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梓懿听得有些专注了。眼中逐渐由不屑燃起些火焰。
次日,琨钤四皇子闻人恭书前来觐见鄞暹幼主乐正瀚。
早朝过后,闻人恭书与鄞暹幼主及各鄞暹政要密谈了三个时辰。
及至晚上,靳肃远方神情悲戚地回了将军府。
周礼桓再度出现在他书房。
靳肃远神情有些疲倦,道:“今日闻人恭书前来觐见密谈,沁炀王极力唆使大王及众大臣。明日早朝,大王便会派我领兵与琨钤大军一同进攻流沙关。我不明白,大王乃是沁炀王亲侄,沁炀王为何要骨肉相残?难道血缘当真敌不过一个权字?”
周礼桓脑中闪过一个巧笑倩兮的人影,亦有些恍惚,道:“孤亦不明白。”
靳肃远振作起来,冷声道:“乐正梓懿既然不臣,那便怪不得我以下犯上。”他看向周礼桓,道,“我想知道,你又欲拿什么来说服我助你败琨钤。若你是下一个闻人恭书,我便愧对我的君主,亦愧对我的黎民百姓。”
周礼桓感慨:“有靳将军此问,孤方彻底放心与你同盟。”
他猛然抽出靳肃远的佩剑划破掌心,朝外单膝跪地,指天为誓,道:“吾,岚邑真龙天子周礼桓,今日在此起誓,若此役可败琨钤,便即停战,三国立约,各安黎民百姓。若违此誓,便万箭穿心而死,天人共诛,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靳肃远不由被周礼桓的浩然正气震得后退了两步,他站定,对周礼桓彻底放下心来,又忙上前两步,与周礼桓相对而跪,磕头道:“陛下请起。为了天下百姓,此役,臣必将马革裹尸,死而无怨!”
第21章 百晓神算·暗涌(中)
岚邑忽然被一些流言所充斥。
说有武林侠士曾亲眼所见岚邑天子周礼桓在啨卌坠入少林瑬玊崖身亡,千真万确。岚邑君王早已驾崩,现下是丞相王量在代政。而后甚至还有人确定到了其中一位周礼桓坠崖的目击者的具体身份地位。名门世家,身份显赫,地绝不低,且德高望重,绝不会危言耸听。
这些流言愈演愈烈的时候,岚邑北境传来急报,边关遭到夜袭。北境大将军吴黥重伤,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流言升级,道岚邑天子已死,骁勇无敌的桀王世子魏堂胥又已辞官而去殊门圣复后更是不知所踪,琨钤与鄞暹将趁乱进军岚邑。
岚邑方从韦边之乱中恢复,又将卷入另一场破国浩劫,岚邑百姓纷纷再次陷入惶恐。甚至连岚邑武林也开始骚动起来。
小一看向神情严肃的温苏夌,道:“王后不必过于担心,陛下自有分寸。”
温苏夌缓缓道:“究竟是谁?这散播流言之人,必定便是卫修如今效忠的人。他究竟是谁?”
是闻人恭书么?温苏夌微微阖眸,看向茶杯中的倒影。
白斛却闭目未语。
——*——
就北境流沙关被夜袭,戍北大将军重伤一事,丞相王量紧急在早朝上咨询众臣的派兵意见。
学士公子林禺飞出列道:“夜袭北境的骑兵虽尚无法确定身份,琨、鄞二国亦暂无大举来犯的军报,然而夜袭已是征兆,流沙关的战略位置至关重要,流沙关若被攻破国将危矣!微臣认为,当立即派兵前往支援防范。”
王量捻须点头,道:“陆将军以为如何?”
陆贤出列道:“林大人所言有理。微臣以为,现下岚邑纷散的流言十分蹊跷,不可不防。微臣愿率军前往北境戍关。”
王量正沉吟间,却忽见尚书陈礼惶然出列,眼神飘忽,低头不安道:“敢问丞相,陛下现在何处?现下岚邑动荡,百姓惶恐,朝廷若是再如此无主下去,正正应了流言,遂了宵小鼠辈的愿。陛下将何时回返?陛下一即回返,流言方能不攻自破啊!”
此言一出,正合众臣之意,议论四起。
陆贤见了王量神色,出列道:“陈大人此言差矣,陛下在外自有思量。祭祖岂是儿戏?岂可寥寥草草便仓惶而返?倒是众位大人被流言所惑,惶恐无主方正中了宵小鼠辈的下怀。”他看向王量,道,“丞相大人,微臣以为林大人所言在理。只是流言蹊跷,夜袭亦必定有因。只是若真如传言所说,此乃琨、鄞二国压境的前兆,那么,众位难道不觉夜袭便打草惊蛇了么?他们为何要提前告诉我们他们将挥军流沙关好让我们作防范?”
林禺飞皱眉:“陆大人的意思是,调虎离山?”
陆贤道:“不无可能。是以京都驻队必须留守京都,垣中绝不能空无人守。而另一方面,如林大人所说,流沙关位置至关重要亦绝不能失守。”
便有大臣奏议:“为何不派驻乐川大军前往支援流沙关?乐川大军征战无数,自能守关。若自京都派兵前去,反倒路途遥远,军士疲惫。”
林禺之眼神一转,忙道:“此议不可!乐川大军素来气傲,只服魏堂胥一人。此刻十驸马魏堂胥方辞官离去,军中易主,必定士气低糜,人心不齐。流沙关绝不能交到乐川大军手中。”
一时间,众人尽皆沉默下去。良久,王量方道:“便由京都大将军陆贤率三万大军前往支援流沙关。传令至各地,务必严密监视各地边境境况,一有异动,便即禀报。”
林禺之微微抬头看了看陆贤,眼中闪过些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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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修自妍安处得知王量所作的安排后,便即飞鸽传书与闻人恭书,道王量只派了陆贤率三万大军赶往流沙关。大军尽驻垣中。
闻人恭书撕了卫修的传书,心下计量,即刻传了书信与乐正梓懿,道:令靳肃远大军取道神来谷从岚邑东南直取垣中,我军将压境流沙关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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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安师弟在琨钤已探得确切消息,琨钤对岚邑的军事行动为实!已将行军冲我流沙关而来!”昱阳匆忙入得丁儒书房禀报,气息不稳。
丁儒心中一颤,放下笔,负手起身,开始来回踱步。
自天子周礼桓坠入瑬玊崖的消息大肆流窜,丁儒大惊,便派昱阳前往彻查那日坠入瑬玊崖的白楼与周奂二人。最后却确定了那自称周奂之人,竟真为岚邑天子周礼桓。丁儒不曾想到那个与他如此投缘的年轻人竟会是隐瞒身份的岚邑天子,心中百感交集。对朝廷的印象竟也因为周礼桓此人而改观。周礼桓已死,丁儒开始担心琨、鄞两国将大军压境是否为真,于是便派出门下弟子前往琨钤打探,不想今日又传回了传言属实的消息。
昱阳急道:“师父!我们该通知朝廷此事!流沙关若破,琨钤大军杀入境来,百姓将生灵涂炭!”
丁儒沉吟良久,道:“派弟子快马赶往垣中,通知丞相王量此事。再通知武林同道,即刻请公证会、盟主及十大掌门宸州天颐坛相聚,便道武当掌门有要事相商,半刻也耽搁不得,明日午时务必尽数到场!”
昱阳领命速速去了。
次日午时,各人尽数赶到天颐坛,公证会尚未有合适人选替司马缙之位,便仍只有两人。司徒羽生便道:“不知丁掌门如此紧急让我们前来相聚是为何事?”
丁儒道:“各位应当都对近日来的流言有所耳闻?”
扶风心下念头微转,道:“丁掌门莫非是指天子身亡之事?”
丁儒眼神微黯,简略带过此事,只道:“我武当有门人潜入琨钤已探得确实消息,琨钤将挥师我岚邑!大战在即!”
众人皆惊,司徒羽生皱眉道:“两国若是开战,百姓必将生灵涂炭。”
丁儒道:“不错。我们绝不能让琨钤大军攻破流沙关。此亦是我今日让大家前来的目的,我丁儒将率武当弟子前往流沙关对抗琨钤大军,”他转向扶风,道,“请盟主即刻在岚邑武林广发英雄帖号令天下英雄共赴流沙关抗敌!”
众人一时沉默。
扶风便道:“然而,我武林向来不理朝廷之事。再者,我若号令岚邑武林参战,此战若败,我如何给众人交代?大家都有家人,我不能让大家冒险。”
昱阳未曾料到扶风竟会推脱,当下怒道:“那么朝廷众将士便无家人么?国若破,何来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敌当前,我岚邑将士在边关马革裹尸,你却要让大家做缩头乌龟?”
扶风冷眼看向昱阳,道:“当初是你们力荐我来担这盟主之位,我便要对你们、对岚邑武林负责!你们如此莽然跑去参与两国的朝廷之争,两面不是人,若是出事,我如何对得起大家的信任!”
昱阳便冷静下去,丁儒道:“盟主息怒,小徒亦是为岚邑百姓着急。如此,依盟主之见,我们该如何做?”
扶风道:“便由大家共同决定吧。此处共有二十人,便除却各门弟子,由其中的公证会二位前辈、十大掌门、及我这十三人投票决定战是不战。不可弃投,少数服从多数。大家可有异议?”
众人点头,扶风又道:“那么,大家以佩剑示意。若是不赞成参战,便佩剑不动。若是赞成参战,便佩剑出鞘。”话音刚落,扶风便利剑出鞘,走到了众人中间,道,“我虽为武林盟主,却并无资格要求大家与我一道送死。是以将选择权交给大家。只是昱阳师弟所言甚是,国若破,何来家?我扶若风将誓死抗敌,愿意与我一起去的,便亮出你们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