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当用,这个口开了也不算什么。”
“李宣是顾不上,风雨飘摇,朝堂动荡。如今两大难,得同时保住,一是君主,二是疆土。无君无土,国之不国。”宋虔之喃喃道,“天亮之后,就有说法了。”
宋虔之一肚子心事,睡得不踏实,起来的时候,陆观已经不在房中。宋虔之下地收拾妥当,开门出外,来了个手下报信,说陆观叫他在房里等。
宋虔之站在楼上向楼下望了望,竹楼正堂里没人,昨日这时候已有人来叫,今天也没有,于是只有回房,把胡子粘上。
“行了。”陆观推门而入。
宋虔之吓得胡子没拿稳。
陆观走过来把胡子搓成一个球,弹出窗外去。
“不用粘了,带上人,跟白老头他们回祁州府。”
“天还没亮。”
陆观道:“是啊,雏凤县的獠人要到祁州府做买卖,每日也是天不亮就出发,翻过两座山,才能到祁州府。”
离开时宋虔之也没再见过獠人主君,但陆观把事情办了,他相信陆观,也不再过问。回程路上白老头一言不发,路上歇了一会,老头坐在远处吧嗒吧嗒对着烟嘴吸,看也不看宋虔之他们一眼。
到祁州城外,白老头分发进城所用的令纸。
宋虔之收下了。
白老头在他跟前站定,耷拉着的眼皮掀起来,他眼眶中积起泪雾,抓住宋虔之的双手,颤声道:“谢谢当家了。”白老头转向陆观,嘴唇翕动,眼泪滑到鼻子,浸在嘴角。
“这是朝廷该给你们的。”宋虔之道,“獠人祖辈在大楚地面上生活,为朝廷开垦南部山林,是朝廷把你们忘了。”
宋虔之弯下腰去,给白老头行了个礼。
一行人进了祁州府,便跟白老头别过,往东明王府去。
路上陆观一说,宋虔之才知道他上哪儿弄的钱。那天陆观说要弄钱,宋虔之以为他上州府衙门打秋风去了,顾远道的底不干净,弄出个几万两银钱不是难事。谁知道他是从东明王府弄的。
陆观带宋虔之上王府,叫宋虔之在花园里坐着,转瞬人就跑了个没影。
宋虔之想他是去找王府的账房谈这笔钱要不要还,什么时候还,怎么还的事。便不急,在花园里坐下来,吃茶用点心,一早上翻山赶了快二十里路,宋虔之又饿又渴,一气把茶水喝了个精光。
东明王府的点心没家里的好吃,宋虔之却吃得香,垫过饿劲,他放慢速度小口啃点心,小口啜茶。
是草木扶疏的季节,王府花园里的花草却生得参差不齐,一眼便能看出没有好好打理。
看来苻璟睿娘儿俩回来后还没能腾得出手来,他们上京之后,生死未卜,怕是府里下人偷偷跑了些,园丁也没有勤勉打点。宋虔之眼神发愣,想起家里,有拜月、瞻星两个在他身边大小陪到大的丫鬟坐镇,乱不到哪去。只是,若京州乱起来,家里也不能幸免。
侯府上下百来口人,皇室南迁,顶多是皇帝和太后两个,宫人不会带太多,京城的官员、商户,都要南下动静必然大,则人心浮动。
吃着吃着,宋虔之味同嚼蜡地动了动发酸的腮帮,把没吃完的小半块糕点就茶囫囵吞下去。
等了大半天,陆观才来,说王妃想见见他。
“不见了。”宋虔之道,“你跟王妃说什么这么久?”
“交代接应之事,都是正事,那就不见吧,她是想当面向你道谢。”
“她肯出了这笔钱,已经报了我的恩,下次再见吧,见了难免尴尬,怎么说也是我把她儿子到嘴的皇帝位给戳掉了。”
陆观笑道:“你还有自知之明。”
“我当然有。”宋虔之招来一名侍者,让他转告王妃他同陆观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走了两步,宋虔之突然停下脚,回转身去,拿了几块点心,给陆观带着路上吃。
还没到军营,宋虔之跟陆观分着把糕点吃了,路上两人商量一番,宋虔之打算到了地方就给秦禹宁写信,怎么也要问一下京城的情形。他担心的反而不是孙逸,毕竟这里离京州千里迢迢,夯州的战况,才是十万火急。
☆、破局(肆)
前脚宋虔之同陆观回营,后脚宋程阳便来报,吕临的书信昨日傍晚送到。
宋程阳揣着手,追在宋虔之的身边,小跑跟上,低声道:“你们都不在,我也不敢拆,不敢放在中军帐,我收着的。”
“他是快,走水路送来的?”宋虔之问。
“是信鸽。”
宋虔之脚步一停,明白了。吕临接过禁军,周先接过麒麟卫,一明一暗,都是看顾李宣。这两人想必是通过气了。
宋程阳把二人带到自己帐中,从一沓书册中,沿着书脊扫视,手指搭上其中一本,他在书脊上做了记号,抽出书册,翻开书页,从中取出一封信。
信递给宋虔之的同时,宋程阳小声问他是不是要出去。
“不用,你待着。”宋虔之展开信迅速看过去,递给陆观,他自己在帐内来回踱步,眉头拧着,走到桌边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
“夯州败了,多琦多造反,被阿莫丹绒左贤王割掉头颅,就地正法。坎达英在北关重病,恐怕是无力南下了。”宋虔之颤声道,他扭过头,眼神匆忙地找到陆观,陆观放下信,走到他面前来,把宋虔之的手握住,掌心却是一片冰凉。
“我的错。”宋虔之嘴唇颤抖。
他算到夯州要败,却没有算到图勒。宋虔之一只手紧紧抓着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阿莫丹绒族中内斗,李明昌尚且不能算,你如何算得了?”
宋虔之定定呆坐片刻,抿了抿唇,他脸孔煞白,心乱如麻,半点主意都没有了。吕临的信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朝廷南迁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京州衙门将差役全派出巡街也于事无补。整个京城弥漫着恐慌的气氛,但凡有半点手段关系的人户,都兜着钱财踏破衙门口子,往六部去闹。
闻所未闻。
“若是在京城里,闹出暴|乱……”
宋程阳满头大汗道:“真有这么严重?”
“多琦多落败,坎达英在亲征途中病重,陪在他身边的,恐怕就只有琼华夫人所生的赤巴小王子。琼华夫人受宠,多琦多阵亡,下一步,便是坎达英崩逝,赤巴继位。图勒搅合进来,必有好处,右贤王兀赤述是多琦多的娘舅,都未能阻止多琦多命丧夯州,只有一个可能,兀赤述已经失势。”
“阿莫丹绒内乱,对我们是好事。”陆观握了握宋虔之的手,一只手拍他的侧脸,令他看着自己。
“不然。”宋虔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了一会,说,“图勒胆子再大,也不敢擅作主张斩杀多琦多,除非是坎达英的谕旨。兀赤述掌握的鹰翼队派给了多琦多,怕是不死也已沦为阶下囚。图勒私下与朝廷议和,要求给他夯州以北,为赤巴求娶宗室女,这是在夯州城破之前,如今局势不同,夯州已经落入贼人之手,他也不需要再议和。”
“只有等。”陆观安抚地拍了拍宋虔之的肩膀,试图让他安心,“尽人事,听天命,到了这一步。只要陛下还在,暂且退让,休养生息,还能东山再起。”
宋程阳急道:“那我要尽快给父亲捎一封信。”
宋虔之似乎没有听见宋程阳说话,夯州落入敌手,拦在京州前面的最后一道屏障真的碎了。那京城会乱成什么样子?皇帝和太后外逃的消息泄露出去,李宣能不能有命逃出京城?这都什么混账事情!
帐门砰地一声。
宋程阳从床榻上跳了起来,走到门口掀开厚重皮帘看了一眼,回来说:“是风,风太大了。”
“我修书两封,今夜就送出去。”宋虔之借着宋程阳桌上的笔墨,一封写给京城吕临,就用吕临送信来的信鸽,消息能够走得快点,内容无非是白提醒着,让吕临和周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无论如何要保李宣活着。最要紧是要把保护李宣的人全换成自己人,凡有一丝不能确信的人都不能用。
“我去。”宋程阳接字条出帐去。
陆观:“你要给许瑞云写,不如不写。”
宋虔之手悬在纸上方,看了陆观一会,摇头,搁笔。
“确实,不如不写。”吕临送信用的是麒麟卫训练的鸽子,要给许瑞云送信,风险太大,一旦被人截获,反而会增加许瑞云和柳平文暴露的风险。
“循州布防图,柳知行能给是最好,不能给,就强攻。”凡事窥出端倪,心就能定。阿莫丹绒的突变打了宋虔之一个措手不及,这会他定下神,抬头看陆观:“你说得对,尽人事,听天命。我们把人事做尽。”
陆观欣然道:“此番南下,把孙逸一锅端了,则不至于南北两头作乱。朝廷南下,既然先一步到了,就要抓紧时间,把南面清扫干净。”
宋虔之点头:“对,今夜便派斥候先行一步,探探孙逸。”
“还要派人盯着雏凤,以便传递消息,原定是明日起,从早到晚,雏凤会发动全城都上山挖药。”
“老弱妇孺呢?怎么派得动。”
相似小说推荐
-
死敌总想和我he (狐不仙) 晋江2019-06-01完结年下醋坛子痴情攻VS自以为是痴情攻的强受一代大天师唐见怎么也没料到,生前呼风唤雨、深得...
-
猎户家的娇夫郎 (左木茶茶君) 2018-2-5完结5796“什么?!”赵文的双手用力的拍在桌上,那双魅惑的桃花眼恶狠狠的瞪着对面一身绸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