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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收尽 (雪毅)


崇兰于景颜耳畔轻语几句,景颜面中波澜不惊,只是缓缓将目光移向寒轩,寒轩虽有几分薄醉,却仍是对景颜浅浅一笑。崇兰见了,便扶了景颜,款款出了云清殿。
翃疏心中有数,便不动声色,自斟自酌。只是一颗心,片刻都不曾放下。
月上中天,寒轩今日开怀,与梁勋天若三人说的愈发兴起,对这边歌舞已是意兴阑珊,便挥手道了句“下去吧”。这边歌舞笙箫便起身告退,翃疏亦要随之出殿调度安排。
一众人等退到偏殿,翃疏心中只揣度寒轩此时停了舞乐的用意,便喃喃道:“今日得了赏,来日更要懂得长进。散了吧。”
回神之间,翃疏心中阴雨更重。只见那一众歌舞乐伎鱼贯出殿,各自散去。翃疏见这偏殿中唯剩自己一人,不见景颜耳目,疑心大作。他强作镇定,出了这偏殿,见廊下除了那当值的戍卫,根本不见平日那些随侍,不觉疑心更重。
翃疏快步出了云清殿,不时检视四周,却不见异样。然心中并不放心,只觉不如循规蹈矩,出宫为妙。故而便踽踽向穹汉门而去。
还未到宇禁阁,却被躲在暗处的萦虹一把拉入暗处。萦虹宫装微有不整,面色青白,一顶小小银冠之下,青丝散了大半。
翃疏当即便知出事,忙问萦虹,萦虹只委身在地,低低说道:“臣下按照夫人的吩咐,让家众耳目盯紧刑曹上下。戌时左右,领宫大人与华容殿的崇兰大人进了刑曹,不多时崇兰大人便由正门,带了车架往回宫方向。正如夫人所料,不多时溪见大人亦领了辆车,由角门而出,往出城方向。行入外城,家丁惊了那马,又冲散了领宫,趁乱劫下囚车,却不想里面是那王氏,早已是身受重伤,口不能言,废人一个了。景妃狡诈,虚张声势,想来那回宫车架,才是将军。”
翃疏心中大骇,心底一片冰凉:“之后尔等如何应对?”
“臣下自知大事不好,便急于回宫报信,那王氏早已是残灯枯木,弃子一枚,为避嫌疑,只弃于道中,速速撤离。”
翃疏心中稍安:“当断即断,做得好。”
“臣下回宫时,便已见九城提督的人马汹汹而来,仿佛早有准备。”
翃疏只恨恨道:“你我到底低估了这磊氏。”
“正是,臣下甫一回宫,便见那景妃乘车架离宫了。”
听了此语,翃疏心头更是百上加斤:“他一个人?”
萦虹亦是不解:“是,未见崇兰大人。”
翃疏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你我步步皆被这磊景颜算计进去了。我即刻回云清殿,你去寻崇兰,切莫轻举妄动。她想请君入瓮,岂有如此容易。”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看得那灯火荧煌,卷帘罗绮。翃疏只觉那亭亭蜡泪与暗露夜风才是身畔真实可感的东西,那些列管萦弦,芳樽春醁,虽在身畔,都恍如隔世之物了。

云清殿内未见有些许异样,兰麝远逸,青娥魂迷。殿中权贵酒意半阑,歌舞暂歇,耳畔笑语起伏,已见颓色。
天若只带了面中两许绯红,与梁勋浅笑低语,再未看过翃疏一眼。翃疏不明其意,不过泠然看这三千珠履,飞觥献斝,那欢娱似烟瘴逼仄而来。而翃疏如惊弓之鸟,极力想捕捉这酌金馔玉下的汹涌暗流,却是一无所获,唯有满心惴惴。
未及多想,翃疏眼中又生波澜。
侧间立有翠华长生屏,其上神女仙郎,皆变了明暗。分明见是绥安,经偏门戎装入殿。众人只顾宴乐,鲜有察觉。
翃疏暗忖,方才家众劫囚生乱,磊绥安回宫禀明,亦是情理之中。
溪见不在,枝雨多侍奉于内,少见于人前。此时却自屏后转出,面有怯色,于寒轩耳畔低语。寒轩眉心微凝,只扶了枝雨的手,起身离去。殿中欢言众人,谈笑皆略有凝滞,见寒轩不露声色,便都未做他想。
翃疏本欲静观其变,却看那屏风后,又有倩影。依稀认得那是瑄贵妃贴身侍女淮清,匆匆行到思澄言身后,跪坐于地,隔着那锦绣绢纱,轻语一句。思澄言举袖佯酌,却分明见其眉目中,多了半分厉色。
言罢,思澄言美目微动,看殿中杯盘狼藉,宾客意兴阑珊,寒轩亦未归,便小心起身,推开身后那扇屏风,掩身而去。
翃疏心上秋风乍起。往事千帆过尽,却清楚记得出嫁时逐轻面中那浅浅的欢喜,记得午夜梦回时,逐轻戚戚的呓语:“会合勿言轻,别离古来惜。”
盈盈看去,眼前这瑄贵妃,严妆翠羽,美得咄咄逼人。美中点滴妖冶,亦是阳春白雪,绝非风尘媚态。
绢纱之后,其一时焦灼不掩,略失分寸,不管一身华冠丽服,只颠扑而去。一身梅染色,于那牙色丝帛后,更失了张扬。
翃疏轻叹,当年何等的金枝玉叶,世异时移,亦只可韬光韫玉。
这边寒轩入殿,面中不似去时冷峻,只巧笑抚上梁勋肩头,玩笑几句。待坐定,略瞟一眼殿中,随口一句:“瑄贵妃人呢?”
蓝泽不堪宴乐,早已离宫,景颜亦不在,便无人答话。梁勋见状,低语一句:“盛筵美酒,于他而言,又有何兴味。我这比翼连枝,落于他眼中,怕是要触景伤怀。”
寒轩便不再问,见丹叶两颊绯红如霞,讷于言语,众人则复取笑开去。
而满殿欢颜中,唯翃疏悬心不止,如池鱼笼鸟,不可妄动,生生受着这喧嚣繁丽,内中心乱如麻。
众人皆知,今夜必不得安泰。过不多时,便隐隐听得殿外疾呼,由远及近,一路向云清殿而来。翃疏座于末席,去殿门不过十步,只听得那声声入耳,喊的是“急报!”
甫一听清,便有宫人飞扑入殿,跌跌撞撞,一把栽于寒轩案前。一时满座皆惊,即刻止了笑语。
“禀陛下,景妃娘娘与领宫大人的车架回宫途中路遇不测,为火矢所中,已然焚毁了。”
寒轩面色当即白了几分,“景颜和溪见人呢?”
“万幸娘娘与大人避祸及时,未有损伤。”
寒轩才怔怔落在座上,面如薄纸。天若面中亦有惧色,见寒轩不语,便问:“何人所为,可有擒获?”
“贼人暗中开弓,娘娘与大人随侍众多,又已距宫门不远。贼人只放两箭,便遁于山林。臣下一路鸣警而来,入宫门时崇兰大人已策马前去。”
寒轩心神稍定,怒火未减。立时招呼众人散去,自己起身欲探景颜。梁勋自然要去,天若两难之间,便亦同去。一众宫眷,便浩浩荡荡向宫门行去。
翃疏不料此局繁复至此,只六神无主呆坐于席,见如此情状也只可随大流,出了这云清殿。
却不想萦虹正掩身于门外,身后还有一宫人,体态纤长。翃疏定了定心神,见人不察,便离了这人流。
急步转过甬道,才看清萦虹身后,正是瑄贵妃身边的淮清。未及萦虹说话,那淮清便跪于身前。翃疏大惊,论品衔这淮清未必在自己之下,此时受了大礼,更教其战战兢兢一时靡措。
“魏穰夫人,我家娘娘请夫人往淑毓馆,接了大人自北门出宫。”
翃疏一时失语,若是这瑄贵妃主仆亦是景妃安排,怕是自己与逐轻皆是万劫不复。心中千头万绪,只看向萦虹。
萦虹乖觉,便道:“臣下受夫人之命,去寻那崇兰,却见瑄贵妃娘娘孤身一人往北苑去,不多时便听闻景妃与领宫大人车架遇袭,许是那宫人一路示警,崇兰得了消息,急急策马离宫。此时这位淮清大人便来寻臣下了。”
淮清亭亭跪着,面容姣丽,意态沉定,一眼便知是大家风范。见翃疏疑虑,只道:“今日宫中事态乖张,我们娘娘冷眼旁观,自知那景妃为防公主上位,欲将夫人调虎离山,赐死将军于内。娘娘便暗中着人毁了那景妃车架,引开崇兰,孤身去救将军。娘娘此身是离不得这九重玉阙,万事只可仰赖夫人。”
见翃疏彷徨四顾,不可决断,淮清语气,便重了几分:“我家娘娘自知夫人必有疑虑。夫人可曾想,娘娘今夜刀剑劫囚,来日磊氏岂会不知?又岂会轻言放过?娘娘此举,早已是破釜沉舟,殒身不恤了。”
翃疏看着淮清,宫灯昏黄之下,那身浅血牙色宫装,只如残芳委地。他眉眼深肖瑄贵妃,却孤冷更甚,面有铮铮之色。
“瑄贵妃何不与逐轻相携而去,从此长山阔水,鸿案相庄?”
听翃疏此语,淮清目中唯有晶莹。
“娘娘若离宫,思澄、魏穰、纪厉三家势必不能保全。娘娘留下,尚可以一死,求得磊氏放将军与夫人一条生路。”
三人皆是默然。翃疏无端忆起,玉阙易主,颓然而返的逐轻。那怅然中,似有浅浅的无奈与欣然。大约于逐轻而言,为斯人身败命殒,都是欢喜。而斯人于逐轻,亦是如此。而自己,只熬在二人相隔千山万嶂的情深中。却是自知,二人情深,纵是一段佳话,亦不过是一段佳话罢了。
无力多想,翃疏只身向北苑奔去,萦虹微有失色,亦是匆匆追去。
淮清仍亭亭跪着,仰头之时,眼角两行清泪泫然而下。方才翃疏所立之处,身后是那阴郁的崇山,错落零星宫阙。一眼望去,不过长空如洗,冷月如旧。

初夏之夜,昊天华月,茂林疏光。
室中无灯,窗纱清透,月华如练,落下满窗满地斑驳竹影。其间偶有流萤点点,飞扑明灭。
逐轻未曾想过,能于这幽光中,再见那一身靛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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