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济目光深深地望向他:“卫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那支箭,是你的,是不是?”
卫霍说着,直直地与他对视。
周济微抬下颚,眼中情绪翻滚:“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不是,那便不如何,如果是,那参领大人这难道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吗?”
卫霍的声音朗然高昂,咄咄逼人,周济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很快又笑了。
“卫大人来周某府上,周某本是高兴得很,但卫大人如此这般无理,无凭无据地指责我行凶,周某不能忍。”
卫霍冷声道:“唯一的证据已经被你销毁了,不是吗?杀死林将军的那支箭是我大陈御林军的箭,与那绿林贼人不同,但是你不会留下此把柄,早已经掉了包。”
他后来自己也去查证过,那支箭是绿林贼人的箭,但卫霍又问过在场的其他兵士,那支箭远比林震身上的箭要长许多。
周济喝了口茶,看着卫霍道:“或许你没有说错,但是我说的亦没有错,无凭无据,我不会如何,卫大人来此处不过是多此一举。”
卫霍忍住心中激怒,一字一句地说:“我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是刚从将军府出来,听到个农夫与蛇的故事,难免意难平。能来此一趟,将心中话说出口,也算畅快。谋害忠将,令其妻女遭灾。恩将仇报,不顾昔日真情。参领大人,午夜梦回之时,祝你能得好眠。”
语罢,他霍然起身,转身往出走,临到门口时,身后那人道:“卫大人。”
卫霍停步,侧首听他要说什么。
周济的声音多了几分喑哑:“周某之事,已不可挽回。卫大人回府仔细翻查,你之事或可有挽回的余地。”
就在此时,庭院中传来急促的呼喊:“卫大人!卫大人!”
卫霍转头看去,只见一人匆匆跑至他面前,定睛一看,原是宋府小厮。
“你怎么来了?”
那小厮喘着粗气,神情惶恐至极:“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人来府上要拿秦将军和你,大人快回去看看吧!”
卫霍神情一滞,立刻道:“好。”
两人脚步声渐远,房中已是人走茶凉。
周济紧紧地握着手中茶杯,手背青筋突起,只听砰然一声,瓷杯碎裂。
破碎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指,一道道殷红的血顺着手腕滑下,滴落在地。
“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一个时辰前,秦淮与庭院中练剑,便听到前院传来兵器磕碰与沉重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队禁卫军已经闯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秦淮心中疑惑,收起剑:“你们来做什么?”
禁卫军散开些,禁军统领握着腰间的长剑走到他面前,目光锐利,道:“秦将军,我们需要搜查这个院子和里外房间。”
秦淮蹙起眉,隐约意识到有什么大事在前面等着自己,但禁军拦不得,他缓步让开:“搜吧。”
“多谢秦将军配合,”禁军统领招手,“进去搜!”
一队禁卫军跑入房中,秦淮立在院中,听到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由握紧了剑柄。
片刻后,一士兵捧着一个匣子从里面跑了出来:“统领,搜到了这个,但是打不开。”
禁军统领看了一眼,拔剑将匣子劈开,里面纷纷扬扬地洒落了十几张纸,同时还掉出了一个泛黄的卷轴。
他回剑入鞘,捡起来一看,又接过士兵捡起的信纸大致看过,秦淮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很快,他收起卷轴与信纸,喝道:“带走!顺便去找卫霍,同样压入大牢!”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秦淮抬手:“慢着,什么意思?我与阿弟犯了何错?”
禁军统领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物件抬起:“卫霍与叛将林震私下勾结,意图谋反,物证在此,难道有假?你身为他的兄长,同住一屋,更不会置身事外!把人带走!”
“慢着!”
众人闻听一声高呼,纷纷转过头。
卫霍喘着气立在院外,又疾步走至秦淮身边。
他心快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了,竭力镇定道:“何以证明这些东西一定是我们的?如果是他人栽赃陷害呢?”
禁军统领说:“字迹不会有假,这字是卫大人亲笔写下的。”
卫霍厉声道:“不可能!”
“卫大人还想抵赖?”
秦淮说:“我要看看那些信,绝不愿意白受冤屈。”
“看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禁军统领抬起下颚示意,“你们两个,先制住他的手,免得物证被毁。”
秦淮将信件上的字扫了一遍,心中已确知是有人陷害,只是这些东西在他与卫霍房中搜出,两人恐怕都是在劫难逃。
不,不对……
他立刻道:“抓我就可以,卫霍与此无关。”
禁军统领哈哈大笑,目光森然:“卫大人的字迹明明白白地在上面呈现,怎可能脱身?秦将军莫不是在说笑?”
“这是他年前的字迹,年后已有所不同,而这些信件都是今年所写。你们且去房中搜出他的字帖,一看便知。我的清白暂时不论,但他定是冤枉的。”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禁军统领闻之,示意身旁侍卫:“进去再搜。”
卫霍怔了一瞬,心中如擂鼓一般,他欲上前走到秦淮的身旁,但却被卫兵阻拦住,不能上前。
“你们让开!”
卫兵仍横在他身前,面无表情地道:“卫大人,我们都是在秉公办事,还请您勿为难。”
“左将军,这是在做什么呢?”
从几米外传来一声悠闲的询问,卫霍心头一紧,转头看过去,胡然身着深色衣袍,施施然走了过来。
他不由咬紧了牙关。
禁军统领左阳行过礼,问道:“胡大人怎么过来了?”
胡然回了一礼,淡笑道:“没什么事,便随便转转,转到宋将军府上,便想着进来坐坐,未料到看到这一幕,唔,这是怎么一回事?秦将军有犯何罪?”
左阳简单道:“我也是奉皇上旨意,来此搜查,搜出秦淮与林震私下勾结,企图夺权的证据。”
胡然面色惊愕,朝被制住双手的人看过去,看见秦淮凝视着他,目光中燃着怒气,不由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他上前一步,朝秦淮拱手,叹息道:“秦大人好生糊涂啊。”
卫霍怒道:“不要你来装模作样!”
他心知今日之事决计与胡然脱不了干系,恐怕幕后就是他一手操持的。
宋宇与他从没有私交,哪来想着进来坐坐一说?无非是想来看笑话罢了。
被青年怒目而视,胡然不怒反笑。
那一双澄澈清亮的眸子望过来,他心坎上那点痒意又开始泛滥了。
最初见到卫霍之时,他就颇为喜欢,只是后来欲收入麾下却失败了。他虽遗憾,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喜欢的,不也恰恰就是对方身上那一种干净的傲气吗?若真没有了,也就成了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只是这样的人,终究会被他得到。
想到将之压在身下作弄侵犯的时候,看其泪眼朦胧,听其求饶不断,眼中虽盛满羞辱,又不得不被践踏的模样,胡然便觉血脉贲张,大庭广众之下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对方,因此瞧见卫霍瞪视自己,如同被逗弄恼了的小狮子,胡然反而愉悦地紧。
他脑海中想着龌龊之事,面上却露出几分受伤来:“胡某不敢,只是诚心盼着秦将军不要误入歧途。”
因欲念而嘶哑的声音听着令在场人都觉得卫霍太过无理,左阳低声道:“胡大人看场好戏也就是了,何必同这兄弟俩计较?”
“将军!侍郎大人的字帖已经找到!”
屋中的卫兵三两步跑至左阳身边,将手中的东西呈递给他。
左阳打开,胡然在旁问道:“搜字帖做什么?”
左阳道:“不过是秦淮硬说,那些孽信上的字并非卫霍现在的字迹,我便命人去搜了。”
左胡二人对照之后,也瞧出信上的字迹与卫霍近日习练写的字有所不同。
左阳抬起头:“是有不同,但这些东西是从你们房中搜出来的,谁也逃不了干系,都带走!”
“慢着!”秦淮喝了一声,“既然字迹不同,那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左阳欲语,胡然却道:“有几分道理。”
左阳讶然:“胡大人?”
“字迹不对,即使侍郎大人想换个字迹,不让他人发觉是自己所写,也不会换成自己以前的罢?况且,知道卫大人以前是何字迹,年后又是何字迹,这恐怕也只有一人是最清楚了,”胡然语罢,意味深长地望了秦淮一眼,又朝身旁的卫兵看去,袖中的手做了个手势,“这信是从何处搜出来的?”
那卫兵怔了一瞬,低下头道:“回大人,是从秦将军床榻下的空格中搜出的。”
“是了,”胡然又看向左阳,低声道,“事情已差不多有定数了,在下觉得,卫大人应还不知情,不如先将已脱不了干系的秦淮押入大牢,此事朝中人很快都会知晓,到那时皇上会同我等商议如何处置,我会向皇上说明此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