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钟令怀醒来之时,察觉腰间有物相压,将之扔在一旁,闭眼正欲浅眠一会,却闻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那物又搭了上来,钟令怀翻身睁眼,直直跌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目中。
“你是昨日那孩子的父亲?这是哪里?”颈后酸疼,坐起抬手揉了揉,自己怎么还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你也认识我?”
“我的确是是念双的父王,这是渊王府,我是蔺池双,也确实认识你,你是我夫郎,我是你夫君。”声音醇闷,如埋了多年的好酒。松垮的深衣随着蔺池双起身的动作,散落开来,露出了里面无边的春色,似乎意识不到自己此时有多诱人,单手支着脑袋歪头问道。
“夫君?”钟令怀的确知晓渊王好像娶了一个男妻,可一直不知道那男妻的名字为何,“我之前坠过崖,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你为何要通缉我义父?”
“通缉你义父非我所愿,如今你也找到了,我会撤了对韩碧城的通缉令。”蔺池双猛然凑近钟令怀,伸手摸了摸钟令怀的鼻尖,“你,流血了。”
钟令怀:……他也不想的,只不过景色太过艳丽,实在是秀色可餐,他这鼻子也不争气,抬脚拿了自己的衣物换上,“我要去找我义父,我要去问问他,我是否认识你。”
“我陪你去。”蔺池双抓住了他换衣物的手,却见钟令怀抽了回去,一脸不解地望着他的动作,“两年了,他都不曾告诉你我的存在,我要与他当年对质,我已经五年未曾见你了,我不想这次,再将你弄丢了。”
“好。”钟令怀见人有理,更何况,若是自己真的是他人夫郎,这点要求倒是也不过分。
只是见着蔺池双与念双手中拿着半人高的礼品,钟令怀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奈,两所住宅之间,隔得并不远,驾车过去,一炷香便可。
“义父。”
“义父。”
“爷爷。”
三人异口同声,韩碧城见到蔺池双甩手丢了一句,“哪来的不要脸,谁是你义父?”
“韩老莫气,当日为寻令怀,那通缉令的确是不当之举,今日特意前来负荆请罪。”蔺池双将礼品交给了念双,让他放在了石桌之上。
念双举着礼品摇摇晃晃,钟令怀瞪了蔺池双一眼,上前帮忙,将礼品放置好,“义父,此次前来,我想求证一下,我与他是否相识?”
“是。”韩碧城想了半晌,还是点头应道,声中愤愤不平。
“那你为何说我在这云中城内并无相识之人?”钟令怀不解,蔺池双更不解,若不是因为韩碧城,两人不会又错过两年。
只不过,如今钟令怀能够回来,蔺池双也不想纠结太多,只要这人在自己身旁就好,自己失忆之时,这人可以那般待己,如今他失忆了,蔺池双自然会不离不弃。
钟令怀所在意的人与事,自然是他蔺池双在乎的,韩碧城为他义父,自然也是他蔺池双的义父。
“你当年坠落山间下落不明,他倒好,跑去楼尚书家逍遥快活,不管你的死活,还通缉我。你想想他失忆之时,你是怎么对他的,现如今他是怎么对你的?这种人,你留着做什么,令怀,听我一句,趁早和离。”韩碧城字句之间,皆是对蔺池双的控诉,惹得钟令怀与钟念双,双双抬眼望向他。
蔺池双听着韩碧城的话,心中一愣,现如今韩碧城在钟令怀的心中,地位自然极重,哪是他可比,连忙解释道,“韩老,你误会了,当年我三哥筹谋良久,我与楼观云并无私情,只是为了方便商量夺嫡之事,方才做出来的假象。让你误会了,倒是我的不是,我与令怀分开太久,如今念双都五岁了,我不想再错过他俩剩下的日子了。”
“这孩子,是不是你的私生子?怎么还要我义子帮你养啊,你身为一个王爷,果然三妻四妾才是正常,怎么会为了一个男妻,做到守身如玉。”韩碧城对着蔺池双与钟令怀就是一阵破口大骂,骂钟念双是私生子。
第69章 上门
念双倏地握住身旁人的手,目中隐隐升起一丝愤恨与害怕,仰头望着钟令怀,声音微微梗咽,却掷地有声,字字沉重如珠玑,“我不是私生子,我是爹爹与父王的孩子,三皇叔说了,他当年给爹爹喝了一种西域之地的奇药,男子受孕诞子,荒谬绝伦,可,无人试过,却也不是不可能。”
“韩老,本王敬您是长辈,不想争论些什么,只是念双的确是我与令怀之子,私生二字,太过难听,先生也应读过四书五经,知晓伦理纲常,如此辱骂一个小儿,这书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蔺池双掀袍而跪。
一叩首,“谢您当初崖下之恩。”
二叩首,“谢您照顾令怀至今。”
三叩首,“令怀,我是抢定了。”
念双被蔺池双抱在了怀中,“不委屈,谁若是欺负了你,父王和皇叔为你撑腰,我们走。”
钟令怀望着远处那伸来的手,却未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于他而言,韩碧城比蔺池双更重要。
失忆后的钟令怀,与韩碧城和韩子木生活了两年,这两年,他们如同亲人,突然闯进他生活的蔺池双,自然是无法可以比的。
“算了,明日我来找你吧。”收回自己空荡荡的手,蔺池双敛唇一笑倾城,转身抱着钟念双离开了韩府,只余下锦袍的一角,在空气中掀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了往日故作姿态的痴傻,现如今的渊王,年纪虽是大了些,胜在容颜颠倒魂受,仪态凌冷,宛如天上人,是个香饽饽,这云中不少及笄的妙龄少女,都将渊王设为自己未来的夫君。
自从恢复之后,这渊王更是为钟令怀守身如玉,从未纳过一门妻妾,只是前两年突然带来了一个儿子,却从来未见过这孩子的生身母亲,只敢私下道渊王杀人留子。
钟令怀听懂了蔺池双的言下之意,这云中是他的地盘,别想着逃跑,昨日他爬了一整日才到的桦水寺顶,这才不过半个夜天,自己就到了山下,还睡了一觉。
这般势力,自己自进入了蔺池双眼前,就该改写自己的自由了。
韩府外,重禾已在外面马车上侯着,蔺池双对车外的重禾吩咐道,“叫人围住韩府,别人不管,无双不能丢,否则,以死谢罪。”
“念双,明日我们再来见你爹爹好吗?”
“好,父王,你那么说爷爷,爹爹会不会不开心。”念双听闻私生子却是委屈,父王如此直接怼人,他心情好一些,却也怕失忆后的爹爹,不理父王了。
蔺池双未曾想过,这时候竟然还是他儿子在担忧他,歪头说道,“你爹爹会不会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是别人那般说你,父王会不开心,即使那人救过我与你爹爹,那是你爹爹的义父。我也不会退缩,倘若我连你都保护不了,你爹爹怕是更对我失望,你若是觉得我说的有些过了,明日再提些东西去就可以了。”
韩府之中,素白的手高抬,茶叶自碗底盛开,“义父,你那般说一个孩子,过分了。”
“怎么了,心疼了。”韩碧城见钟令怀那副不敢苟同的样子,摇头说道,“果真是大了,就不在家了。”
“义父!”钟令怀敲了敲的脑门,这义父当年他是怎么认得。
韩碧城收起那副讪笑的模样,眸中突然一边,抿了一口烫人的茶水,“不那么说,怎么看清楚那傻小子对你的情意,夺嫡这种大事,都能说得出口,不像作假,男子受孕一事,我的确不知,得等你自己恢复记忆才行。”
钟令怀目光灼灼盯着韩碧城,他那么说那个小童,竟然是为了自己,“我第一次见你和他,是在崖底,那人将你紧紧护着,自己则是摔得五脏有伤,全身骨折。倒是让我想起了自己老婆子,曾经也是那般护着自己。”
“四年后见你,竟然是再次坠落崖间,听闻他前去找楼观云,从未管你,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加上蔺池双通缉了你,你便觉得蔺池双对我图谋不轨,瞒了我两年。”
“你怨我吗?令怀,这是的确是错在我。”韩碧城于他,如今愧疚居多。
“夫妻都有误会,更何况是你俩交情不深,义父为了自己愿与上淮对抗,这份情意,令怀无以为报。”枕骨疼痛,钟令怀听闻自己与蔺池双竟然还一同坠崖一事,仔细一想在脑中搜寻了一番,竟然还十分疼痛,“义父,我要去找蔺池双与那个孩子,对了,子木去了桦水寺,韬阁最近要招人。”
“什么,那个混小子,我先去将他捉回来,你自己行事记得保重自己。”话落之间,钟令怀面前哪里还有那个沉稳的老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钟令怀刚出韩府,抱七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他停下,抱七也跟着停下,他走,抱七也跟着走,不紧不慢,正好一步之遥。
“主子让我保护你,不能离你寸步。”抱七如实答道。
“那我若是同蔺池双说,你非礼我,你说他会如何?”前路迢迢,正是无聊之际,钟令怀挑眉一笑,正好拿这个人开涮。
“将王妃送到府中,抱七自然会以死谢罪。”抱七抱着长剑如实答道,自从入了天字堂,命从来就不属于自己,而是把握在主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