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些黑衣人看到他身上的赤金令牌后犹豫,给了他逃跑的机会,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也顾不得当什么怜香惜玉的君子了,骆初深夜造访客栈,坐在窗口上把那夜姑娘吓了个半死。
额前的碎发撸到后面,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出浅影,他一手撑着窗翻进来,“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没有良心。”
那姓夜的心虚地给他倒了一杯水,“马兄,我就知道你能搞定那批杀手,我早知道你深藏不露了。”
骆初冷哼一声,接过水一口喝完,缓缓道出自己的目的:“这样吧,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得付钱。”
“嗯?”
“也就随便给个一百两就行了。”
“……”
骆初一看她表情立马臭了,补救道:“先不说我救了你,而且我这儿还有红牡丹和崔槐书信来往的证据,你不想要?”
打蛇打七寸,对面的人噤声了。
又潇洒了几日后,骆初才知道这“夜姑娘”是夜阁阁主的心上人,但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并且对他讨债的行为嗤之以鼻,“马刀,我说你拿着那个令牌走到哪儿都不用付钱,你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令牌不是他的,他只有空空如也的钱袋。
骆初拿起桌上酒壶往后一仰,支起一条腿搭在椅子上,一边就着壶嘴儿喝酒一边睨着她,冷哼:“你说在这儿等人送银子来,那小爷就慢慢等,你别可想赖账。”
那夜姑娘真以为他是夜阁的人,横竖想着把阁主找来治他,看见走廊那头有三个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近,她回过身挑了挑眉,冲骆初道:“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来了正好。
骆初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刚抹了抹嘴角,一抬头看清走廊上的人后动作僵在了原地。
夜阁阁主戴着面具双眼不离自己的心上人,身侧还跟着五官俊朗的创派使者,却被一袭红衣的那位压了风头。那人挑起黑发扣上双龙吐珠的金冠,嘴角微翘,一双凤眼芳华流转,周身贵气逼人,勾得楼上的姑娘们腿软走不动道。
骆初不仅腿软,而且屁股疼。
可那夜姑娘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甚至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想招手让那三人过来,背后却突然传来酒壶落地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见某人从椅子上一骨碌爬起,神色极度慌张,直接甩下一句“银子下次再说”,然后同手同脚后退到窗户边,头也不回地破窗而去。
“诶……”她刚张口,余光瞥见旁边一个红影一晃而过,竟然是追着马刀跳出了窗户。
一个是自家相公的好友晋王世子,一个是做事儿不着调的马刀,看起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
“这怎么回事儿啊?”
阁主走过来牵着懵逼媳妇儿的小手,“江墨冉找人找了有一段时间了,咱们别管。”
五、倒霉
他姑且还是从江墨冉的手中死里逃生,当时不觉,回想起那作死的一幕幕,骆初不禁一阵后怕。他轻功再好也遭不住江墨冉耐心好,隔着一段距离锲而不舍地在后头追,骆初心里一慌,稍不留神就被他逼进了死胡同,气得一脚踹在墙上。
“倒霉死了!”
听闻晋王世子所用的软剑杀人不见血,平日里都盘绕在腰带里,眼看着江墨冉边靠近,边面无表情把手按在腰带上,骆初急了,扑上前一把拽住他的右手,泫然欲泣:“世子有事好商量,冲动可是下下策……”
江墨冉被死死缠着手臂,见他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其实气已经消了大半,好整以暇地反问道:“那你说说什么才是上上策?”
所谓富贵险中求,骆初正打算用死缠烂打百般无赖的方式蒙混过关,奈何今日注定了要倒霉,拉扯间不知怎的袖口一松,桃红色的肚兜从里头滚出来,落在俩人脚边。
半展的布料上清晰可见两行诗:
今宵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空气一时安静,骆初叫苦不迭,僵着脖子抬头看了一眼,江墨冉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把他脑袋砍下来。还没弄懂自己为什么莫名心虚,骆初腿一软,颜面都不要了,抱着江墨冉的大腿声泪俱下地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番。
“这个肚兜是那个姓夜的求我帮忙送出去的,我也是被迫的啊,我是好人!”
就没见过以好人自居的采花贼。
江墨冉怒极反笑,“你都敢偷了我的令牌逃到楚国来,还会被个小丫头威胁?”
“她哪里算是小丫头?”骆初面上不服,语气怂到地心,“她还欠我银子不还……”
骆初为证清白,决定晚上亲自把这肚兜给崔槐送过去,不曾想江墨冉也跟来了,害的他连迷烟都不敢用,生怕这世子看不惯他这下三滥的手段,又要变脸。
不过今夜就算江墨冉没跟来,这迷烟也派不上用场,那崔槐夫妇二人正在院子里赏月,骆初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过去,崔槐的夫人杨氏长得虎背熊腰不说,对方还是暗器世家出身,一对二,他哪里打得过?
看了看身旁的人,江墨冉的眼睛半阖着,斜倚在树上,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后背,月光照下来,镀上一层诡异又温柔的光泽。
骆初不淡定地吞了吞口水,一不小心就被魅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晚稀里糊涂就放松警惕被捅了屁股,果然是红颜祸水啊。
意识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江墨冉似乎十分愉悦,转过头来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他往前倾了倾,故意轻声诱惑道:“那你靠近点看。”
一刹那间,骆初只觉天地失色,只有习习晚风擦过脸颊,除了微弱的风声,还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从胸腔里传来,这种感觉太陌生,他大惊失色,一脚踩空, 整个人从树上翻了下来,成功惊动了不远处的院子主人。
骆初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来,惊险地避开迎面而来的利剑,原来是他近几日“大出风头”,被崔槐认出来了。
为防止对方杀人灭口,骆初一不做二不休往杨氏那边跑,边跑边叫唤:“崔夫人,崔盟主他逛青楼被我发现,现在要杀人啦!
“我这怀里还有他写给红牡丹的情诗呢!”
杨氏一拍桌子,崔槐脸色剧变,忙提着剑追还在瞎嚷嚷的骆初,“哪里来的小贼,休得胡言!”
院内一片混乱,却无人注意周围的侍从为何没有出现,骆初跳得正欢,把崔槐和红牡丹的事儿全抖了出来。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崔槐还是武林盟主,杨氏为了防止骆初泄露消息,手上动作一变,竟然要和崔槐联合起来抓他,二对一,必败无疑。
骆初被逼至墙角,眼睁睁看着那毒妇从袖口拿出沾了剧毒的匕首,空中寒光一闪,锋利软剑破空而来,带着强势的力道削砍下她的手臂,杨氏一声惨叫,已经被封了喉。
那人速度极快地从后方袭来,叫人措手不及。崔槐惊愕地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温热液体,转身之际被点了穴道,他脸色忽青忽白,咬牙切齿:“是你?”
江墨冉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神情像是来做客一般,道:“崔盟主别来无恙。”
骆初明显看到那崔槐额头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江墨冉,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否则老夫和杨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江墨冉也冷了脸,“今日你们夫妻因青楼女子大打出手,盟主又不小心误杀了夫人,这个说法盟主满意吗?”
崔槐对妻子杨氏早就怨念颇深,反倒是对外头的女人有些感情,江墨冉手腕一动,那剑尖向着骆初而来,划开他身前的衣襟,挑起那桃红色的肚兜扔到崔槐脸上,“想必崔盟主不希望红牡丹跟您一起死吧?”
府内的侍从早被埋伏在四周的暗卫解决,江墨冉一早就留有后手,软硬兼施让崔槐哑巴吃黄连,就是被打掉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骆初拢了拢衣裳,软着双腿靠着墙,望着江墨冉手中看起来依旧干净的软剑咽口水。
果真是杀人不见血。
六、威胁
城内的小贩作息时间规律,一大早就涌入街巷开始吆喝,打街角走出一华服公子,和这喧闹显得格格不入。骆初叼着包子与他默默对视了半晌,猛地转身就跑。
整条街在脚下飞快地后退着,一口气跑到了城外的树林,他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人再次阴魂不散地从树桩后冒了出来。
“想去哪儿?”
昨天才眼睛都不眨地杀了人,今日换过一身装束后眉目俊美,身上没有一丝杀伐之气,站在离他一丈远的树桩后,与他遥遥相望,金色的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映得江墨冉那双华丽的眉眼更是妖冶绝伦。
骆初觉得嘴边的包子瞬间不香了,苦着脸道:“江世子,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行不行?我一个安安分分的小贼,你就非要把我逼上不归路?”
江墨冉一拨自己指间的描金边纯白的乌骨折扇,慢条斯理道:“如果你说的不归路是指在下,那……欢迎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