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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刀明 (薜荔藤萝)


  两人对视一眼,两面盾牌从左右同时推出,要将漆雕明挤成肉酱。左边的那人更快一些,盾牌表面已经触到了漆雕明僵硬的肩膀。
  他后颈突然一凉。
  他想转过头去,动作只做到一半;另一人似乎想开口,要说的话却随着脖颈上腾起的一阵血雾散尽。
  漆雕明终于睁开眼,却没有管两面向他轰然倒下的圆盾,手中的断刀猛然向后挥出!
  断刀上戳着一个仿佛因为这一刀才从空气中突然现出的鬼魅。两个同样矮小的黑衣人敏捷地向两侧退去,顷刻间又隐去了身形。他们像是一些老鼠,房前树后无论多么微小的缝隙都可以作为栖身之处。
  漆雕明缓缓拔出刀,沉重地呼吸着,黑衣人的尸体栽在地下。摇摇欲坠的圆盾被踢到一边,姚曳和姚弋站在他两侧。姚曳握剑的手还在颤抖。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俯视漆雕明。他看不到他习以为常的带着微微胡渣的锋利下颔,只看到垂落在脸侧的散乱灰发和陌生的宽阔肩背。
  他突然产生一种幻觉:这个站不起来的人,真的是漆雕明吗?
  他不及思索,耳边一声厉喝,一名军士端着□□向他冲来。姚弋躲开这一枪,飞快朝四周瞄了一眼,能行动的军士还有七名,看不到的敌人却无可计数。
  双方太过悬殊,大获全胜不用想,全身而退也几乎不可能,最可能的是三人一起葬身在此,这个结局一点也不使姚曳觉得畏缩。不如说他反而有些痛快的期待:与漆雕明一起跨过的那条界线后的境域,究竟能是怎么个样子?
  另一个军士高举长刀,朝他头顶劈下。姚曳绕到他背后,长剑像鞭子一样抽过敌人的腰侧。他这一剑已经非常巧妙,然而被砍中的人只是闷哼了一声,动作未受丝毫影响,转身又是一刀。姚曳横剑一挡,随即顺着刀刃滑开,向后退去;刀剑相交的片刻,只觉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压得手腕隐隐酸麻。他这时才突然感到恐惧,漆雕明之前面对的,竟然是这种恐怖的力量!
  姚弋和他擦身而过,低声飞快道:“砍他们的小腿和脖子!”
  姚曳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不用你说!”
  他不敢离漆雕明太远,只站在漆雕明身前略偏左的地方,警惕着四周的敌人。姚弋正在不远处跟两名军士缠斗,极力不与他们正面交接,翻飞的剑光如同一条时隐时现的白练,剩下敌人都向他冲来,显是看出他身上有伤,想先将他除去。枪尖从左右同时戳到,姚曳将剑换到左手,右手抽刀,刀剑一翻,同时架住,低头避过正面的一枪。他力道忽然一撤,身子一缩,往后滑了两步,顺势挥刀,削落了正悄悄靠近漆雕明的军士的半只手掌。
  刀刃见血一刻,他心头突然一阵狂跳,很希望漆雕明是清醒的,能看到他第一次使刀的样子。这一刀准确利落,显然值得任何人的赞美。
  但已经太迟了。还有一个人,他无论如何鞭长莫及。最后一名军士举起砍刀,毫无顾忌地朝跪着的漆雕明头上劈下。与此同时,窥伺已久的两个黑衣人从后窜出,两道寒光直袭漆雕明毫无防备的脊背。
  姚曳突然抬头朝白门酒肆屋顶上望去。
  他听到了微弱却刺耳的引弦声。然后才是间不容发的羽箭破风的三声连响。
  三支长箭将三个人钉在地下。力道之大,竟穿透了卫士贴身的犀甲。黑衣人如蠕虫般在地面上蜷成一团,剧烈挣扎了一瞬,随即因死亡而放松。所有人不约而同朝望向姚曳望着的方向,然而那里空无一人,半片檐瓦也不曾坠落。
  这三支千钧一发的长箭从何而来?何人所发?他还会不会再次出手?
  被这突如其来的三枚羽箭所震慑,所有人一时皆呆若木鸡。姚曳耳边还回荡着羽箭凄厉的鸣啸,腰上猛然被撞了一下,姚弋不知何时已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漆雕明的肩膀,使劲往姚曳身上一推,吼道:“带着他快走!”
  她不等姚曳说话,又道:“我不会死的。走!”
  兵刃相交的战声渐渐模糊,身后的白门酒肆越来越远。姚曳背着漆雕明,好像一只负重的蚂蚁,趁着晦暗的天色吃力地爬出死亡的泥沼。
  他也不知道这个状态算是走,还是跑,或者只是挣扎着往前挪动,精神和体力都濒临极限,却莫名地感觉自己还能撑持;漆雕明身躯没有他想象来得沉重,像一段消瘦的被蚀空的枯木,不至于把他压垮。他左臂暗淡的利刃垂落在姚曳身侧,右手还紧紧地握着断刀。
  “这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姚曳百无聊赖,自言自语道。他一点不怕漆雕明听见,他还想感叹这更像来得太快的报应;昨天漆雕明背着他逃命,今天就换他背着漆雕明,风水轮流转无过于此。他继续贴贴撞撞地走着,自暴自弃地一个个踩过脚下的水洼,泥水溅满了两人的衣衫下摆。身后的重量毫无变化,姚曳却猛地意识到漆雕明在他背上睁开了眼睛。他心里一喜,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和着脸上血汗是一塌糊涂,此时没手能擦,庆幸也没人看见,身体猛然一晃,又慌忙稳住,继续拼命地向前行进。
  漆雕明声音低哑。“放我下来,你走。”
  姚曳吼道:“闭嘴!我不是只会拖你后腿,我也有能救你的时候,我也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第 14 章

  
  他十余年没有梦见过姚红琏。刚断臂的时候,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倒不是澹台泽叮嘱他需要休息,他只是发疯般地想要梦见她,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当然,跟一切南辕北辙的事与愿违一样,他没有梦见过她。即使偶尔有,也不过一些失却意义的荒诞片段,不是他希望的梦境,没有一个梦境如眼前这般符合他的理想。姚红琏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臂弯里抱着一个婴孩。
  “对不起。”漆雕明说。
  姚红琏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婴孩的胸口挂着半块鱼形的玉佩。
  “他已经成人。”漆雕明说。“你不必担心了。”
  姚曳和姚弋站在她两侧。他们都很年轻,很美丽,如出一辙的十九岁,一眼可以看得出是母亲和子女。漆雕明想起方才他们也是这样站在他两侧;姚弋和她母亲一样,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而姚曳朝他笑着。
  “对不起。”漆雕明说。
  姚红琏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两次?”
  左臂上的利刃已经取下,伤口重新包扎过,除此之外漆雕明自己心里有数,没新添什么大不了的伤痕。姚曳上半身伏在床边,已经睡着,垂落在胳膊上的黑发随着呼吸微微地起伏。漆雕明静静地看着他,终于抬起好像已经不属于他自己的麻木的右手,抚上了姚曳的发顶。
  “对不起。”他用极低的声音说。姚曳睡得很熟,嘴角勾出一个细小的弧度,似乎是梦到什么快乐的事情。漆雕明将一缕长发别到他耳后。姚曳抬起头,眼睛里有些茫然的障翳,像一片乳白色的雾霭。
  这雾很快散尽,梦境的快乐被打断,形形色色的现实接踵而来,姚曳立刻就要起身,挣扎了一下,又摔回床上,尴尬地笑了笑。“前辈不好意思,我腿麻了。”
  漆雕明道:“不用急。”他实在也很想笑,只是忍着。姚曳两只乌黑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他,放下心似的出了一口长气。“前辈果然没有事,只是太累了。”
  漆雕明问:“你不是发烧了吗?”
  姚曳道:“没有,我烧已经退了。也许以毒攻毒,淋一淋雨,反而就好了。”
  他抓住漆雕明那只手,贴近自己的前额,漆雕明手背几乎已触碰到少年额头细腻的肌肤,突然又放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整个人往后一撤,这下总算站稳了,一拍脑袋问道:“啊,前辈,你饿不饿?我还给你炖了鸡汤。放了很多药材,一点都不腻的。”
  漆雕明道:“辛苦你了。”
  姚曳走到门口,没有回身,只是笑道:“这没有什么。师尊有时候偏头痛,躺着不肯起床,要这要那,我也这样伺候他。”漆雕明悚然一惊,姚曳已经走了出去。漆雕明听见他在院子里轻声骂黄狗:“骨头都给你啦,你还跳啊跳的跳什么?”
  他们在澹台泽的梨花小案前坐下,碗筷摆好,气氛可谓其乐融融,漆雕明假装没有打过姚曳,姚曳假装没有对他狂吼。两人都觉出虚伪,然而也都觉得没有戳破的必要,宁可这样顺水推舟地维持,等它自然破灭的一刻。漆雕明道:“为何不见澹台。”
  姚曳:“不知道。我醒来时候,就没看到前辈。我前后找遍,没有争斗的痕迹。也许他另有要事,来不及向我说明。”
  漆雕明道:“我请他看顾你,他不会离开得这么久。”
  姚曳咬着筷子。“前辈担心澹台前辈吗。”
  漆雕明道:“担心,但也无需担心。澹台是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他又问:“你为何知道我在白门酒肆?”
  姚曳:“这嘛,当然是有人送信给我。”
  漆雕明冷冷道:“我以为你至少长了一点记性。”
  他一句话,就到崩裂边缘,姚曳浑然不觉,犹自笑道:“也许他是想我死,也许是想我看着你死。不过怎样,我很感谢他。不然我一定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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