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怔,南宫霁宽慰般拍了拍她肩:“此事我是主犯,何况圣躬还需你调治,纵然今上恼怒,想必皇后也会替你求情,因而,你不必太过忧心,到时将功抵罪便是。。。”
贵善抬头:“那你呢?”
南宫霁苦笑了笑,摇头不言。。。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二人目光轻触了一下,面色瞬凝。
门吱呀一声教推开,倏忽透进的光亮令二人有些不适,回头暂为闪避。
须臾,闻身后一声音道:“将她带走!”语落,贵善便教疾步上前的两黄门架起,出门去了。
“世子,别来无恙!”这声音,分明熟悉。
南宫霁动了动麻痛的双腿,缓缓起身,一拱手:“裴大官,失敬!”来人正是入内副都知裴元适。
元适将门开大了些,拱手笑道:“此处昏暗,我等还是他处细谈罢。”言罢便命两黄门上来,扶着他向外去了。
梳洗一番,换了衣服,自为舒爽许多。元适又备了膳食,南宫霁却推辞不敢受。
元适笑道:“此为上谕,世子不必拘谨。”
南宫霁诧异道:“上谕?上难道不欲降罪在下么?”
元适点头。
南宫霁沉吟:“豫王岂肯罢休?”
元适踱了两步,轻出一言:“上谕岂容旁人置喙?”也是,这天下,至少眼下,尚还和他越植没甚相干。
南宫霁垂下眸:“上谕,仅是赦我?”
元适回过身,已是满面正色:“上有旨,即刻驱除蜀王子南宫霁出京,不可耽延!”然语罢,却又笑意重显:“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世子可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启程!在下到时当亲来护送你兄妹出京!”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古耽,开坑求收!也收对文案的意见,谢谢大家了。
第139章 求见
是夜。
昏暗的巷道中,清晰传出的刀剑击撞声与厮杀声,令人胆寒。
他步步深入。内中,竟是几人正围攻一人!那人眼看不支,且战且退,忽转头对他高喝:“快走!”
一惊:“南宫。。。”言未落,一柄长剑已贯那人后背而出!
“霁!”猝然惊醒,又是一梦。
蜀中的谋逆案,已过去半载,然这噩梦,却还不时相扰,也不知是何故。
天已亮,头还有些昏沉,思来不如起身去园中一走,吹一吹晨风,可为醒神。
步出阁门,却见一人正跪在阶下,顿不悦:“朕已命你回去,你为何不听?”
“昨日之事,是臣妾之过,臣妾愿担罪责,只求官家莫驱逐朱贵善!”皇后的声音有些嘶哑,似有不适。也难怪,这等天色,在外跪一夜,受寒是常事。
越凌怒而拂袖:“朕尚未问你失察之罪,你却还敢替她求情!”
皇后苦苦哀求:“贵善固然有过,然她毕竟是眼下唯一可调治圣躬之人,求陛下留她下来,将功抵。。。”或是心力交瘁之故,言未落,竟似要昏厥过去。
左右皆惊,忙要将之送回阁中,又要去召太医!只是皇后尚余几分神志,定不肯去,口中反复念着那一言:“求陛下。。。留下。。。贵善。。。”
越凌终是无法,只得一挥手:“罢,罢,便依你此回!”
望着皇后在众宫娥搀扶下远去的背影,越凌的心绪有些乱,头愈发昏沉,一时便也无了散步的兴致,正欲回去阁中歇息,却远见元适快步而来。元适今日一早,当是奉旨去“送”了南宫兄妹,这般快回来,想是丝毫未尝耽搁。
那人已离京回蜀!越凌但想到此,宽慰之下却又难免生出几丝伤感。
元适终于来到阶下,尚喘着粗气。
越凌道:“南宫兄妹,已离去了?”
元适闻言,却似倏地受了一击,急忙跪地告罪。
越凌一怔:“他。。。不愿去?”
元适垂头:“南宫郡主。。。以死相胁。。。臣无能,有辱圣命,请陛下降罪!”
越凌蹙眉:“南宫霁呢?他竟也无法么?”
元适吞吐道:“世子他。。。当下正在苑外求觐见!”
越凌怒道:“荒唐,你未尝能将他二人逐出京便罢了,却还将他引来此!”
元适忙又告罪,苦叹道:“世子,乃是携了鸩毒前来!他以性命相胁。。。臣。。。不知如何应对。。。请陛下示下。”
越凌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天已傍晚,贵善步出苑中,却见那人还如早间一般,呆呆伫立,似连地方都没挪过,目光里若无旁人,只直直盯着门内出神。
摇头但自一叹,上前道:“回去罢!上已有谕,虽不可驱逐你,却也无人会理会你!你便是站到天明,也是无用。”
那人却似未尝听见,依旧如座石雕般一动不动。
贵善有些恼,一甩手:“罢,你既听不进,便当我白说!”气汹汹便走。未出几步,又回头:“夜深露重,你这身衣裳单薄,到时受了风寒,还莫来找我。”
十月的天,半夜前虽不至降霜,然夜深后的阵阵寒风,却也颇为刺骨。
二鼓声过,四遭愈显静谧。
忽而,夜色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苑前守卫顿警觉起,向暗处眺望,不一阵,果见一人影姗姗而至。守卫正欲喝问,那人却已走进灯光下,是朱贵善!
“你又来作甚?”那人此回总算未将她作无物。
“你以为我想来么?是你妹妹忧心你,却又不能前来,因而许了我两支金步摇,教我来劝你回去。”
“上有谕,不许人理会我,你又要抗旨么?”
贵善一笑:“你携鸩毒来此,上自不愿惹出人命。我若能安然将你劝回,自是大功一件。”
那人一嗤:“你得了我妹妹的允赏,却还欲在圣前邀功,果是一箭双雕之美。只是到此刻,你的美梦也可醒一醒了。”
贵善倒不恼,笑了笑,凑近与他耳语了两句。不想那人却面露鄙夷,哼了一声,扭头不语。
贵善但无奈,嗫嚅道:“这有何妨?都这时辰了,你随我回去暂歇几个时辰,天亮前再来不就罢了?”
那人仍是不言,贵善有些不耐烦,索性道:“你欲陛见究竟所为何事?我明日代你入禀可成?反正我已教你兄妹二人牵累至此,迟早也是死,何必这般磨人!”
那人终似有所动,沉吟半晌,叹了声:“我知你是好意,然而。。。此事,实非旁人所能问,你且回去罢,替我劝慰璧月,教她莫妄为。。。”
贵善跺脚:“你还知劝旁人莫妄为?原说你妹妹那般任性,我现下才是知晓了缘故,果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言罢,转头便去了。熟料一阵,却又拿了衣物与吃食回来。
一面与那人披上厚衣,一面递上吃食:“不回便罢了,且拿此垫垫饥肠罢。”
那人目光扫过她手中之物,未尝去接,却是讪讪一笑:“有酒么。。。”
贵善一怔,旋即扭头甩袖便走。
日夜轮转,倏忽已是两日过去。
那人依旧伫立门外,而旁人,也谨遵上谕,视而不见!自然,朱贵善是例外。只那人依旧固执,两日来粒米未入,只勉强饮过几口水,还是贵善强与之灌下的。
傍晚,出得苑门,眼见得那人摇摇欲坠之状,贵善不知应怒还是应叹,身为医者,自见不得人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然而于情,却又难加苛责:毕竟,他是怀有苦衷。心存不忍,却相助无门:孰教一介草民,人微言轻,莫说求情,便是偶不经意提起一二,也致令圣心不悦!想来究竟这人是曾犯下何过,令天意那般震怒?而既憎之,却又为何一再纵之?着实令人难解。
心绪烦乱,贵善似觉经了这些时日,自己也要教折磨成失心疯了。夜夜转侧,食不知味。。。然而自己当初入京,不是仅为图财么?为何当下,竟平白操起他人的闲心?也是怪事。
无心入眠,呆坐半夜,不住乱忖些甚么。窗外,依稀传来淅沥声,推开窗,便有几滴冰凉之物落在脸上---下雨了!片刻迟疑后,撑起伞小跑出去。才至庭中,却险些与对面而来一人撞上---是璧月。二人当下,自是想到一处去了。
璧月尚沉吟,贵善已先开口:“三更半夜,郡主还是莫去了,便由贵善代劳罢。”
实则璧月她也出不去,外间的侍卫,皆是宫中派来“保护”她南宫郡主的。
璧月沉吟片刻,望向她:“我如何信你?你两日前便应我要将大哥劝回,然至当下,莫说谋面,我却连他是否安好都不得而知!”
贵善无言。
璧月却更进相逼:“我由蜀中带来的金银首饰,已所剩无几。既已无了可笼络你之物,你也无须再敷衍我,你若是怕牵扯其中受累,大可离开,这困境,我自设法去解。”
贵善抬眸:“解?如何解?郡主还欲故技重施么?然如今,孰人还会再受你要挟?朱贵善贪财不错,然从不至出尔反尔!且言之,为图你这点钱财,我三番五次险些搭进性命去,你倒说说,是值当还是不值当?”
这回,却是轮到璧月哑然。
贵善叹过一气后,轻道了句:“安心待候消息罢!”便转身向大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