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瑞已经靠着书桌一侧睡了,白文卿拿一件外套走过去给他披上,谁知他军队里混过许久的人,一向睡得浅,衣服刚给披上他就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白文卿:“啊......你怎么还不睡?”
“我待会儿睡。”说着,他就低头走开了。
顾寒瑞坐起身子,感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滑下去了,一看,脚边一件毛外套。
顾寒瑞笑,拾起这衣服,心里想着:“唔,总还算这猫有点良心。”
一夜悄悄过去,东方空上泛起鱼肚白,许迁异常兴奋地推开隔间门跑出去,像小孩子眼巴巴地终于等到了礼拜天,他跑出去,把地上的人统统叫醒,天刚蒙蒙亮,一堆人就被迫站到了院子里,准备拍摄第一场戏。
胖胖的制片人一向有起床气,现在倒也不发脾气,时间就是金钱,起得早也好哇,早点拍完,好省点资金。
张可欣从房里起来,打了个哈欠抬头望着天空,忽然叫起来:“彩虹!”
众人听了,抬头一看,果然是彩虹。
它挂在东边天空上,红、橙、黄、 绿、蓝,一共五道,梦幻般的彩颜色。
可惜不是七色虹。
但又听说,看到七色虹,眼睛会失明?得不偿失。
众人叫许迁:“导演,导演,拍下来呀,多好看!”
许迁果真拍了一张,然而众人惋惜起来:“可惜,这样好看的彩颜色,到了镜头里总是灰蒙蒙,拍出来就不好看。”
那鱼不说话,脸上露出痛惜神色。
胖胖的制片人走过去,愤愤不平地说:“好嘛!平白无故费了一张胶卷!”
这时候又听见画眉的叫声,小小的爪勾在红色瓦上,深褐色的羽、淡黄而尖的喙,眼圈白色向后延伸至眼角末梢,细、直、长,是一字眉形,劲强有力,气势如虹,喋啾出一种激昂声音。
于是开拍第一场戏。
这一个和烟带雾的早晨,白色海棠花开满枝,张可欣一身白地绣乌梅刺花的直襟上海领旗袍,戴银白首饰,端着一杯花泡茶倚在门框边,旁边是一树枝枝桠桠垂下的海棠,半遮半掩,人面花色两相映,极清丽秀雅。
顾寒瑞呆在院子角落,只听见一声极清脆尖利的口哨声,顾寒瑞“啊”了一声,对白文卿道:“行了,我那副官来找了,我得走啦!”
白文卿点点头:“去吧。”
顾寒瑞笑着凑近他一点儿:“白先生,你说我在你这儿一夜未归,我那副官怎么想?”
说毕哈哈大笑,戴上军帽就走了。
副官早等在外面,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军座儿啊,你这要是实在喜欢,把人接到公馆去住不就好了么,好嘛!昨夜一宿没回来,兄弟们还以为你是被哪个地下分子开了冷枪,要了脑袋去了!”
“去你的,”顾寒瑞笑骂道:“谁敢朝我放冷枪?我这条命,将来若不是战死在前线,就是老死在故里,除此之外?没别的!”
副官笑道:“诺,放眼整个中国,是没人敢朝我们军座儿放冷枪。”
说罢他便拿出一张红底金字的请柬来,“今儿月初,晚上张会长想邀军座儿到商会会馆一聚,叫我问问,军座儿可愿赏脸儿?”
顾寒瑞收了请柬,嗤笑一声:“次次这样郑重其事,显得我多吓人似的!”
“可不是?客气得没边了,今儿又差人送了两坛女儿红过来。”
......
晚上七点。
顾寒瑞带着副官和一个警卫连来到商会会馆。
会馆里早已是热闹非凡,顾寒瑞环顾一圈,只见白文卿也在。
原来张会长今日做东,请剧组里的一些重要人物来看戏听曲儿,全当犒劳大家。
今日堂会,请的是皮影戏班子。
顾寒瑞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皮影戏开场,唱道:
一个是光棍命不长,
攒上个金银办婆娘。
正月里说媒二月娶,
三月到家产儿郎。
四月五月长大了,
六月送学观文章。
……
靠墙边上站着的一排警卫连听了,都暗笑起来,好嘛!听听这唱词,张会长又想嫁女儿了。
只见张会长满脸堆笑,看着顾寒瑞说道:"这唱词好哇,人生大事,还是娶妻生子的要紧……"
正说着,戏词又唱道:
十月里告老还故乡,
十一月得下不生病。
腊月三十一命亡……
戏唱到这里,张会长愣了愣,觉得兆头不好,又听到戏词唱:
这才是生得快来死得快,
出奇的人儿命不长,
出奇的人儿命不长,
……
顾寒瑞听着这戏词,看了张会长一眼:"娶妻生子啊,不急,没听戏词上唱?生得快来死得快……"
张会长面色一顿,自己也觉得三番五次的,这兆头有些不吉利,然而还是不死心,讪笑道:
"戏词哪能当真,将军这样年轻有为,身边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好,小女她……"
这就算刺开了皮影幕绢子,把事挑破了。
顾寒瑞只推脱道:"张会长,看戏罢。"
张会长还要说什么,忽然警卫连那里吴小江走过来,笑嘻嘻对顾寒瑞说:"顾将,不如你答应了罢。"
顾寒瑞斥他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吴小江笑嘻嘻地,一步也没挪,又转头看向张会长,"咳,我们顾将是不好意思呢,话说张小姐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到时我们顾将好在生日宴前准备礼物呢。"
张会长喜不自禁,一时得意就忘了形,说道:"哎,我这小女是二月廿一的生日,今儿四月初,说起小女的生日宴一一也不远啦!"
吴小江笑:"那么张小姐是哪年生人?"
张会长道:"往前推二十年,戊申年那时候!"
说着,张会长不由得发出思古之幽情,叹道:
"转眼二十年啊……唉,好像才只是一眨眼,记得那年还是光绪三十四年,可欣她生出来的前一月,我记得山西商务局不是与福公司议定几百万两银子作赎款,将山西各属矿权全部收回来了?"
"哎!"张会长重重地叹了一声:"到了第二年,就是宣统年了,再几年过去,大清灭了,又到民国……前几年北京政变,紫禁城里那位宣统小皇帝不是被冯将军赶出去?也是个可怜人儿,现在是谭主席管事儿……"
顾寒瑞放下茶杯,只说道:"张会长,你话太多了。"
张会长这才从怀旧之蓄念中猛然惊醒,赔笑道:"喝多了,喝多了,将军勿怪,勿怪……"
吴小江细细推算起来:"哦,张小姐是1908年戊申岁生人,那年是猴年,张小姐又是二月廿一生……"
吴小江叫起来:"呀!五十一月申合虎,二月生人,胎元宫在五月,怀在犯月一一是血败子呀!男败丈人三十九,女败婆家无尽休……"
张会长听了这话,面色陡然一变,也是才想起来犯月这回事,碍着吴小江是顾寒瑞那边的人,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低声说道:"副爷!不要这样嚷,是我记错了,小女本是三月生人……"
吴小江道:"哦,那么,生在三月就不犯月了。"
张会长霎时松了一口气似的点头笑道:"是呀!是呀!就是三月生人!不犯月的!"
又低头向顾寒瑞说:"将军,小女真不是犯月!"
吴小江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道:"张会长,你还蒙我们呢,我们顾将不娶血败子哩,唉,这也是,女败婆家无尽休,怕呀!"
张会长看着吴小江,一张脸着实气得慌,末了只得忍气吞声对吴小江说:"顾将军不愿娶也罢了,只是,小女真是生在三月……以后还请这位副爷不要乱说!"
吴小江笑眯眯说:"知道知道,不乱说,那么你以后也不要乱牵红线了。"
张会长气得只重重地说道:"哎!"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里有错误的地方,现在改过来……1908年1月丁未年还是羊年,到了二月戊申年才是猴年,我误以为1月就是猴年了……改正改正
副爷:旧时对士兵的谀称
至于犯月……就是比如张可欣属猴,这个生肖天生有要避讳的月份,比如五月,生在五月就是明犯月,明败子;怀在五月是暗犯月,血败子。旧时男女合婚的时候挺忌讳这个~所以一般犯月的要把生人月份往后拖……
至于迷信……这类似于地方习俗禁忌,大家不用当真……要过年了,大家新年大吉~
皮影戏词里那句腊月三十一命亡,断句是:腊月三十,一命亡。因为历日上没有腊月三十一呀
☆、茶叶包
这时候叶老板带着儿子叶少秋走过来,手里拿着个锡皮小盒子,脸上微微有些得意的神情,张会长一看那小盒子,问道:"叶老板,这清明快到了,你又有了好茶叶啦?"
叶老板很谦虚地说着:"不算好!今儿算我请大家喝茶,大伙儿别嫌弃!"
说着就打开锡皮小铁盒,里面都是一小包一小包封起来的茶叶,叶老板照例是面上谦恭着,可发派茶叶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
"这不是明前茶,是社前茶!嗳,一芽一叶,好茶哪!"
然而众人只是收下茶叶包,并不关心什么明前茶还是社前茶的区别,也不关心到底是一芽还是二芽,叶老板对众人的反应很有些不忿,他们哪里懂得这茶真正的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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