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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刀明 (薜荔藤萝)


  一时间没人接话,姚弋没忍住抬起头,看着她父亲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神经病。
  卢继晟连忙又说:“不过不要紧,我睡醒之后精神抖擞,痛定思痛,已经派人追缉,格杀勿论。”
  樗栎先生委婉道:“匹夫之勇,不足为虑。重要的是他身后的雇主。”
  卢继晟:“他说不定没有雇主。”
  樗栎先生:“但一定有帮手。”
  他一句话戳到了卢继晟的痛处,卢继晟脸上的肌肉一瞬间扭曲成一种狰狞的形状,姚弋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该死。”他有点气急败坏,又终于只能无可奈何地说。“弄玉真的是个好女人,青云坊的风筝我年年都放。”
  他低下头为好人和好风筝默哀了一刻,樗栎先生等到他悼念结束,才缓缓道:“所以我劝会府,出门的时候,还是尽量多带点人。”
  卢继晟听了非常的不以为然:“这不见得。外面就一定比家里危险吗?我可能会死在自己家里,但我不会死在女人床上。”
  他突然停下踱来踱去的脚步,皱眉道:“大下午的吵什么?先生请多坐一刻,我去去就来。”
  他大踏步走出房门,一个全副武装的甲士小跑到他面前跪下。“将军,有人在门前闹事,吵着要见将军。”
  卢继晟道:“你们疯了?这都拦不住?没见我在忙吗?撵出去。”
  甲士脸上突然露出一闪而逝的尴尬。“他自称是将军的儿子。”
  卢继晟:“又是来认爹的?认爹的还少?上次那个你们这么快就忘了?不是说再遇见这种直接打……”他突然停下来,沉思了一下。“儿子?”
  甲士跪在地下,等着他答复。过了一会卢继晟的声音从头上飘下。“带他进来。”
  他拽下一片满是水珠的海棠叶子,在手中搓成一团绿色的汁液。正如他所料,很快姚曳出现了,他剧烈地喘着气,显然给府中的卫士和自己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手里握着一柄剑,腰间还带着一把刀。剑极其优裕,刀极其沉着,使卢继晟一眼看过去觉得这样老成的刀剑配这样年轻的主人会有点浪费。
  他继续打量姚曳,吃惊于他与昨夜完全不同。昨夜那少年,即使刀插入他胸膛时,眼神仍旧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那样子他回忆起来像某种自作聪明的小动物似的,大起怜爱之情。但现在的姚曳神色暴戾,眼睛滚烫,身上和脸上沾着新鲜和陈旧的血迹,牙齿因为极端的激动和愤怒格格地打着战;卢继晟只觉得他像个被榨干了的橘子,轻轻一碰,就会化成一堆齑粉。这使得他心里也涌起一阵失望,甚至是恼怒;他没想到这个昨天还很光鲜的少年这么快就落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去。
  他压下出尔反尔再把姚曳撵出去的念头,问道:“你叫什么?”
  姚曳牙齿仍旧在胡乱地碰撞着,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来。“姚曳。”
  卢继晟恍然。“怪不得,我就说你很眼熟。”他关心地看了看姚曳胸前显然又开始流血的伤口。“那一刀不轻吧?你想要什么?”
  也许是牡丹香味太过浓重,也许是卢继晟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温和,姚曳觉得沸腾的血液慢慢平定,一阵风吹过他发热的面颊,他打了一个寒战,终于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要你放过漆雕明。”
  卢继晟诚心发问:“漆雕明?谁是漆雕明?”
  旁边的卫士小声提醒他:“就是昨夜的那个刺客。”
  卢继晟道:“哦。”他转向姚曳,又问:“凭什么?”
  姚曳用发红混浊的眼睛望着他。最后关头,他终于骗不过自己,被迫直面这句话的无力和荒唐;他来卢府的路上,用仅剩的理智(其实意外的还剩不少)一丝一缕分析过,盘算过他握有的筹码。他刚救了卢继晟一命。卢继晟没有亲生的继承人。走进这个有着牡丹花和黄鹂的园子的一刹他就完全明白,这些都狂妄之至,可笑之至,他的筹码对于卢继晟而言,未必抵得过一根稻草。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他有别的办法,还会来这里吗?
  他还是说出了这句注定会使自己后悔的话:“凭我是你唯一的儿子!”
  他突然意识到有人在看着他。姚曳下意识地向目光的来处转动脖颈,厢房的窗前站着一个少女。
  他之前每次看到姚弋,都有一种极不自然的感觉,像对着一面不真实的镜子。但这次的姚弋完全换了个人,化妆效果近乎易容,傅了厚厚一层粉的肌肤白得渗人,鲜红的嘴唇和眼尾浓重到没有分寸,眉心贴了花钿。唯一无处着妆的两只剔透的瞳仁,正定定地注视着他。
  姚曳被刺得瑟缩了一下。那眼神里没有快意,嘲弄,同情,悔恨,幸灾乐祸,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东西。正如此刻的姚弋对他一样,他对姚弋而言也陌生到了极点。
  他一瞬间几乎没反应过来——如果不是这种场合,如果不是在等待卢继晟的答复……他本该立刻对她拔剑的!
  卢继晟也看到了窗口的姚弋,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又看了看天上的云,看了看地上新鲜的苔痕,看了看身边还单膝跪着的卫士,自言自语道:“我居然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这是我的错吗?”
  他终于把目光转回到姚曳身上,笑道:“我不缺短命的儿子。滚吧。”
  

  ☆、第 13 章

  
  雨又开始下了。这不足为奇。任何人看到那样意犹未尽的云,都不会对这拖长的战线感到惊讶。只是这次,要有气无力得多。过于孱弱了,甚至看不到结束的希望。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绽开在檐瓦上轻微的爆裂声,像过年时细小的烟火似的。
  卢府大门已经关闭,被雨水冲洗得发亮的门钉冰冷彻骨。姚曳失魂落魄地走在墙垣森严的长街上,身体外侧紧贴湿透的衣物,内里却像是火焰在炙烤,冷热催逼之下,绷紧的皮肤仿佛随时都会片片碎裂。
  他应该快走。虽然他胸口剧痛,四肢酸疼,发着高烧,一天来滴水未进,却不觉得饥饿,反而还想吐。但他应该快走。不是走,是跑。以他最快的速度奔跑。
  但他的脚却像被千斤的锁链拖着。他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太迟,但他潜意识里明白自己即使赶到白门酒肆也是无用。
  向父亲异想天开的求情只是徒留笑柄。现在的他,仍旧只能成为漆雕明的负担而已!
  姚曳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一头撞进一把伞下。
  他盯着那只握着伞柄的素白的手。然后他慢慢抬起头来,毫不意外地对上姚弋那张因为和他过于相似,已经令他厌倦的面容。
  她显然出来得仓促,气息不很平稳,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脸上的妆饰已经洗去(洗得不够干净),鼻翼上残余的脂粉看着有些滑稽,头发在脑后胡乱地挽成一个髻。
  姚曳往后退了一步,雨点重新打在他肩胛,像一支轻轻敲落在他骨头上的钟锤。
  “对不起,请让让,我有急事。”他近乎低声下气地说。
  姚弋道:“磨刀不误砍柴工。”
  她说得又急又快,姚曳眨了眨眼睛,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你是来讨这个的吧?”
  他掏出那半块鱼形的玉佩,狠命朝她胸口掷去。姚曳两只手在胸前紧紧地握着伞柄,眼睛一眨也不眨,绿玉在她手腕上砸出一块淤青,落在污浊的泥水中。姚曳终于嘶吼起来,在嘈杂的雨声中却只是不成形状的呜咽。
  “漆雕明骗我,你也骗我,骗我没什么,我自己太傻,死了也活该,但杀死母亲的人无论是谁,跟我师尊不会有半点干系——你为什么、非要扯上我师尊啊!!”
  姚弋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能看到瞳仁里迸裂的血丝。“对不起。我只是听从师尊的命令行事。那剑招,我……我确实是从很小时候起,就听他那样说的。”
  姚曳道:“你师尊是什么人?”
  姚弋不答。姚曳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姚弋赶上一步,细韧的竹伞像一张昏黑的网,不依不饶地将他罩在其中。姚曳烦闷已极,手肘朝后一撞,姚弋一拧身,水滴向四面旋转飞溅,伞面仍旧在他头上,像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握伞的人始终近在咫尺;姚曳嗅到微微的清苦味道。
  “你一定要我在这里杀了你吗?”他低低地问。
  “你不能杀我。”姚弋的声音仍旧很坚决。“你不能杀我,因为除了我,没有人会跟你一起去救漆雕明。”
  漆雕明单膝跪在泥泞里,右手断刀支撑着身躯。尖刀和左臂连接处血肉模糊,每挥动一下,疼痛都顺着经脉往上窜进脑髓,他的意识已被这疼痛麻痹。
  白门酒肆之前惨烈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形势似乎是分明了,又似乎是陷入了暧昧的停顿。遍地是尸体和低沉□□的伤者,两名毫发无伤的持盾和枪的军士,一左一右慢慢地向他靠近。
  同伴的死伤如此惨重,但他们并不急躁。他们不像是血气方刚好勇斗狠的军士,而像是一副沉重的,唯命是从的铠甲,一边谨慎地挪动着脚步,一边观察着漆雕明的动作和反应。
  漆雕明一动不动。他连呼吸都已停止,像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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