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琅道:“这瓶子看着熟悉的很。”
秦冉在旁边冷笑道:“我的。”说完后,他意识到不好,果然又听听李琳琅道:“爷,你药效过去了?”
叶秋道:“药效?”
“爷吃的药只管半个月,大概这两天药效就过了,然后爷身上的毒素便会重新从心口扩散到经脉里。”李琳琅想了想,猛然一个激灵,急声道:“爷你重新服药了?”
秦冉默默看他,他的白瓷瓶现在还在叶秋手里,还是叶秋道:“没有。”
李琳琅松了口气,解释道:“燕大夫告诉过侯爷这药丸不能叠加吃,吃一粒药,药效过去了,要等三四天才能重新服药,否则会加重毒素扩散……”
他目光和侯爷一对,对上了一双阴森森发绿光的眸子,寒毛顿时从脚后跟升到了头顶,李琳琅讷讷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说的可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抖完了。
秦冉没什么好补充的。他垂了眼皮不声不响地喝茶,丝毫没有反驳一句的打算。
秦冉没什么好补充的。他垂了眼皮不声不响地喝茶,丝毫没有反驳一句的打算。
李琳琅担心秦冉身上的毒素,又看侯爷不想理人,只好去问叶秋。
叶秋简单地说了几句,等秦冉抬头看的时候,就看到了李琳琅一脸沉痛的表情,活像哭丧。
李琳琅幸灾乐祸道:“爷,你废了。”
说的什么话,谁废了!
秦冉清了清喉咙,把茶碗搁到李琳琅手上,淡淡道:“没废,好着呢。”
“我看看。”
李琳琅将侯爷的茶杯放回桌上,再回来探秦冉的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问:“有什么感觉?”
秦冉伸手拍掉李琳琅想再敲他关节的手,道:“没感觉,别敲了。”
李琳琅道:“没感觉很正常,药效一过,爷会慢慢失去全身的感知。这次还好,只是双腿瘫了,要是像上次一样只有眼珠子还活络,我只好花钱请人把侯爷抬回京州。”
秦冉冷笑道:“怎么个抬法?”
李琳琅嗫嚅道:“搬个床板,爷躺在上面。”
秦冉道:“然后敲锣打鼓,一路撒纸钱,还不如提前买一副棺材把我装进去……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琳琅拿眼瞧着秦冉,半是担忧,半是劝解,道:“爷想要出京,我们拦不住您。但请爷为自己身体想一想。爷身上有伤有毒,身边又没个随行大夫,如今爷双腿无法自由行动,应当好好修养才是。”
说白了就是让他安分下来,别再做什么幺蛾子了。秦冉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叶秋,道:“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李琳琅笑容满面道:“我现在去安排住房,让爷安心养病。”
秦冉当机立断拒绝。绣春坊没有线索,他还得去一处地方,非去不可。他想去那里印证一些事情。
李琳琅胆子大些了,仗着侯爷身不由己,道:“爷能下床走一步,那就依爷的。”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往后退,退了三尺来远,离门口就差那么一步——怕侯爷动手揍人。
秦冉:“……”
胆大包天,任性妄为,秦冉气得又躺回了床上,一副躺尸的生无可恋模样。
双腿瘫了,一个半残废,连去哪里都不能自己做主,实在可怜。
李琳琅知道侯爷就是个闲不住的,在京州侯府但凡有下床一步的力气就喜欢闹腾。要么偷偷去地窖偷酒喝,要么整夜点灯处理一些琐事小事。次次都是竖着走出去,被人抬着进房门,闹得侯府上上下下鸡飞狗跳,胆战心惊。
性格倔强,我行我素,又不听劝。燕琛火气上来,直接下了软骨散,秦冉这才被迫修养了一个月。
闭目养神的侯爷太难得,若能安安静静在屋里待几天,李琳琅简直要烧香拜佛了。
但见侯爷刚刚的反应,似乎很顾及这位叶秋叶公子。
李琳琅没来由的灵机一动,道:“爷,有什么事让叶公子帮忙。我,我去准备住宿要用的东西……”
说着,李琳琅一溜烟跑了。
秦冉看脊背挺直、一直默不作声听他们谈话的叶秋:“……”
叶秋面色无波无澜,也垂眸看他。
自从遇到叶秋,真是件件桩桩都不顺心。
他也不可能主动寻求叶秋的帮忙,拉过了被子,像叶秋小时候一样,把自己全须全尾地盖上了。
脚步声渐远,秦冉才闭了眼养神。
他脑子清醒的很,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瘫不住了。秦冉撑着身坐起来,把被子掀开想要去拿自己的鞋。
叶秋道:“作甚?”
秦冉想也没想地道:“出门。”然后一惊,才看到叶秋就坐那儿喝茶,道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说完又想到这间屋子本来就是他的,有些头疼地道:“我去李琳琅屋里待会儿。”
他现在一个双腿残废的病患,走一步都艰难,怎么出去,用手爬吗?秦冉没想那么多,他其实就是一大早没吃东西,饿了。饥饿让他下意识下床穿鞋,忘了自己现在就是个半瘫。
结果他刚弯下腰,一只手落到了他眼前,身体陡然一轻,就被叶秋抄着膝弯轻轻松松抱了起来。
秦冉大惊失色,道:“我说着玩的,你放我下来。”
“嗯。”
嘴里答应着,步子却没停,稳稳当当抱着人往门口走。秦冉咬咬牙就要把自己翻下去,就听叶秋道:“别动。”
秦冉道:“不动怎么行,我人是活的,又不是死的。”他刚说完,身体就动不了了。
定身咒。
秦冉木然地看着叶秋,无声无息地吐出几个字:你大爷的。出口这句,第一次用在叶秋身上,看来气得不轻。
……
叶秋抱着他无力反抗的小师叔,还没走出门,迎面就撞上了去而复返的李琳琅。
李琳琅目瞪口呆地看着侯爷躺在叶公子怀里,一只脚在门口金鸡独立忘了落下来。
秦冉道:“下巴收一收,要掉了。”
受惊过度的李琳琅“啊”了一声,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就回来问问还有什么需要买的。”
秦冉道:“租辆马车,顺便买份寿春城地图,其他的你自己琢磨琢磨。”
李琳琅答应了一声,身子刚要转回去,脚一落又把头转回来,道:“爷你们要去哪儿?”他指叶公子抱着秦冉要去哪里。
提到这个就膈应,秦冉道:“你猜。”
李琳琅:“……”
秦冉又道:“猜中了给你糖吃。”
李琳琅一脸黑线,觉得侯爷今天心情着实不好。
第八章 半身不遂
他们二人经过李琳琅的房间,朝楼下走去。大堂里有三三两两的食客,分散在各处。秦冉一看叶秋要往人堆里走,脸皮就挂不住了,拽着叶秋的领口,道:“不是去客房,你要带我去哪儿?”
叶秋道:“吃饭。”
没听到回答,叶秋低头看了一眼,就看到秦冉视线落在他的领口,似乎愣了愣,松开手,然后安静地垂下目光。
叶秋视线看不到,不知道昨夜他指甲刮在他锁骨上的事情。
秦冉这样顺服的姿态,其实是很少见的。叶秋脚步顿了顿,抱住秦冉的手收紧,目光落到大堂一处。
秦冉一路被叶秋抱着,没穿鞋,双腿又无知无感,就被放在一张躺椅上。这椅子约莫是大爷们专门品茶赏玩用的,脚下还有个脚踏,刚好可以放脚。人躺上去自动就瘫了,活像生活不能自理。
回过神来的秦冉嘴角一抽,去看叶秋,就看到叶秋偏过头,恰好避开了他的目光。
故意的吧!
如果不是动不了,他早就跳起来了。
叶秋说吃饭,其实只是祭奠秦冉的五脏六腑。叶秋用饭时间比他早,故而只是坐下来看秦冉点菜。秦冉随便点了几个,也没敢要酒,点完后就和叶秋默默对坐。
万一,又吐血了,这乐子可就大了…
理所当然叶秋付账——秦冉他没钱。
他旁边坐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小青年,小青年对面坐着一个黑衣大汉。秦冉看到他俩,觉得一胖一瘦、一刚一柔的组合着实有趣,就不免多看了两眼。
秦冉听那小青年道:“阿叔,你莫要去打铁了,我听说北门那方都爆炸起了,烟子使劲的往外头窜,吓人的很。”
黑衣大汉道:“那个莫得啥子大事,前不久,我跟到老当家出去的时候,你是不晓得,泰阿山冒了一大片子烟子,黑腾腾的一片,把天空都罩起咯,邪门的很。我们那个有个小伙子不晓得咋子得,跑进去后就再也找不到了,那么大一个人咯,说没就没得了。”
……
那两人用的方言,说的话听不太懂,也不避人。秦冉听了几句,当听到浓雾的时候神色微变,又看到叶秋也皱着眉头朝他看来。
估摸黑衣大汉好套近乎,秦冉主动道:“这位仁兄,我们初来乍到,不知你们口中的泰阿山是什么山,离此地多远?我只听过深山鬼火、岭南障雾,这山会自己冒烟的还是头一次听说。会不会是人为纵火?”
黑衣大汉摆摆手,操着官方话答道:“不会不会,泰阿山深山野林,离寿春还有十七八里路,官道不通,人迹罕至,别说人,连野猫野耗子也难得一见。人为纵火烧不出那么大一片烟雾子,而且它不是一般烟雾,黑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