从《中庸》看起,三日后这本《中庸》还没读完,小世子不耐烦地把书一抛,不伺候了。
可过两日就中秋了。
想起林鄞业说得那番话,寇辛又将书捡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
莲起掀帘进来时,忍不住抿唇笑了下,轻声同莲和道,“瞧。”
莲和打眼一瞧,他们家小世子仰面朝天靠在背椅上,脸上盖着本打开的书简,呼吸一起一伏的,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一向稳重的莲和也忍不住笑了下,“世子总算晓得歇着了。”
这几日世子用功得长公主心疼得不行,都同驸马分房睡了好些日子了,莲起这次来,就是替长公主来劝世子放下那些圣贤书,出门走走的。
“世子?世子?”
世子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不耐烦地侧了下身,“啪嗒”一声,寇辛面上盖着的书掉到地上,昏黄的日光照到眼上,瞬间被惊醒了。
寇辛低咳几声,坐起身,“什么事?”
莲起道:“喻小侯爷送了帖子过来,邀你去府上小聚。”
寇辛看了眼日头,“这都要入夜了,不去。”
喻誉怕是将那些轻伤都养好了,又碍着之前传出去的谣言不敢出府找乐子,躺了这么些天,无聊了,只能喊寇辛这个知道实情的过来解解闷儿。
寇辛看了眼满书房的书,想了下喻誉那日子过得有多舒爽,心态愈发不平衡,“回绝了。”
莲和跟着劝道:“世子不必忧心,夫人放了话,今夜世子歇在侯府也可。”
寇辛眼睛还在看着桌上的书,耳尖却竖了起来,“当真?我爹呢?”
莲和颔首,“当真,驸马也同意了。”
驸马别说同意,恨不得立刻就撵寇辛出府。
寇辛咳了一声,把书一抛,整理了下袍角,“备轿。”
莲起笑着应是。
宣平候府跟长公主府离得不远,用不着马车,因为寇辛性子娇,府中抬轿的轿夫挑的都是全京城最好的,保准让小世子坐的轿子如履平地。
寇辛在平稳的轿子上用了个枣糕,入口丝甜,他便伴着清淡的茶水喝,压压甜味,好不容易将这一块咽了下去,侯府也到了,他拍拍手下了轿子。
喻誉的院子关着大门,领路的刘管事说,宣平候给喻誉下了禁足令,谁都不许进去。
寇辛琢磨了下“谁都不许”这四个字,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进了去。
喻誉那厮正躺在院中的凉亭中抛石子玩,池水被他打出一圈圈的浪,养的鱼儿们全被吓得四散逃开,缩在池底瑟瑟发抖。
寇辛看不惯喻誉这等可恶做派,抓了把饵料洒了下去。
那些鱼儿们又欢腾地扑了上来。
喻誉斜眼看他,冷哼一声,“这不是寇小世子?稀客。”
寇辛看书看得眼累,懒得跟喻誉掰扯,“你好吃好喝的躺在府中,还需我来瞧你?”
喻誉又扔了个石子,将那些争吃饵料的鱼儿们砸了个散,冷笑一声,“几日不见,你这排面就大到我亲自发帖子请你来?”
寇辛斜了他一眼,“你也可以不请。”
喻誉被寇辛一通噎,不吭声地生闷气去了。
寇辛闭眼躺了会儿,才抬了抬下巴。
得到他示意,候在凉亭外边儿的侍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一碟枣糕放在桌上。
喻誉一瞧,气消了。
他最是馋寇辛府中刘大娘做的枣糕,这可是刘大娘的绝门手艺,做法繁琐,得费好十几道工序,偏生长公主府里的几位主子都不嗜甜,叫刘大娘好是惋惜一番,愁苦自己这绝门手艺没施展的地方。
直到有一回寇辛病了,喻誉来府上瞧他,正巧吃着刘大娘为寇小世子压药的苦味,做的这一手枣糕。
喻誉一个人将整盘全吃完了,一个子都没给寇辛留,寇辛喝了药,没甜的物什袪苦,好是生了一顿气,叫喻誉哄了很久。
后来喻誉每次去长公主府就没凑上这么好的时机了,刘大娘又不知他何时来,做法又费时辰,一来二去只能作罢。
这么一想,喻誉吃了口枣糕,寇辛还是念着他的,特地吩咐刘大娘做了这道他爱吃的糕点。
见喻誉消了气,寇辛倒松了口气。
这道枣糕确实是为喻誉吩咐的,他早知自己这么多日没去瞧喻誉,喻誉定会生闷气,早早就备好了。
寇辛“啊”了下。
枣糕被人轻轻喂进口中,他咬了一口,才觉不对,喻誉是不可能这么温柔的。
寇辛抬眸一看,才发觉那送食盒的侍女没走,随侍在一旁,想来是看他张了口,自作主张喂了一块。
那侍女见寇辛看过来,抿唇笑了下,又对上喻誉冰冷的视线,有些慌张,“世子爷,奴净过手。”
寇辛盯着这侍女的发顶瞧了半响,眼神专注,突然道,“我没见过你。”
喻誉一言不发。
侍女只能自己答:“奴家中有个做疾医的老父,夫人担忧侯爷的伤,便安排了奴到侯爷身旁伺候。”
“原来如此。”寇辛又看了侍女一会儿,直把那侍女看得面色羞红,又问,“你发上别的是什么花?”
侍女轻声答道:“世子,这不是真花,这是姑娘们都会戴的京花儿,用绢布所制。”
这京花儿是才流行起来的新样式,比那些簪子更加夺人眼球,叫京中姑娘们好一阵追捧,侍女被夫人派到侯爷身旁,心中没什么小心思那肯定是假的,这可是她花了好几年的积蓄特地买来的,没想到头一次戴上,她没被侯爷瞧上,倒是被寇小世子瞧上了。
侍女的心思一下活络起来,也不知寇小世子开没开过荤,便是将她要去做个没名分的贴身侍女,她也是愿的。
长公主不如候夫人眼里容不得那些狐媚子往侯爷身旁凑,这寇小世子房中还有三位随侍的亲姊妹,个个都是妙龄少女,容颜清丽。
她若是去了长公主府,那定然比在这侯府好过活。
寇小世子还是位好伺候的主儿,同小侯爷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半点不同。
侍女愈想,面色愈是红润。
寇辛若有所思。
喻誉却道:“怎么,你房中那三个还不够?想来我这讨人?”
寇辛思路被喻誉搅断,瞪了人一眼,“你可别胡说,要我娘听着了,定轻饶不了我。”
寇辛抬脚就踹,“她们是我娘的奶娘所出,日后是要寻个好人家,从府中风光大嫁出去的,污了她们的名声,你来做这个媒人?”他气道,“净想些腌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