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了许久,骆初终于从怀里掏出数天前偷来的赤金令牌,老老实实地捧到他面前:“世子大人, 小的发誓从今天起改过自新,这令牌您拿回去物归原主。您慈悲为怀,放我一条生路吧!”
“慈悲为怀?”江墨冉倏地收起扇子,微微一笑:“我看起来像是个出家人?”
骆初差点扑上去抱他的大腿:“您大人有大量,能通融通融么。”
“也可以,”他抬手摘下骆初头顶的青叶,“白吃白喝那么久,你就留在我府中当三个月小厮还债。”
江湖中人最好面子,堂堂采花世家的后人要沦落到当小厮?这要是传出去今后他还有何颜面。
骆初很有骨气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开即将捏上他耳朵的手指,不卑不亢道:“行了行了,是我技不如人,令牌还你,我跟你去牢里住三个月便是。”
依照本朝律令,窃贼若肯归还赃物并自行投案,也不过就是在大牢里蹲三个月而已。左右他是斗不过这个妖孽了,那何必再徒劳挣扎自讨苦吃。
江墨冉却摇了摇头:“三个月?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骆初心里一惊,难不成以前自己犯的案他也要一并来算总账?他说起来也算小有名气的朝廷钦犯,在官府那是立了案的,江墨冉什么时候管起京兆尹的事儿来了?
正胡思乱想间,对方已经优哉游哉地开口了: “给本世子下药,玷污了本世子的清白,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谁、玷、污、谁?
骆初颤抖着手指向他:“江墨冉你别欺人太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算你是世子也不能这么指鹿为马吧!”
对面的妖孽笑得开怀,“ 指鹿为马算什么?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可以把你这个小贼……”江墨冉用扇柄朝他一指,“挂在我晋王府后门的房梁上,以正视听。”
“你……”骆初气得发抖,恨不得扑上去咬他,然而江湖传言江墨冉的武功深不可测,加上昨天刚见识了这人的身手,是单手都可以弄死自己的程度。
骆初最终还是在他幽幽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我信。”大丈夫能屈能伸,脸面没有小命重要。
江墨冉勾起嘴角:“那跟我回去吗?”
嚣张日子走到了尽头,他悲愤地点了点头。
江墨冉又加了一句:“这样吧,如果你能再从我手中把令牌偷走,那这令牌就送你了。”
“这可是你说的!”
他原本是想着不能把人欺负狠了,结果这小贼立刻顺着杆往上爬,嘴角还忍不住地往上翘,“等我拿到以后可不能要回去,否则就是乌龟大王八!”
撇去上次唯一一次马失前蹄,多年顺手牵羊累积的成功经验让他对此信心满满,骆初一个高兴,忽略了眼前人本身就是最大的意外。
原本快马两天时间就能回到北国,江墨冉挥金如土弄来一辆马车,硬是将两日的行程延长了两倍,如今囊空如洗的骆初是敢怒不敢言,在心里骂他两句,还要把头侧开,生怕被这阎罗王给瞧出来。
等他弯腰钻进马车后,下意识就挑了最角落坐下,双眼却不受控制黏在江墨冉身上,来来回回巡视个不停。
“在找这个?”江墨冉换了身素色的宽袍,更衬得面容昳丽,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金灿灿的令牌,两指夹着晃了晃,单手撩开了衣裳下摆。
随着马车碾过石头的动作,骆初堪堪稳住身子,眼睛却越瞪越大。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会有人不要脸到把令牌藏亵裤里啊?
七、逗弄
江墨冉不按套路出牌,这可气死他了。
方才车夫驾车不小心碾过石头,听到里头有声音,以为是自己惊扰了金主,现下更是降下速度,四平八稳往北国赶路,柔软的马车内江墨冉已经阖上了眼睛,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弧度。
呸,不要脸。
横竖车里就他们俩人,骆初开始往怀里摸药瓶,起身慢慢挪过去,舔了舔虎牙正要掀对方衣袍,被他用单指点打中膝盖,腿一软就直接扑了过去。
“投怀送抱?”江墨冉一手扣住他的腰,边说边反过来作势要脱他的裤子,“既然如此,本世子不介意再被你采一次。”
那夜的惨痛记忆翻江倒海涌来,骆初吓傻了,几乎跳着挣脱开来,拎着裤头从车前帷裳滚了出去,车夫震惊之余匆匆拉了缰绳,江墨冉掀开帘子,看他那副灰头土脸的惨样,故作关心。
“没事吧?”
“下次到房里去,床上才不容易摔着。”
骆初准确无误地抓到了对方戏谑的笑意掠过眼瞳,恨得牙痒痒,这人当什么世子?他最适合的其实是去当流氓!
但道理永远是被握剑柄的人掌握的,骆初只能继续忍气吞声,回到马车上使劲拍着衣角的尘土,以此作无声的抵抗。
江墨冉却也不恼,由着他一路上各种造次的举动不说,甚至回到北国也没有公报私仇,一下马车匆匆往书房走,而骆初身为贴身小厮,成日就在晋王府里游手好闲。
他这一闲下来,脑子也转得快了些,江墨冉的令牌压根不离身,要偷到手不外乎几个可能,要不在他沐浴时,要不趁他行房时。
沐浴本是偷令牌的大好机会,骆初戴着人皮面具易容成为晋王府内换水的小童。谁知才刚把水倒进浴桶里,“哗啦”一声,江墨冉站起身的动作搅动起一阵水波。
骆初飞快瞟了一眼,结实白皙的胸膛上沾满了水珠,透着性感和湿漉漉的攻击性。
虽美色当前,但他对令牌的执着更胜一筹,慌乱移开视线,刚在一堆衣服里瞄到些许踪迹时,江墨冉发话了。
他拖长了慵懒的语调:“哪儿买的人皮面具啊,遇水就融。别怪我多嘴,鬓角那儿可露出马脚了啊。”
骆初被美色冲昏了头,傻乎乎地顺着他的话往脸上一摸。
江墨冉修长的手臂懒散地搭在木桶边缘,笑道:“哈哈,骗你玩的,就是这人皮面具着实丑了点。”
这该死的狐狸精!
还没来得及发作,狐狸精突然光着身子站了起来,朝他走了两步,骆初登时扔下木桶逃之夭夭。
此路不通,又要想办法另辟蹊经,骆初眼观四方,当听到有下人说今日有女客到访时,又生出了有机可乘的念头。
夜里躺在房顶数着寥寥数星,等二人进屋后,他伏着身子掀砖揭瓦,取出瓶迷药,侧耳贴在空隙处,只要江墨冉敢宽衣解带,他立马把这十倍剂量的迷药洒下去。
然而想象中的火热缠绵场景并没有发生,屋内两人交谈的声音却渐渐变大,女子轻柔的嗓音隐隐传来,听口气似与江墨冉十分相熟,“世子哥哥近来心情似乎真不错,是找到了什么乐子?”
江墨冉用他惯用的不着调的语气说:“难得遇到那么好玩的人,日子无聊打发时间也是很不错的。”
骆初捏着药瓶的手顿了顿,脑子晕晕麻麻的,那个无聊的很适合打发时间的人,大概说的就是我吧。
江墨冉将他养在府里,看他绞尽脑汁钻研办法,然后在最后一关无情戳破,用管家的话说,自打骆初来了后,一时间连晋王府都变得热闹不少。
隔壁小郡主慕名而来,本想见识一下晋王府新收的小厮,结果江世子护得紧,她连那小厮的半根头发都没见着,就被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骆初正要心生抑郁之时,峰回路转,江墨冉竟突然说要出门办事,临走前还将他叫到书房,把令牌交到他手上,意味深长道:“我走后你别乱跑。”
骆初脸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睁着大眼睛乖乖点头,“放心,我不会乱跑。”
最多去花满楼住几天。
八、内人
香帏风动,高调鸣筝,花满楼一如既往客似云来。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还有个八面玲珑,逢人便笑的青楼老鸨,骆初从二楼往下看,便见着花满楼的鸨母脸上堆着笑迎上堂屋。
“这不是金四公子吗?今日花满楼竟得贵客光临,实在有幸……”
偌大的黄花梨案几旁站着二十多个带刀护卫,案几后面站着一个人,一只手背于身后,另一只手正不急不缓地在身前把玩这白玉,一身的锦衣华服,举手投足之间全是铜臭味,看那身形也颇有几分相熟。
“花娘,”那人斜着倒三角的眼睛,说话时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会儿还有位大人物要来,给我招待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诶,好嘞,老身这就是安排最好的厢房和姑娘,金少爷您先上楼歇息。”
花满楼虽不是京城最好的青楼,但是胜在背景干净,既没有官方势力也不属于江湖派别,倒是意外地成为了许多人的首选。
肯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
骆初拉住老鸨的袖子,“花姐,那是谁?我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