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上力气恢复了些,这才再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一觉,太累了。
许是躺得太久了不大舒服,想起身,却发现根本动惮不得半分。
垂眸一看,一袭红衣枕着自己大半个肩头,一手搂着颈项一手横过腰腹,还一脚压着自己两条腿,这毫无形象可言的睡相把自己挡树干搂了个结实,哪能动得了半分。
简直就跟裹粽子似的。
始作俑者倒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安然模样呼呼大睡着,毫无防备。
这睡相……
白忧一时有些无奈,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是保持着姿势,不愿惊动身旁之人半分,两眼虽是望着头顶的纱幔,嘴角却在不自觉上扬。
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带着不自知的宠溺。
这样安心的感觉,真好。
毫无芥蒂地同塌而眠。
连梦里都不肯放手,这样被珍视的感觉,真好。
梦里?
脑海中莫名闪过白貂那双充满悲怆之情的火红眸子……
白忧只觉心头一沉。
那眸子……
忽而,他挣扎着一个侧身,看向睡梦中的那袭红衣。
而后伸手,颤颤抚向孤鬼那紧闭的双眸。
神色复杂。
手掌能清晰感觉到睫毛的形状,一根一根,纤长细软。
为何那白貂会有一双如此相像的眸子?
陷入沉思的白忧手下一个失力,压弯了睫毛,孤鬼被摸得不舒服了,有些不满地偏头躲开那手,嘴里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直往白忧颈侧钻去,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颈项,继续睡得昏天暗地。
温热的气息直直喷在白忧颈侧,白忧却不好再乱动。
他不想扰了孤鬼睡梦,却深陷在梦与现实的交错茫然中不得其解。
似乎自己已经感觉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却一直抓不住,一闪即过。
这种漂浮不定的感觉,就如昨晚短暂欢愉后的沉重那般。
昨晚……
孤鬼扰乱自己心神之际……
施法让自己意志昏沉。
并借此将冥衣带回的冰魄草封印在了自己体内,以为自己无所觉。
这究竟,是何用意?
还有梦里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是谁在哭?
是谁?
究竟是谁?
越想越是头疼,越想越是止不住地哀伤。
而这股哀伤之情似乎不受自己控制,而是来自心底那道刺骨的寒气。
难道,冰魄草和这鬼,有关系?
就在白忧思绪交杂宛若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公子,该入宫了。”紫苏在门外道。
“嗯。”
轻应了声,白忧深吸口气,平复自己杂乱的思绪。
差点忘了,今天太子登基。
该入宫了。
也该给溟幽国一个交代了。
偏头回抱住身边沉睡的红衣,白忧低头吻上他的嘴角,温柔缱绻。
尽管动作很轻,很柔。
却是因为这份刻意,将人唤醒了。
“啊,嗯?……”梦中醒来的孤鬼尚带着几分朦胧。
“醒了?”白忧哑声问道。
一时不明情况,孤鬼看向白忧,眼神有些迷离,眸子似是蒙了一层雾,待雾气退散,对上眼前黑眸里的那份如水温柔时,嘴角一弯,幸福之色溢于言表,懒懒“嗯”了声,笑着又将白衣人儿搂得更紧了几分。
紧接着听到白衣人儿细细闷哼了声。
“忧儿~~”
“不早了。”搂得太紧,说话都有些吃力了。
“不想起。”
“日上三竿了。”
“骗人!”孤鬼抱着人不情愿地蹭了蹭,带着几分孩子气。
“呵呵……”白忧只觉好笑。
“笑什么?”
“没什么。”白忧有些无奈。
“跟你说,我昨天做了个梦。”
“什么梦?”
“美梦。”
“哦,挺好的。”
“你不问是什么美梦吗?”
“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不是吗?”
“那倒是。但你起码也要我配合一下嘛!”
“好,我的错。”
“直到错了就好。”说着孤鬼凑上前,照着白忧的薄唇下去就是一口。
吻得猝不及防,白忧毫无防备,只能紧紧攀附着,努力张口顺畅呼吸,却不想更是遂了某人的愿。
一吻作罢,已是昏天暗地。
“对你的小惩罚,记住了?”
“……”白忧只觉脸上一阵火烧。
“以后每犯一次,惩罚加倍。”说着孤鬼还故意伸手在那红润的薄唇上点了点,霸道邪魅。
以后……
会有以后吗?
以后,还有多长?
望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双火红色的眸子,白忧面上虽是害羞之态,心里却在不断往下沉。
“……怎么了?”饶是这样,孤鬼还是察觉出了异样。
“没什么。”
“昨晚……睡得怎么样?”言下之意是,是否察觉到昨晚封印进你体内的冰魄草之力?
“很好,一觉到天亮,都没怎么做梦,只是醒来有些累。”察觉到,又如何。你并不希望我知道,对吧?
“那就好。”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这样放心,孤鬼坦然笑了笑。
“对了,”思忖了片刻,白忧道,“刚刚宫里来话,太子一会儿登基,我得先过去了。”
“入宫?那溟幽国那边……”溟幽国那边说过要火羽国交出白忧,进宫的话,也就是说……
“不会的,我不会和他们回去的。”不待孤鬼把话说完,白忧便伸手抱紧了孤鬼,脸颊相贴细细摩挲着,他知道孤鬼担心的是什么,细绳安抚道,“但也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不是?”
“……”
“他们故意挑在太子的登基大典这一天,是想让我们难堪。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那你打算……”
“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不交人就开战,但心里到底是有所忌惮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迟迟不肯动手。我会和他们周旋些时日,你就放心和月老他们去探查情况吧。”
“……”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孤鬼,此时却沉默不语,薄唇紧抿,扣在白忧腰间的手指,异常用力。
知道孤鬼是不愿信任自己的话,但是去鬼煞老巢查看之事又迫在眉睫,分身乏术,两边难以同时顾及,孤鬼正在权衡。
“我答应你,在你回来之前,绝不轻举妄动,拖延到你回来再一起去解决溟幽国的问题,好吗?”
“……”如果是这样,自己来回大概需要三五日。如果能够拖延个三五日,查明了鬼煞的情况,问题倒是不大。到时自己便替白忧去溟幽国,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见孤鬼一直沉默不语,白忧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孤鬼?”小声唤了声。
“三日,你只需要拖延三日,等我回来就好。”
“……嗯,好。”
“大典结束后,就早些回府。我会把冥衣水影会留下……”
“那你呢?”
“我……我没事。”
“你去的地方那么危险,是你要好好回来才是,我答应了你不会乱跑不会有事,就一定会做到,相信我?”
“可是……”
“不过就是三日的分别,就这么舍不得我?”
“我……”孤鬼一时语塞,有些别扭地将人搂了又搂,“……可我,我还是不放心,我怕你有事。”
“放心。”轻拍了拍孤鬼后背,白忧用了他平生自以为最具有蛊惑的嗓音,温声道,“你还欠我一个温泉的约定,我怎么敢轻易有事?”
“你……”乍一听到这话,从耳根一路红到头顶,孤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联想到昨晚白忧的那难得一见禁/欲之色,意外、欣喜、尴尬混合着刚刚的担忧情绪,五味陈杂。
难得白忧如此乖巧温顺和自己商量一件事,且也允了自己承诺不会乱来,想来三日也出不了什么大的岔子,最为危险的鬼煞也是在自己这边,而即便是他们将白忧强行带走,等他们将人带到溟幽国之时,自己怕是早就先到了。
思忖再三,终是放下了心里的不肯落下的石头。
“……好吧。”不情不愿松了口,孤鬼忽而伸手去扯白忧的领口,将左侧肩头的衣襟解开了,细细摩挲起着锁骨下的皮肤。
“孤……孤鬼?……”白忧轻声唤了句,不明所以。
“要是敢违约的话,我就……”
“嗯啊……!”
一声闷哼,孤鬼竟是张口在白忧锁骨下狠狠咬了一口!
白忧吃痛皱紧了眉。
直到孤鬼松了口,白忧皱着的眉头都未松开,双唇紧抿隐忍着不作声。
可见孤鬼下口之狠,毫不留情。
牙印上一圈红色血珠,赫然醒目。
白衣人儿一副英勇就义的隐忍乖巧模样,看得孤鬼又是好笑又是疼惜,一边替他理好衣襟,一边柔声问道:“很疼吧?”
“……不疼。”白忧用力摇了摇头。
“看你小脸皱的,”孤鬼笑着点了点白忧的鼻尖,拉他坐起,替他穿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又说了一遍,“记住,你若违约,我就生吃了你,就如刚刚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