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两年美国不是有部有声片上映?我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拍一部有声的电影就好了,声、色、光、影,我们现在的电影是只有光影,没有声色,什么时候电影上也能拍出彩色就好了。"
张会长在他旁边听他这里说一句,那里说一句,早有些不耐烦,只说道:
"这电影当然是早些拍完早些上映的好,你管它那红海棠拍出来好不好看?只管拍不就完了么,看电影的又不是去看那海棠花的,你管它红色灰色还是白色?那么较真干嘛!"
许导演只是摇头,"不行,还是得找一株有白海棠的地方拍。"
张会长气乐了,跺脚道:
"嗳哟!这么死倔的人!白海棠可是少见哪,你这拍电影还要它恰好长在门框旁,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再说灰色和白色不是差不多嘛,差不多得了!"
这导演还是摇头:"灰色是灰色,白色是白色,拍出来就是不一样,红海棠拍出来不好看。"
张会长有点怒了,硬邦邦撂下一句:
"反正这电影下月就得拍!不拍?哼,我撤资!"
"哟,爸,您这好端端地干嘛撤资啊?"张可欣端着酒杯过来,笑道:"您这撤资了,我这女主角的份儿不就丢了?"
张会长鼻子里哼出一声,"要不是为你,我早把钱撤出来了!"
顾寒瑞在一旁听了半天,懒洋洋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漫不经心说道:"白海棠啊,我知道一个地方有。"
"什么地方儿?!"许导演听了,立即激动起来。
顾寒瑞放下茶碗笑:"你那剧作家住的地方呀,恰好有一棵。"
"剧作家……是白先生家?"
顾寒瑞点头,又低头翻开怀表盖看了看时间,"诺,现在是下午1点钟,我带你过去看看?"
许导演兴奋地站起来,"太谢谢了,实在是太谢谢了……"
下午三点。
电影剧组进驻到白文卿的宅子里。
白文卿站在院子角落,看着周围剧组的人来来往往,他的屋子现在要按电影拍摄场地的要求进行改造了,里面暂时不能呆人,他只好出来到院子里呆着。
顾寒瑞站他身边,咬着烟笑得不行,白文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都没有地方可以呆了。"
顾寒瑞清了清喉咙,戏谑道:"那不然今晚去我那公馆?地方大,也清静,有的是房间给你住。去不去?"
白文卿用胳膊肘捣他一下,"别闹了。"
剧组来来回回收拾的时间费了些时候,等都收拾好了,天还亮堂堂的,张可欣过去找导演,"许导演,这第一场戏,现在就开始拍吧?"
许导演摇摇头,很固执地不肯答应,他神色痴迷,微微笑着,眼睛里溢着光彩和温柔,不知是不是错觉,张可欣只觉得这个人的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光辉一一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是幸福的。
许导演张开口,说话间仿佛陷入沉浸在了某种由自己打造出来的幻境,他说道:
"明早吧,明天早上拍,"说着他就比划着张可欣的那张脸,神情又痴迷又温柔,他的声音也是痴迷的:"你想象一下,等早晨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的时候,那时候拍,多美!"
张可欣傻傻地站在那里,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里现在是1928年,所以拍的电影都是黑白默片。
另:黑白片有黑、灰、白三种色阶,我不太熟悉黑白片,就用了黑白相机试了一下,发现像红色的东西拍出来,在黑白相机滤镜里就变成了灰颜色,白色的东西拍出来还是白色。
所以就……以此类推了一下,不过我也不知道红色拍出来在黑白片里什么样子,应该也是灰色……不过讲真,我看过的黑白片里好像的确都是用的白花……所以只找白海棠来拍不找红海棠来拍这段,我应该不是乱写……
☆、胖胖的制片人
张可欣看着眼前这个面庞瘦削的青年,不知怎么,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和他说话,生怕惊扰。
他那神情真不像是在人间,活像抽了大烟似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热切的光,自己给自己搭了一方梦境,一脚踏进去,全不管旁人。
胖胖的制片人从一旁慢慢走过来,看着这青年导演,毫不客气地开口,一时间,惊扰无限:
"小许啊,还是现在就拍吧,这现在拍和明早拍不都一样的么,啊,现在拍吧。"
他不叫他导演,却故意要拿出做派来叫他小许,为的就是先挫一挫这青年导演的臭脾气,真是一一制片人忿忿不平地想着,这人可真是狗咬皮影子一一没一点人味。
什么叫拍电影?不就是拿最少的成本去赚最多的钱么,就说那些天天嚷着要办实业兴国的,人家那情怀,够高尚够伟大吧?那可也得先把厂子开起来,手中钱给赚足了才行哇。
这年头,钱最要紧!
等到明早再拍?哼,时间就是金钱!白白耗在这里等着不说,这剧组上上下下半天算下来的工钱,就得折进去好几块大洋,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哪!叫人怎么能不心痛!?
念及至此,制片人忽然忿然了,脸庞胖胖的,像一只吹鼓气的气球那样紧绷着,周围的气压慢慢低下去,像梅子阴雨天那样压抑着。
谁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不小心祸从口出,出了口的文字就拆散开来,自己一个个分解成横、竖、撇、捺……
在这暴涨紧绷的胖气球面前,任何的一撇一捺都有可能变成一根细小的针,"砰!"地刺破这气球,剧组的人都低下头来,不敢言语。
是这气球自己先开口的:"拍,"气球扬起了他那圆滚滚的大下巴:"就现在拍。"
剧组里的资金在制片人手里捏着,他算是张会长那边的人,大伙儿没什么好说的,只看向许导演,等着他发话。
这位年轻的导演侧过身子,风有些大,刮得他的长发扬起来,他顺着长发向后拢了一把,没再犯倔也没再骂娘一一他生气的时候是会骂娘的。
他神色很平和,不像生气的样子,可刚刚眼睛里的那种光彩和温柔确是没有了,默默无言地,他开始搬弄电影摄像机。
却没有拍成,因为天上落了点小雨。
张可欣不喜欢细雨蒙在脸上的那种水雾雾凉丝丝的感觉,所以她也不喜欢在雨里拍戏,她的理由很充分,最重要的是,制片人不敢得罪她。
于是剧组的人停下来,张罗着在这院落里凑合睡一觉,等明早再拍一一如果明早雨停的话。
这院子挺大,五间房,有四间空着,剧组的人在三间空房里歪七扭八睡倒了一大片,另有一间专留给张可欣。
白文卿自己睡的那间卧房本来保得住,后来是他自己让出去了,因为觉得剧组的人挤在三间房里睡不开。
他自己现在是这部电影的剧作家,也是剧组里的人,他自己觉得自己对剧组得有点责任。
晚间雨还蒙蒙地下着,白文卿站在雨檐下,看着剧组的人来来往往进到自己的卧房里收拾地方睡觉,其实也就是找个空当儿往地上一躺,凑合一夜完事儿。
顾寒瑞抱臂挑着眉看这自断后路的猫,不怀好意地笑:"白先生今晚睡哪儿?我那公馆有地方……"
白文卿说:"我睡书房。"
顾寒瑞一愣,"书房?什么书房?"
这总共就五间屋子,还有别的地方作书房么?莫不是在开玩笑?
白文卿转身走进卧房去,此时屋里已然斜斜躺倒了一大片人,手挨着手,只堪堪留出几个能落脚行走的空当儿,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人的胳膊。
顾寒瑞跟在他后面,看见这猫卧房北面的一堵墙上赫然另开了一扇小门一一这里面是小隔间。
顾寒瑞忿忿不平地甩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还真有!"
两人到了隔间,推门进去,眼前光线霎时暗下来,隔间很小,只靠着北边墙壁上摆了一列书架,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旧书,书架前是一套木桌椅,梨木色。
东边墙上开了一扇窗。
触目所及,隔间里就这些东西。
顾寒瑞靠在隔间的门上,身子慢慢后倾着把门关上,双手枕着后脑勺儿,一脸的无赖:"那我今晚也睡这儿。"
隔间里光线暗极了,顾寒瑞也没看清这猫脸没脸红,反正他是索性无赖到底了,专拣猫的心软处说:
"白先生,你看看我这一身!"
说着他就指着自己身上那一枚肩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我这还穿着军服呢,这外面又天昏地暗的,我手下兄弟也没在,万一我这路上走回去的时候,被后面哪个不要命的冷不丁放了一冷枪,那我多冤啊,是不是?"
说着说着他就作势要解军装上的铜扣,"不信我给你看看我身上中过的枪伤,啧!好家伙,那时候是清乡剿匪的时候,身上给中了一弹,差一点儿就伤到心脏……"
白文卿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不出去就不出去罢,你别再解扣子了!"
顾寒瑞停了解铜扣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白文卿,"我想,要是那一枪伤到了心脏,我这一辈子就见不到你这么好的人了,多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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