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我说了,十三爷会帮着那仇家来杀我。”
梁玄琛眉头一皱,“你年纪轻轻,结的仇倒是不少。”
“我说过,我是个坏人。”常清河看见边门打开,里面小厮走了出来,还好,不是认识的人,水空那样的如今东奔西跑十分忙碌,已经不是看家护院的级别。“当初十三爷与我合作,恐怕略嫌草率了。”
梁玄琛道:“我以为四弟手底下的人,也算缘分。”
“就因为四爷?”
“你在唐门帮我解围,不正是因为我是你旧主的兄长?可见你这个人是讲情义的。”梁玄琛说着转身往前,却是走错了方向。
常清河把他带到台阶上,招呼那小厮来接人进去。
“下回一起喝酒,再听你好好说说。”梁玄琛拱手。
常清河转身摆摆手道:“喝酒可以,至于交代我是个怎样的坏人,倒是不必了,我们维持生意上的合作就好。”
待常清河走远了,梁玄琛问身侧小厮,“刚刚送我回来的公子,长什么样?”
那小厮想是刚刚起床,还没睡醒,苦着一张脸道,“他走太快了,十三爷问我他长什么样……我实在没看清。”
梁玄琛气噎。
“不过那位公子身材颀长,龙行鹤步,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不似商贾,也不像读书人,可是咱们请的镖师?或者家丁护院?”
梁玄琛刚刚听到他说身材颀长,龙行鹤步,脑海中正在想象对方的样子,结果镖师家丁护院这么一通瞎说,他在小厮脑门上抽了一记,“去你的吧!人家是堂堂千户大人!你什么眼神啊!”
第46章 刁仆
梁玄琛回到屋里躺下,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阿雪进来服侍他洗漱,边问他早膳可要吃些什么,四更天她独自上马车先走,剩下十三爷和何承望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闲晃,她妒火中烧,然而无计可施。
梁玄琛道:“那个何承望长得如何?”
阿雪道:“这世上只有十三爷是英俊潇洒的,我瞧别的男人都没有美丑之分,全都如同一摊烂泥。”
梁玄琛被她逗乐了,“多谢夸奖,然而你对着我使劲也是枉然。”
阿雪道:“十三爷,你从来没试过女人,怎么知道女人好不好呢?说不定试过一次,得了妙处,以后就荤素不忌了。”
梁玄琛道:“我身边的朋友,后来跟女人成亲的,基本还得回来找男人,而我劝那些从来没试过男人的去试试看,你猜怎么着?他们中大部分人从此再也不碰女人了。你说,我还有试的必要吗?”
阿雪简直气歪了鼻子,“照你这么说,我们女子除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便没有别的用处了?”
梁玄琛道:“你又不是个物件,怎么拿来用呢?这世上爱女子的男人更多,比我更好的男人也比比皆是,成天跟个瞎子混不出什么名堂来。”说罢他用白玉紫竹杖轻轻敲着手心,“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见你成天在我这里无所事事,不如你帮我去外面置办个酒楼饭馆的,平时谈生意也用得上。”
阿雪道:“扬州多少的勾栏瓦肆不都是十三爷置办的吗?”
“那是开门营业的地方,为的挣钱,毕竟人多眼杂,昨夜我与何承望出去吃饭,竟是被他的仇家盯上了。我寻思着得置办得风雅一些,只相熟的贵客才带过去吃饭喝酒。你也去见一点世面,认识一些人,别成日里对着一个瞎子抛媚眼。”
阿雪怒道:“你是把我推给什么商贾财东做小妾吗?”
梁玄琛道:“你的志向,就是做商贾财东的小妾?”
阿雪道:“要么就是王公贵族的小妾?”
梁玄琛拂袖,“我让你当老板娘,经营人脉,以后接我的手,富可敌国!届时你要什么男人没有?”
阿雪脸一红,“十三爷教训的是,阿雪懂了!”
“滚去找丰齐要点银子,晚上陪我去看铺子。”
“为什么晚上去啊?”
梁玄琛捂着脑袋:“白天我要睡觉!”
阿雪走到门口,复又转身,“既然十三爷手里有的是钱,为什么还是没有一个可心的男人?”
梁玄琛抄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日暮西山,梁玄琛睡醒了,洗漱之后简单吃了点,便带着阿雪去看铺子。
说是看铺子,去的地方都很偏僻,瘦西湖畔林子里白天红男绿女谈情说爱的地方,到了晚上便人迹罕至,顺着画舫一路行去,上了小码头又走了一小段石甬道,尽头有一处寂寥的院落,阿雪嫌这里阴森森的吓人。
梁玄琛看不见,只道:“人少才好,楼里点起灯就亮堂了。”
阿雪道:“届时你们一群瞎子起个诗社,在这里吟诗作对吗?”
梁玄琛道:“你一张利嘴是越发厉害了,没大没小,这一处院落我看中了,要买下来,你去谈。”
“你既有钱,寻一处院落只为了与情郎私会,野渡无人舟自横,偏生要我来张罗。”
梁玄琛道:“我养你何用?”
阿雪道:“是是是,我这就去打听这院落是谁家的,以最低的价格谈下来。我还要将这里布置得诗情画意,专给十三爷和贵客们品鉴风月。”
两人绕了院子走一圈,阿雪扶着梁玄琛倒也不喊怕了,只一路介绍前后左右能看到哪些景致,又说可作何布置,她心思巧妙,梁玄琛听了很是满意,觉得她这些日子跟着自己没有白混。
“十三爷,你真的喜欢上那个何承望了?”
梁玄琛道:“他手底下有兵要养,我做生意需要找靠山,互惠互利,就这么简单,你想哪儿去了?”
“可是我见你对他很是倾慕,你说要将我送给他做妾,他拒绝了,那时候你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欣喜——欣慰又欢喜。”
梁玄琛翻了个白眼,“我嫌他姿色平平。”
阿雪大眼睛一转,“他姿色好不好,你也看不见,便是我这样的绝世美人在你跟前,你也欣赏不来啊。”
梁玄琛道:“我知道你好看,等十三爷有了喜欢的人,你可不许跟我抢男人。”
阿雪一愣,差点笑得前仰后合,“你还怕我跟你抢男人啊?”
“怕,我以前喜欢过的人,就有被女人抢去的。都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就能抢走了我的心上人,若是你出马,我还有胜出的道理吗?”梁玄琛说得垂头丧气,阿雪倒不忍心了。
“你若是真喜欢何承望,我非但不跟你抢,还会帮你。”
梁玄琛神色镇定,“我不喜欢他,而且他也未必喜欢我。”
“他当然喜欢你啊!”阿雪笃定地说道。
“何以见得?”
“他连我这样的都看不上,那肯定只喜欢你这样的。”
梁玄琛气得直摇头,“他看不上你,只能说他不近女色,但是他未必就看得上我。”
阿雪很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你觉得自己眼睛瞎了,就一无是处了吗?再没人看得上你了?你啊……”
“我虽然看不见,但是别人是不是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他非但不喜欢我,对我也冷冷淡淡的,我都觉得他没准挺讨厌我,看不上我。”梁玄琛哼了一声,“老四到处说我坏话,我的名声在他耳朵里肯定不好听。”
天气也不冷,阿雪却打了个哆嗦,自她认识梁玄琛以来,木大官人简直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神,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竟担忧起不着边际无足轻重的事情来。
两人回了画舫里,梁玄琛还在那里患得患失,阿雪越发觉得他是喜欢上何承望了。
“你多久没跟男人睡了?”
梁玄琛叹气:“阿雪,教你念了这么多书,怎么开口闭口还是这么粗俗泼捍?”
“你若是喜欢一个人,她粗俗那是真性情,她泼捍那是娇俏可爱。十三爷不喜欢我,自然觉得我粗俗泼捍,若是何承望这么问你,怕是十三爷要春心荡漾了。”
梁玄琛道:“这男女有别,女孩子家家,还是应当温柔如水才可爱。”
阿雪幽幽叹道:“可惜我身而为女子,倘若我是个男子,既能讨十三爷青眼有加,还可以自由自在地对您说些粗鲁下流的话。”
梁玄琛还记得她刚刚来的时候,成日里担惊受怕,弱不禁风,说话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如今养在身边些许时日,便成刁仆,比地空水空还出格,出格多了。
“阿雪,我是教不好你了,得找个婆子来,天天介用藤条抽你,扇你大耳刮子,我且看看你老实不老实。”
阿雪一听,急红了眼,抹着眼泪道:“你成日里惯着我,把我当大小姐来养着,如今把我惯成这样,又后悔了,说要拿藤条天天抽我。你也不需找婆子动手,你亲自动手罢,我吃得住疼。”
“好了好了,吓唬吓唬你,还真哭上了。”
“我不如投了水,若是赶得及,下辈子做个男孩儿,还来服侍你,好不好?”
“说的什么傻话?”
梁玄琛见她真是对自己喜欢极了,也觉得一直留在身边不是个事情,这便想了个法子,将今夜看过的院落买下,又出资修缮一番,专带一些有生意往来的贵客前来吃饭喝酒。这个地方就由阿雪负责照看经营,她成了老板娘,在这里迎来送往,成日里忙起来,也不会想着要跟自己好事成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