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沽雪也没一定要拦着他下水,两人卷起袖子开工,这时李沽雪手里掂了一截藕,叹道:“我原是还你一片枫叶的礼,你怎么想的这么多?阿月,焉知不是你对我存有非分之想?”
哦是吗?呵呵,调戏人上瘾了是吧,温镜面无表情,一手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糊在了李沽雪面颊上,让李沽雪好好见识了一下他温二公子存的是什么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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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温钰去跟苦叙方丈点卯前叫上温镜,说昨日接到消息,今日到达的门派有两仪门。若说不见峰法源寺乃是释家泰斗,那么太乙峰两仪门便是道家之首,天下道家执牛耳者,因此两仪门的态度很重要。
两仪门很给面子,掌门亲至,姓祁,俗家名号是忘风二字,祁道长仙风道骨,腰悬长剑,道袍蓝白,三清冠一丝不苟,谈吐却意外地亲切和气。他见着了温钰,大赞他骨相绝佳,真是江湖代有人才出;又说他气度不凡,是不是祖上跟仙医谷的裴谷主有些亲缘关系,大有祖辈之风。
仙医谷谷主裴游风那是何许人,出世又入世,一手医术活死人药白骨,又精通君子六艺,乃是当世武林第一风雅谪仙人。
祁道长拿温钰类比裴师,那实在是明珠弹雀,也亏得温钰脸皮够厚,才没当时就被夸得趴地上五体投地。
待到忘风道长看见温镜,他倒先停住了一直在得啵得的话头,仔细打量着温镜抱在前胸的手臂和腰间的长剑。
看得温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看什么啊。
第22章 二十二·一样东风两样声
祁忘风长长叹息,同苦叙方丈叹道:“天下竟有这般为习剑而生的好苗子,愚兄今日才算见了。”
说着就要拔剑当场指教温镜两招。
这对于温镜一个初入江湖的小辈而言,这是极大的夸赞和恩惠,岂不闻每年两仪门选弟子时太乙峰人满为患的盛况,能得掌门亲自赐教是多少习剑之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际遇。
温镜口称不敢。
心里则很好奇。
他好奇这位忘风道长,他是怎么把又肉麻又假的话说得那么情真意切,那么脸不红心不跳,那么正气凛然,果然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吗。
温镜初步目测结果:毛发很重要。祁道长长须长眉,将能露出脸色的地方遮了个七七八八,因此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老神在在。
至于温钰,接连有人质疑他温家子弟不该学刀,他表面上一派温文,心里早就炸开。他瞪温镜一眼,温镜知道这是责怪他没随身佩刀,反而腰上挂着李沽雪的剑,他冲温钰耷了耷嘴角。他和李沽雪两人这几日互相探讨不断,常常混着拿。不过,温镜忽然眉峰一凝,说到李沽雪的剑…他的拔剑式倒与方才祁忘风拔剑的手势有些相似。
难道,难道李沽雪是两仪门弟子?满座大佬在上,温镜竟然止不住地有些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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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晚温镜回到房中,听祁道长说大半晌的话是个人都顶不住,牙酸。他推门进去,却见房中已有一人。
正是他日间揣测良久的李沽雪。
只见李沽雪正坐在他榻上,摸着他的床幔,正微仰着头不知在看着什么。温镜走近一看,却是他床前帐上挂着他的刀鞘,刀鞘外头有些水渍,里头…插着一枝青莲。
温镜望着他的侧影,心想,别说,不愧是两仪门教出来的弟子,姿容仪度真乃没得挑。然而除此之外李沽雪身上还有一种锋利的气质,他自己也曾不经意提过,说他“师门学剑者甚众,从小到大见过的来拜师学艺的年轻剑客不知凡几”。
温镜心想,大约这“不知凡几”的少年们日日练剑,慢慢长成,其中最出类拔萃的就当是李沽雪这般的吧,公与莲花熟美?莲花恰似公。
并且两仪门的心法脱胎于太上清静经,开山立派几百年以来门中弟子都在太乙峰上习武,太乙峰不比不见峰靠南,太乙峰上是终年覆雪的,这样的门派武功自然也是寒凉一脉,正与傅家疾火斩相克,这就说得通。
也怪不得今日李沽雪借口没来迎两仪门门人,两仪门这是一明一暗两手布置。
李沽雪见他进来便拉着他道:“若要相宜的瓷瓶只怕要下山到镇上去,今日暂且借你刀鞘一用。”
原来是伽蓝殿外折的那一枝被这厮顺了回来。温镜一时有些忡愣,他从没有在帷帐上挂饰物的习惯。甚至他一开始还都不太习惯这里的人要在床周围挂帷帐。
时人不仅要挂帷帐,还喜爱在帐上缀些香囊香袋,男子也是如此。生平头一遭,他的帐中竟然直接挂了朵花。他也从不知道他的刀鞘还能作花瓶。
温镜移开目光,把人从自己榻上撵开,问:“我刀呢?”
李沽雪在案边矮凳上坐了,坐一只偏还要踩一只:“在我那儿呀。”
哦。不是,你好理所应当啊。温镜又问:“你今日怎没来?”
李沽雪不看他的宝贝莲花了,转向温镜:“今日怎了?”
“也没怎么,”温镜静静地立在榻前,看着李沽雪,慢慢接着道,“两仪门的人到了,来的他们那位掌门,你认识吗。”
李沽雪倒很干脆:“认识啊——”
两人一坐一站,温镜原本半垂着眼睛,闻言猛地一抬头。来了!相交多日,总该他报一报家门——
“——祁忘风嘛。江湖上谁人不识?别说你不知道。”
谁人不识,温镜一瞬间觉得好像是,有些初学轻功时飘在半空中的那种感觉。茫茫然飘忽忽,没着没落,一切都好不真切。
可他恐高。
忽然李沽雪神神秘秘靠得近了些,问道:“你真没听说过?坊间话本没看过?两仪门掌门和仙医谷谷主?”
…?
李沽雪眼镜冒着光,凑近温镜:“祁掌门年轻时下山游历,力战苍蛊山,身负重伤为当时还是游医的裴游风所救,千里相扶返回中原。两人都是绝才惊艳,风华无双,加之救命之恩,相知之意,竟然日渐倾心!
“可惜裴师心怀天下,立志要开世外桃源;祁掌门又不能弃师门于不顾,一定要回两仪门。他不能随他去仙医谷,他不能陪他上太乙峰!‘深谷不落祁山雪,两段清风空望月’?实乃江湖十大旷世虐恋之首!这么令人嘘嘘的往事你没听说过?”
…?
…你在说什么?
没有,我没有听说过,我拒绝。温镜人都麻了,方才“见色”翻起来的一点“意”和李沽雪不肯坦诚带来的一点心灰意懒顿时都灰飞烟灭,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他想问李沽雪,什么啊?众所周知,裴师还俗之前是个和尚啊,祁忘风祁道长人家是个道士啊,还互相倾心?都是方外之人倾心个鬼。
温镜再一回想今日祁忘风大赞他哥有裴师之风,顿时更不好了。他觉得他的这个朋友,是见多识广,但有时“见”得未免太多,“识”的也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他没说这些。过了好一阵子,他勉强消化了才言简意赅道:“好一个两段清风,你敢当着祁道长的面念一念这句么?”
李沽雪连连摆手。忽然他坐直身子,食指屈起敲了敲桌案,兴味十足道:“也不知将来他们会怎么编排哥哥我。”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会希望自己被编排进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本里头去。
又听李沽雪向往道:“温兄,最好将你也编排进去。咱们二人一名‘雪’,一名‘月’,他们诌诗遣词也容易编得朗朗上口,必能流传开来。”
?希望被编排也就罢了,还要扯上我?还希望流传开来?温镜缓缓抬手,一把揪住他要打:“滚——”
正在这时房门呼地一声开了。门外慢慢进来一人。是温钰。他一张冰雕似的面上严肃非常,山雨欲来,问:“你们又在做什么?”
第23章 二十三·芙蓉帐底梦初醒
温镜推开李沽雪,整整衣襟,觉得他兄长近日两次问“你们在做什么”都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实在也没干什么。
在干什么,斗殴?斗殴也不过闹着顽,温镜实在不知道此时周遭空气里时隐时现的尴尬气氛是怎么回事。其实说透了也没什么,顶多幼稚了些,可温镜就是莫名地不好意思起来,低着眼睛答道:“没做什么。”
他这边偏过头,眼神游移;另一个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温钰看在眼里,高深莫测地背着手,想叫温镜出去借一步说话。可忽然又想,这是他弟弟的卧房,为何他兄弟二人说话反而要避开?于是他便索性连门都留着没关,一侧身,冲李沽雪点点头:“这么晚了,李兄,不送。”
说完他自己踱进屋,大马金刀坐下,送客的意味十分显而易见,李沽雪也不恼,还一个拱手礼:“你兄弟想来还有些体己话,免劳,免劳。”
温钰看见他一点也没拖泥带水,出去之后还体贴地将门给合上,心里满意,转过头就严肃起来。
兄弟俩都没察觉,李沽雪行了十几丈出去,四下一看,脚步一轻,又闪身折了回来。
没了外人,兄弟俩之间却静了片刻,温钰忽然问:“他每日里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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