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际的亮色开始连成一片时,冥衣开口了:“回去吧,别被发现了。”
“恨我么?”
“……”点头。
“那就恨吧,有时我也挺恨我自己的。”顿了会儿,雾沧无助道,“……有时,我怕的。”
“怕什么?”
“怕你真不理我。”
“……我的确这样想过。”冥衣看着凹凸不平的洞顶上方,眼神沉寂得犹如深潭,不见底。
“想想可以,但不许这么做。不然……”
“不然什么……?”
“没什么。等一切结束了,我们拜堂,好吗?”
“只听过人拜堂的,哪有鬼拜堂的?”
“我做人的时候无欲无求,变成野鬼,却看上了你。你说我亏不亏?”雾沧不满地在冥衣胸前蹭了蹭。明明是个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汉,此刻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是挺亏的。”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
“……好。”
“这次的白玉酥,味道没有从前好。”
“一千年了,这已经他们家第十三代传人的手艺,味道自是会有变化,哪能做得一模一样。”
“反正不喜欢吃。等拜了堂,以后你来做。”
“……好。”
“还有,以后你还要……”
“……”
“……”
重要的话没几句,东拉西扯尽是些家常琐事,可冥衣却无半点厌烦之情,任由雾沧这么搂着,他问一句,便应一句。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到了亮色染透了半边天,雾沧这才不舍起身道了别。
临行前,在冥衣手里画了张简图。
“这是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深深依恋地看了冥衣一眼,欲言又止,却最终是决绝闪身而去。
想要的……东西……
直到那身影全然消失在了初白晨色中,冥衣这才转身离开,步履沉重。
等真正踏进白府的时候,天色大亮,晨曦微弱。
因着来时还碰见不少杀戮混战的鬼族,便顺手一并给解决了,不过动静不敢闹得太大,生怕被天界给发现了行踪。所以这一路打打杀杀的,比水影冥衣他们晚到些。
报于紫苏紫肃通传后,太上老君二老便先进了正厅候着。不一会儿,伴着一阵紧促脚步声,白忧孤鬼等人等人匆匆进了屋。
看个个面无刚起倦容之态,想必是夜里未必睡了。
为了防止故人相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太上老君和月老进府前都乔装了一番,变了个模样。
太上老君白忧算是见过的,新婚之夜他扮作老道医与水影一同出现带走孤鬼,不过月老倒不相熟。
打了个照面后,孤鬼简单向白忧介绍了番,知晓二皇子皇甫青自失踪以来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二老在悉心照料,白忧特地行礼言谢。
这礼数一出,二老也是一阵尴尬,要真正说起来,他们在天庭与百花仙的交情可比与这孤鬼要深远多了,如今这番客套,一时觉得怪异。
尴尬之后,二老便慎重简要地将事情说了下,听得众人是一阵气慨,就连孤鬼也是一脸惊讶之情,何曾料想这鬼煞的手段如此卑劣,看向一旁白忧,只见他听后面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眼瞥见刚给白忧上完药背上的衣裳未整平,顺手给他理了理,活像媳妇含羞扯着相公的衣襟,换来白忧回眸一瞪,目光很不友好,自知形象不好,孤鬼登时就讪讪缩回了手。
而后,便听太上老君开了口:“目前尚且不知那鬼煞意欲何为,但要知道真相,免不了找到他的老巢探寻一番,不过那地方想必也是阴湿寒冷的鬼气聚积之地,不适合凡人且行动受限,不如这样……咱们兵分两路。孤鬼你陪他,”太上老君指着月老,“你们带着冥衣水影先去他的地宫里查看,我去和上面那边说说,”说到上面,他指了指头顶,意指天庭天帝那边,“我看有必要搬救兵来,此事非同小可,不是我们能够阻挡的。”
“但是……”听到要找天庭的人,孤鬼立马有了反对之意,万一天庭发现了白忧的……
“你放心,我自由分寸,绝对不会的。”知晓的孤鬼心思,太上老君保证道。
有了保证,孤鬼这才安下心。刚安下心,却见一旁白忧张口欲语地盯着自己,面露狐疑之色,难免有些心虚。
深怕白忧追究下去,一旁的月老连忙帮转移话题:“不必担心孤鬼安全问题,此行我们会多加照看他的。”而后环看了眼周围,问道,“怎么不见冥衣啊?”
这一问,大家才注意到冥衣不在。
而就在疑惑之际,便见冥衣披着一身晨露朝正厅这边走来,面色有些憔悴。
第74章 第 74 章
随着他一同进屋的,还有一股寒凉之气。
一时间孤鬼只觉体内的寒凉之气随之跟着叫嚣,而后周身流转,惊涛骇浪,似要翻涌而出,像是引起了某种共鸣。
其他人虽无孤鬼反应这么大反应,但却也隐隐感觉到了些冰寒之气。
不由一同面露疑色看向冥衣。
而当冥衣到了孤鬼跟前时,一道白色华光自孤鬼体内溢出,而后直通向冥衣的袖口,徘徊流转,霎时冥衣袖口的华光更甚,通体发亮,里面的东西似是要透袖而出。
众人皆惊。
连孤鬼自己也顿了片刻。
“冥衣,你这袖里藏了什么好东西?!”好奇的水影率先发问道。
冥衣也不答他,只是向大家简单点头行礼打过招呼后,便将藏于袖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被鸦青色方巾包裹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只是里面那被包裹之物所发出的的圣洁透亮之光将那鸦青色方巾照得通体透亮,成了透色的鸦青色方巾,隐隐看见里面是个圆球状的物件,依稀有枝叶晃动,光影斑驳。
正当水影伸直脖子往里瞧的时候,却见白忧脸色惊了惊。
似是猜到了什么。
身旁的孤鬼神情也是一副了然之色。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而后便见冥衣小心翼翼护住里面那小小结界,施法将那方巾解开……
——果真,是冰魄草!
“冰魄草?!主上,这不是你……唔唔……”心直口快的水影大嘴巴刚一张,就被快速反应过来的孤鬼一手蒙住了嘴,该而接话道,“额啊,是是,我一直在找冰魄草,居然找到了。”
“哦……!”收到孤鬼抛来的媚眼,水影忙跟着改口道,“是是是!主上一直在找冰魄草呢!”
看到白忧还沉浸在刚刚自己脱口而出被堵住的话的神色,水影忙问道:“哎,冥衣,你是怎么找到它们的?”
“我……我……”是雾沧告诉我的,总不能这么说吧。
见冥衣支吾,孤鬼知晓他有难处,冰魄草之前被白湛偷走交于了鬼煞那边的洛姌,眼下又被冥衣带回,这其中,多半是与雾沧有关,不过一时也不便当众细问,接话道,“这个一会儿再说,把东西要回来了总归是好的。”
三株冰魄草,两株回来了,剩下一株还在鬼煞手里。
语罢,孤鬼上前从冥衣手上接过了小小的结界圆球,打量起结界内通体透亮,冰晶透洁的两株冰魄草,除却地下几片叶面边角呈现淡黄的些枯萎之色,其余整体完好,想来是洛姌他们保存不当才使得叶面有所损坏,眼下自己已能够运用体内的冰寒之力,修复这几片枯萎叶面,想来不是大碍。
而专注于看失而复得冰魄草的孤鬼却并未发现白忧眼底的暗藏的忧郁之色。
这冰魄草,福祸相依。
当初四郎意外得了这宝贝,而后白府却因它屡次遭劫甚至被灭门。
这之后,因缘巧合使得自己误会一切都是孤鬼所为,心怀恨意地南下追杀孤鬼,害他身心俱伤。
而就在此前的夜里,自己才知晓,一切都是自己偏执的一己之见之故,才导致屡次误伤孤鬼身心却不自觉。
炎火、阴毒、腰部剑伤……
这一道道蚀骨之痛……
如今这冰魄草重新回到白府,再对上孤鬼这当事人故作让自己对往事不要芥蒂的一脸释然之色,内心苦楚翻涌而上。
这鬼,究竟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回想到刚刚上药给自己的一番解释,白忧不知这其中到底几分是真。
冰魄草重新找到,太上老君二老也是喜不自禁,须知这冰魄草可是耗费了孤鬼千年功力才得以重见天日,幸而没有功亏一篑,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不过喜归是喜,但是眼下该做的事还须抓紧时间做,不容迟疑。
确定各自分工,太上老君便急急告了辞赶去天庭,此事还得亲自当面启奏。之前月老敷衍那下凡来查看情况的太明星君也只是将情况说得扑朔迷离了些,似是而非,好让天帝心里有个准备,但若真正要想把此事禀明说动天帝,还是得太上老君亲自一番游说。
天帝那爱面子的老顽固……
哎……
须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冒然说服天帝下旨出兵可是要费上一些时间的,别到时大难临头了还没出兵援助,到时鬼族作乱,六界就要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