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到叶秋的衣带,不知他怎么搞的,衣带被他打了死结,怎么也弄不开,一股火气蹭蹭往上冒。
半边锁骨敞开,实在有碍观瞻,又没心思去整理,腾出手来拢了拢,指甲就刮在了叶秋锁骨上。
约莫是下手重了,叶秋轻轻皱起眉头,锁骨那一处冒了点红,带出几缕血丝。
秦冉的手指顿住,指尖沿着叶秋锁骨的红痕轻点,又极快的收回去。他一只手撑在床头,去看叶秋微蹙的眉心,自己的眉头也跟着紧皱。
一时没注意,好像是下手重了点……
他少有地柔和了语气,轻轻道:“疼了?”
叶秋眉头紧锁,呼吸平稳,双眼未睁,双耳不闻,嘴唇未动,并没有回答。
秦冉在自言自语。
一缕碎发掉下掩住黑沉的眉眼,盖在叶秋脸颊。秦冉动了动,突然低头呛咳。因低头的动作两侧头发垂掉铺展在叶秋两侧,把人环抱。
咳咳咳……咳咳咳……秦冉捂唇咳了几声,冷气涌进嘴里,从喉咙蜂拥而下灌进他的肺腑,让他胸腔里里外外格外难受,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哑了。
秦冉觉得自己好些了,不再咳嗽了,或者咳嗽的动静小些,才松开捂唇的手重新直起身,目光落到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师侄身上。
他心想:我究竟在做什么?他心里一个声音回答他——扒衣服。扒谁的衣服?叶秋的。叶秋是谁?我的小师侄。你没事扒他的衣服做什么?脏了就脏了。他醒来看到自己的模样会怎么想,你脑子也像李琳琅一样被门夹过吗?
渐渐的,他发热的脑子冷静了,伸手将叶秋的眉心舒展开,揉自己发烫的额角。
把叶秋的里衣拢好,回去解被他绕成死疙瘩的衣带,这回他出奇地带了点耐心,不到一会儿功夫,就解开了绳结。
秦冉用手沿着衣带皱起的的角压过去,压了两三匝,抚平了又给他系上,手摸到叶秋腰际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硌到。摸出来看,是个小锦囊。里面不知何物,手感摸起来熟悉的很。
秦冉手指吊着锦囊,去看叶秋还是昏昏沉沉没有要醒的样子,自作主张拆开看,原是被叶秋接住的那颗双生莲子。
双生莲子“百年好合,永结良缘”的八个大字历历在目,秦冉一看它就头疼,别提刚好把这玩意丢给了叶秋。
他在手里反复揉捏了一番,着实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搞不明白叶秋还留着它做什么。在终于忍不住把它扔了之前,又塞回囊袋。
这次他极快把里衣外袍给叶秋套回去、理好,再给人盖上被子,最后把那点脏了的衣摆也塞回被里。
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看起来,除了叶秋锁骨上的那点红痕,真的就和秦冉没动过手一样。
烛上的灯花爆开,秦冉下床去挑暗灯芯。屋内暗淡下来,就朝门口走,未出得门,一条真灵银线拉住他。
银线绷直扯住秦冉的手腕,迫使他停在步伐,银线尽头是床上躺着的昏睡不醒的叶秋,秦冉才陡然记起,自己现在和叶秋是绑在一起的。
他只要了两个房间,李琳琅一间,他和叶秋一间。他要回自己房间睡觉,除非扛起叶秋一起带走。
他扛不动叶秋,拖着走都够呛……
床上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躺了一个叶秋,秦冉不可能去和他挤挤。实际上他没睡觉的打算,回到桌前坐下,从怀里拿出来一张图纸。
图纸上画有两个怪异的图形,图形下面是他自己标注的小字:“绣春”——刺中他胸口的那支毒箭头上的刻字。为了追寻箭头的来历,秦冉他们从京州一路追到寿春城的“绣春坊”。
等他们赶到时,见到的已经是毁于爆炸的“绣春坊”。
当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吗。
秦冉用手捻灭了,将布料摊在图纸的空白处,一手压纸,一手提了笔要在图纸上添几个字。
“咚咚——”
手忽的抖一下,秦冉皱眉。
“咚咚——”
将笔一搁,他把图纸碎布收在抽屉,开门的力道不大,开门的速度却快的很,一阵风打在李琳琅的脸上,李琳琅浑身一个激灵。
秦冉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低声道:“大晚上不睡,你真来当门神啊?”
李琳琅同样也低声道:“我看这屋灯还亮着,就知道爷是醒的。叶公子酒醒了吗?”
“还没呢。别站在门口,进来吧……”
秦冉不知说什么好,松开门把手让他进来。
李琳琅站在门口,把手里的被子推到秦冉手里,语重心长道:“夜里冷,多盖一层好,别着凉了,一着凉,免不了要大病一场。这里的条件比不上京州,又不是爷的长平侯府,更要注意些。”
说着,不等秦冉伸手,自己很光棍地关门,把秦冉拍在屋内。
李琳琅来的快,去的更快,秦冉被拍了一脸的冷风,居然有一瞬间出现了茫然的表情。他两手抱着被子,找了一圈,发现根本没地方放,最后拿它盖了腿。
他的思绪被李琳琅这厮打乱了,提笔的时候大脑有些空茫。我刚刚要做什么来着?
一炷香后。
这祖宗,居然枕在桌上睡着了。
秦冉睡得并不安稳,桌子硌着他的心口,心口的箭伤没好利索,疼痛传到意识里,让他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恍惚又梦到被利箭贯穿胸口的场景,梦中尖锐的疼痛再次袭上身体,不由自主呼吸一重,手指跟着蜷曲起来。
也许是半夜,也许是没过多久,他跌进温暖的怀抱里,好像有人抱起了他。
第六章 挫骨长刀
秦冉的梦里是火焰,是热浪,脸颊却忽然有凉意滑过——那人用手触摸他的脸。他不舒服地皱眉,眉心又被人抚平。
等他从混混沌沌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天已大亮。
秦冉不记得昨晚趴在桌子上睡着后的事情,潜意识里好像有人抱起他,秦冉坐起身一看,果然看到自己躺在叶秋的床上,身上盖了两床被子,压的他腿无法动弹。
原是是叶秋替他盖的被子,也是叶秋抱他上床。
秦冉环顾一周,叶秋不在房间里。
也许是昨晚受凉,他喉咙泛起痒意,忍住了,掀开被子要下床。
但——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腿,神色由茫然转为复杂。
并不是被子压得他腿动不了。
而是,他的双腿失去了知觉。
接着,秦冉手抵着唇忍不住低咳。
开始轻轻浅浅,几声后咳嗽就急促。他一手攀住床沿,一手攥住心口,弯下腰身干咳,一阵一阵像要呕出心脏。
现在他这具身体着实羸弱,一点小风小浪都像要了命,若是伤风感冒,还得病个一年半载。
他没那时间和条件来生病。
等能够喘息了,秦冉从怀里掏出袖珍白瓷瓶,倒出一粒米粒大小的白色药丸。
药丸是燕琛为他特制,压制他身体里的毒素,使他同常人一样行动自如。
李琳琅昨晚提过药效会在这两天过去,他未曾想到就会是今日。
秦冉刚服完药,收好药瓶,恰好撞见推门而入的李琳琅。
李琳琅大惊失色,看侯爷咳得惊天动地,忙上前拍着秦冉的后背,踢倒了水盆身上湿透也不觉。
慌慌张张的,下手没个轻重,秦冉被他拍的背生疼,手指抓着李琳琅的袖子,被咳嗽堵的硬是说不出话来。
“咳咳咳咳……”
一颗药丸不甘心地从喉咙咳出来,滚落到地上。李琳琅还没来急去细看那是个什么物什,秦冉抓着他袖子的手一紧,一口黑血就呕出来。嘴唇上沾血,面色白的可怕。
李琳琅担心他犯病,就要去找大夫,被一只手拉住。
秦冉拉住他的力道很弱,李琳琅轻轻一挣就能挣开,但他还是蹲下来,只听秦冉语气微弱道:“出去。”
“可是——”
“出去。”秦冉面色如白纸,喘了口气,看着浑身湿透的李琳琅道,“回屋里换身干净衣服,到我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李琳琅不动。
秦冉道:“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李琳琅提步慢走,一步三回头,目光简直要把秦冉烧出个洞。秦冉感受到李琳琅灼人的视线,默默地把一口老血咽下去,一直盯着他朝门口走,直到关上房门。
黑血吐出来后,秦冉心口的郁结散了些。他估摸着可能是昨日喝的那杯酒引起的,又咳几声,喉咙里的痒意才终于下去。
秦冉全身还有些无力,借着手肘撑着上半身的重量,去找掉的药丸。他咳的时候没注意,那粒药丸又小又不起眼,这一滚就滚到不知哪个角落,找半天,秦冉才终于在那滩黑血中看到了。
他看着融了一半的药丸,神色难以言喻。
秦冉无声地叹了口气,头靠在枕上喘息,犹豫了一阵,才又掏出那袖珍白瓷瓶来。白瓷瓶里总共五粒药丸,吃一粒少一粒,珍贵得很。
他刚刚把药丸倒在手里,举在唇边,手就停在了半空——他的手腕被人拽住了。那人力道极大,秦冉挣脱不得,心道是哪个浑崽子不知好歹,就抬头去看,伴随的是李琳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