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见他不喝,便随意找些话头来撩拨谈聊,谁知顾寒瑞心肠真有那么硬,只是自顾自喝酒,气得这女子推他一把:
"爷这样俊俏少年郎,怎么连个风情话也不会说?俗话说得好,遇风情人说风情话,爷一句话不说,是我小凤仙不够风情?"
顾寒瑞饮了一大口山楂酒,摆摆手只是笑,小凤仙也不再缠他,又踱到白文卿身边,顾寒瑞看见了,笑拉她道:"我这朋友怕见生人,他更不会说风情话了,好姐姐,你出去罢,我们朋友间一处喝酒,不要人来陪的。"
小凤仙咂嘴弄舌,只是稀奇:"咦,这世道也变了,男人家们倒都规矩起来了,也罢,你们喝罢!"
待到小凤仙出去,雅间里三人便又饮酒,喝到一半,叶少秋看了看怀表,已经是下午一时,便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因为叶家今天要与牙行里人谈生意,误了时候他父亲要发怒的,顾寒瑞也不虚留他,任由他走了。
雅间里便只剩顾寒瑞和白文卿两人,顾寒瑞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只要灌白文卿酒。
这小猫从来饮酒不多,今天乍乍被顾寒瑞劝着喝了一大坛,不免头昏脑涨,何况这酒又比平常酒度数高出许多,喝了许多后,再也不能够。
不一会儿他自己站起来,扶着墙起身要去外面吐酒,可是身子发虚,好几次跌倒在地,顾寒瑞扶着他到了外面吐了两次酒,末了用茶漱了漱口,又扶着他回雅间。
不得不说这猫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吵不闹,只是睡意沉沉地要趴着闭眼睡觉,雅间里有一袭软沙发,顾寒瑞就扶他到那里睡着。
白文卿浑身一点气力全无,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只觉得头晕得难受,模模糊糊中只听见旁边顾寒瑞叫他,要他喝一点解酒茶。
人喝得太醉,连眼睛都懒怠睁开,白文卿勉强扶起点身子,就着送到口边的解酒茶闭眼喝了几口,而后又恹恹欲睡,闭眼要寻软枕趴着,寻来寻去寻不到,索性把顾寒瑞当枕头,环抱着他腰,头伏在他怀里睡。
顾寒瑞看着这喝醉的猫,伸出手去轻拍着他肩头哄他,怀里的猫一抖一抖,似乎是喝醉了身子有些发冷。
顾寒瑞被他这样环腰抱着,心跳一直很快,低头看着喝醉的猫,不由得感叹万千,因自己一生人世里竟可以有这样奢侈事。
他要一直醉下去就好了,顾寒瑞不由得这样想。
但酒醉得快,醒得也快,猫打了两个小时的盹,睡醒了也就酒醒了,勉强睁开眼又喝了点热水,眼神清明了不少。
顾寒瑞被他一直抱着,两个小时里一动未动,更没什么人来说话,但也不觉得烦闷,眼下见他酒醒了,还有一点舍不得。
人世间究竟何以称情,至深至浓处,会这样含蓄到连一句喜欢你都说不出口。
白文卿酒醒了不少,顾寒瑞给他把桌上的斗彩秋海棠酒杯装在怀里,一路里送他回家。
八月里黄昏是这样好天气,远处人家炊烟白袅袅,间或也有几缕烟蓝,行在岸上,听得见那边桥头上妇人一叠声地呼唤自家孩童回去吃饭,薄暮给人世风光覆了一层浅灰,连同人世声音也变得深远起来。
地下与天上是一般的静,静得有种深远感,但并不惹人感伤,像是岁月静好,人心里只是平和。
民国世界里是那样的动荡不安定,但到此刻时分也仿佛天地皆悠然,人世间这样一副静画景,画中人走走停停,看得见眼前风景千般好,何须顾念以后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寒假就剩几天了啊,呜呜呜这几天我不想码字了,我要在家玩了,估计24号以前都不会更新了,摸摸小可爱们~
☆、启明星
乌飞兔走,很快又到十月初。
这几月里,小尾巴长得很快,然而看起来还是小小一团,猫的寿命其实不比人,人要是能活到一百岁,猫却连人五分之一的生命都得不来。
十月天里已有一点凉,但至午时稍热时候,也能看到人家门前有小脚婆婆包着布头巾,拿着大蒲扇在扇风。
这天里顾寒瑞抱着小尾巴,同白文卿一同去饭馆吃饭。
几盘菜陆续端上来,两人正吃得高兴,忽然旁边店伙计端过一盘黑乎乎东西,上了饭桌。
那盘菜黑乎乎的,都是炸好的蚕蛹。
白文卿一见,简直没有再吃饭的胃口。
偏偏顾寒瑞笑眯眯举着筷子在盘里撩拨了几下,拣了一个最大的蚕蛹,要递给他吃,白文卿抵死不肯吃,脸上一副深恶痛绝表情。
顾寒瑞看了倒好笑,说道:"那知了你都喜欢吃,怎么这个就不肯吃?"
白文卿回敬他一句:"我倒要问你,你连这个都吃得下,怎么知了就偏偏吃不下?"
顾寒瑞笑起来,"我和你对吃的口味真好像反过来一样。"
吃过饭,两人便一起在路上散步,走走停停地,顾寒瑞送白文卿到了住宅前。
推门而入,一看,院子里一大堆人。
白文卿稍稍吃惊,但过不久也就自己想起来了,今天是电影最后一场戏,照剧本上,还是要在那海棠树旁拍的,收个结尾,算做仪式感。
许迁前几天问他要了钥匙,今天看天气恰好,便招呼剧组里人进了院子,预备拍最后一场戏。
但真就有那么巧,刚要开拍时候,天空落了点小雨。
于是还是和第一次拍戏时候一样,众人都到了白文卿住屋里睡去。
顾寒瑞呢,这次倒是没穿军装,可又借口自己身上是刚买来的簇新衣服,怕路上回去时候沾了泥点,再说他还舍不得小尾巴,想和它再多呆会儿。
日暮时分,顾寒瑞跟着白文卿一起到了隔间书房里。
白文卿拧亮了煤油灯,坐在书桌前,摊开稿纸写字,顾寒瑞呢,就抱着小尾巴,在对面书桌上伏案睡觉。
一夜静悄悄过去,天将要晓时分,顾寒瑞醒过来。
怀里小尾巴还在酣睡,对面书桌上那只猫呢,正借着煤油灯光看书。
"白文卿。"顾寒瑞叫他。
白文卿抬头,猝不及防看见对面人一双星眸,像极东方天空上一颗启明星,奇亮。
白文卿愣愣看着这双眼,只觉当下心跳比平常跳快了几倍,慌忙低下头,竟不敢再看顾寒瑞的眼睛。
这小猫怦然心动了。
在这以后白文卿常常想起这个早晨,思来想去,到底这个早晨与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不是他叫他,如果不是隔间里光线那么暗,如果不是他那一双眼像星子一样闪闪发亮,可能到死他也不会对他心动。
心动这个词太重了,比喜欢、比爱这些诸如此类的字眼都要重,因为太猝不及防,太直见性命。
是心动啊,直见性命。
天大亮起来,剧组的人开始忙着拍戏,戏拍得很顺利,剧组的人很欢乐。
晚上,最后一场戏拍完,商会会长请大家一起去会馆听戏。
这次只请了锦堂社的戏班子唱戏。
桃花扇。
侯方域与李香君两人情投意合,后却因阮圆海之故,侯方域不得已辞别李香君,一去久之,后终又重归南京秦淮河媚香楼寻访李香君,但已人去楼空。
侯方域唱介。
倾杯序:
寻遍,立东风渐午天,那一去人难见。
看纸破窗棂,纱裂帘幔。
裹残罗帕,戴过花钿,旧笙箫无一件。
红鸳衾尽卷,翠菱花放扁,锁寒烟,
好花枝不照丽人眠。
……
一曲罢了,众伶人在戏台上谢幕。
戏听完了,会馆里各人照例是喝茶谈笑,白文卿在位上坐着,只听见隐隐约约有哭声。
似是后台传来。
像是楚生的声音。
白文卿站起身来,起身去后台,顾寒瑞见了,也随他同去。
一到后台,只看见楚生哭得好像个泪人儿一般,哽咽难言,旁边锦堂社社长陈结衣就站他身边,一脸威吓模样儿。
后台里还有一个做大米生意的汪老板。
民以食为天,自古乱世里,都是做大米生意的老板最吃香,这汪老板呢,白白胖胖,就好像大米堆里养出来的白胖虫子。
楚生还在哭,只说道:"我不去!"
陈结衣板起脸来训他:"你不去?不去也得去!承蒙汪老板看得上你,是你福气!还哭?哭什么!上次也不是没去过!"
听了这话,楚生益发大哭,抵死不肯去,咬牙切齿喊道:"我不去!"
有钱人家狎男旦也是一时的风气,一些名角年轻时唱戏得的包银不少,也就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到了年老,自己唱不动了,就开起班子教徒弟。
未出师之前,徒弟唱戏得的赏钱自然都是师傅的,徒弟一分也得不到,但饶是如此,一个戏班子大大小小那么多人,光是吃喝下来,就要花去不少钱财,加上人老贪钱,这种时候,有的班主就把徒弟荐去给一些有钱老板,好赚外快。
楚生上次第一次登台献唱,唱完之后,陈结衣就叫他跟着汪老板去汪府里玩了。
楚生还在哭闹,汪老板已等得不耐烦,上来就要拉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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