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棋儿”哎”了一声,去而复返,端着碗粥进了屋,将冯逸窝在床头的情形上下打量一番,他把自家少爷的秉性摸得十足,见人成了这副模样,显是因床第间的操劳,心中了然,神色却古怪:“这……是肖郎做的?”
冯逸正就小厮的手喝粥,随口应下。
木棋儿舀粥的手一顿,目瞪口呆,道:”看不出……”那肖刺史外谦谦君子,看不出内里颇为激烈,果真人不可貌相,木棋儿啧啧感叹,继而想到自己少爷,虽说往日胡闹轻佻了些,却也是翩翩少年郎模样,实难想象也能以一己之身应付……木棋儿默数一遍,四个,四道尘柄……
冯逸见他呆住,勺子动也不动,便抬眼一看,见他傻傻笑地诡异,微一琢磨,霎时满脸通红,叱道:“胡说什么!”
木棋儿缩了缩头,忙满脸堆笑:”少爷,我明白的。”
冯逸见他那样,恨不得把被子揭了将浑身鞭伤给他看,却又碍于脸面而着实不能,只得将骂声吞下肚去,训斥道:“你日日跑到哪里去玩,嗯?到底是谁的小厮?要用你时总不在!”
木棋儿知他好说话,并不怕他,只装出可怜模样,垂着头说:”城里在征兵,我瞧热闹去了。”
冯逸没好气道:“望斜头!”这仨字他是用扬州话说的,方言里”斜”念作“掐”音,”斜头”意为“歪脖”,形容的是闲人懒汉于街头歪着脖子看人牌局,着实的无赖状态。木棋儿听到家乡话反而欣喜,而后眉毛一耷,说:”少爷,咱什么时候能回家啊,出来都两年了。”
冯逸受辱时曾咬牙切齿想过南下,后来窝在肖彧肩头一顿好哭,渐渐想清,便又觉得不行。别的不说,光是韦映儿在这,他便决不应走,而且此时灰溜溜地离开,徒叫肖彧看扁。
木棋儿本就是随口一说,见他不答,也就不再追问。
冯逸喝了粥,躺在床上又觉无聊,想起本说好要学突厥话,这下一来,全耽搁了,心里便发闷,睡睡醒醒几回,终于在太阳未落山前,把肖彧盼了回来。
他师兄今日着实回来得早了许多。
冯逸昨夜实在丢人,见他回来,话未出口,脸已先红了起来,心里突突乱跳,讷讷唤了声“师兄”,而后眼神一飘,落到了床角。肖彧在床边坐下,牵过他的手。冯逸一慌,骤然有些发僵。
肖彧不知他在想什么,视线在他脸上逡巡一圈,经过一天好歇,双唇泛着水色,发丝柔顺润泽,除却眼皮还肿着,已不是昨天被折磨得蓬头垢面的模样,面带飞霞似喜似嗔,却眉眼低顺地倚在床头,三分紧张三分腼腆三分羞赧,再隐隐有一分艳色从眉目间透出,和往常那副笑嘻嘻的小无赖样大不相同。肖彧垂目,稍用了些力,把他的手拖放于膝头,三指搭腕间细滑皮肉,敛眉片刻,又将中衣撩起来看了看伤痕,道:”无大碍。”
冯逸飞快地瞥他一眼,低着头小声说:“我是王八。”
肖彧哑然失笑。
待笑过,他才又道:”昨天你心神不宁,我便没有问你。如今,你打算怎么办?”顿了顿,肖彧说:“郁眼下有功,且隶属禁军,暂时难以动他。不过,若你……我也可想想办法。”
冯逸沉默片刻,道:”我……不,算了。”
肖彧望向他眼眸:“确定?”
冯逸答:”嗯,我不理他就是。”
肖彧便不再说什么,拿起药膏,平淡道:“衣服解了。”
冯逸乖乖解了衣衫,抿唇躺下,任他涂抹。他不好意思说话,肖彧也没说话,屋里气氛便有些沉闷,冯逸便觉得更尴尬了,没话找话说:”近日学不成突厥话了,师兄……”自昨夜后,他与肖彧关系陡然增进不少,虽然过程羞耻,但也因此全然抛开了脸面。冯逸要死要活了一遭,却是从心底对他生出了依赖,拉长声道出的“师兄”二字,竟不知不觉中有些撒娇了。
肖彧却只觉得他心性如孩童一般,也不以为意,一边上药,一边答:”改天换地,你想做些事情,正是时候。结盟是大势所趋,急事迫事。你既不愿理会其他,那便快些养好罢。”
冯逸心念一动,问:“太子的行事,师兄看好?”
冯逸由他抹完一条胳膊,又自动送上另一条胳膊,肖彧捏住他手心,淡淡道:”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于无可挽救的态势。仁人君子豪杰之士,为能出身为天下犯大难……”
“为天下犯大难,你在说太子么?”冯逸咳嗽几声,”单看关陇士气,是好,而若看马嵬驿,诛杨是假,夺权是真,将来史书上,还不定怎么说。”
“比起平王迁洛,已算得英雄了。兵谏,杨是非杀不可,权也是非夺不可。”肖彧以眼神示意方位,而后指尖蘸了药,抹上他胸口,”吾发之,吾能收之,然后有辞于天下。太子若能北集戎事收复京洛,天下民心在握,兵谏又算什么。”
冯逸刚想说话,却觉肖彧的指尖已在他乳尖轻轻搓揉,便顿时说不出口,微偏过头,望向床内侧。肖彧给他上过一次药,知他浑身上下实则乳头肉根后庭三处伤得最重,不禁心绪复杂,又恐外敷的药性浸不进皮肉,下手便更是细致,而冯逸的身体被郁秦杨三人接连浇灌,早学会敏感应激,此刻虽只是在擦药,身体却不辨形势,只知有人在胸前温柔地抚摸,在理智察觉之前,乳尖便都硬了起来。
冯逸仍在发怔,倒是不觉,不一会儿,突觉下身一凉,却是肖彧掀了被角,正探向他腿间,冯逸脸上有些发红,忙夹住腿,道:“我我我自己来!”
肖彧站定了,问:”当真?”
冯逸迭迭点头。
肖彧便把那药递过来,冯逸哆嗦着手腕接过,而后钻入被中,退下裤子,自己忙碌起来。肖彧见到被中一团动来动去,闭上眼,脸上浮出一抹绯红,继而缓缓吐纳,摇了摇头。冯逸忙活完,满头大汗地钻出头,见他师兄面色古怪地立在床前,还阖着眼,心里一慌,不敢大喘气。
不多时,肖彧睁开眼,见他满脸红晕,额上又都是汗珠,唇部线条微动,似是要牵出一个微笑,却又着实僵硬,而后双眉微蹙,从袖中摸出一物,扔在被面上,道:“最好……用上它……”言罢,推门走了。
冯逸听得莫名其妙,便去摸他扔下的东西,形状似乎有些奇怪,好不容易够到了手里,冯逸便觉不妙,垂眼一看,脑中劈过几道响雷。
竟是一个木制角先生。
肖彧再进屋时,冯逸已不敢看他,好在他什么都没问,将饭菜端到床头,筷头夹了菜,送到冯逸嘴边。
冯逸结巴道:”我我我自己吃……”
“满头的汗。”肖彧说,”张嘴。”
在他师兄温和得近乎慈祥的目光下,冯逸颇感压力。偏偏肖彧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时而看碗时而看他,一筷子一筷子地往他嘴里送。冯逸也不敢看他,饭菜一到就张嘴接,还生怕动作不够小心而碰到筷身——那样基本可算调情了,必然万万不能。
他吃得小心谨慎,也没能觉出什么味道。
肖彧似笑非笑地:“你吃饭也似王八?”
冯逸脸上更红了几分,没等他憋出个什么话,肖彧已又将竹筷送至他嘴边,道:”多吃些。”
冯逸低低嗯了一声,张嘴欲吃,那筷子忽然退后几寸,他不由得伸长脖子追赶去,却又刹那间觉出不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师兄,微怔中双唇轻开。
肖彧眼中盛满笑意:“这就更像了。”
冯逸哭笑不得:”师兄!”
肖彧莞尔道:“这就对了。”
这么一闹,冯逸心里面那点尴尬也就跑光了,心头一松,神色便随之轻松,眉眼间逆来顺受的气象褪去,像笼子里关着的耷眉臊眼的鸟,被人指头点着一戳,知道扑棱翅膀了。
用完饭,月光已爬到了床脚,北地昼短夜长,叫时辰变得难以捉摸。冯逸本以为就要睡觉了,孰料他师兄不知从何处捧了一叠文书来,用茶水化开早已冷凝的墨汁,随手拨亮灯焰。
”还有这么多?”冯逸问他。
肖彧转问他:“你想睡么,灯光有些扰?”
冯逸忙摇头,隔了一会儿,哼哧哼哧道:”能不能帮我拿个东西,在箱子里……”
肖彧依言将他随身行李翻了一遍,翻出只脸大腿短的花布老虎,眼梢一挑,递了过去。冯逸以眼神示意他放到枕边,而后侧翻过来,静静地盯着那玩偶看。
这东西做工粗糙,被他在箱子底下压了许久,方方的虎头已有些瘪,且因用料粗糙,布上起了一层球,看上去就像那老虎的身上长了一片小蘑菇,实不是件风雅的礼物。冯逸看了良久,那双黢黑无光的虎目中,似乎有上元时节夜幕中如带的河汉,和璀璨了整座长安城的灯火。
大雪如被,花灯多如繁星,在缎带般的曲江上荡远。
不过是半年前,繁华美好得像梦一样,而今已在关山外,冷月照着山隘。
也不知道秦飞羽现在怎么样了,是在平原、在饶阳、在景城,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活着还是死了,睡着还是醒着?他哥还打不打他了?是不是还在干劫道的勾当……不,应该不会了……
相似小说推荐
-
帝嫁 (墨骨生香) 晋江2018-02-05完结这是一场两个帝王之间的对决。从反对到心动,从不爱到动情,从一国君民和睦,到两族的对决。方...
-
[重生]父皇,我要娶隔壁厂花 (倒吊的兔子) 晋江2016-10-28完结莫辰这辈子最倒霉的事,估计就是在打算和学校校花告白的晚上,砸在自己准备的蜡烛实心爱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