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果》作者:阶盏
文案:
相询不远千里跑到都城,在皇宫殿外跪到昏厥,只为给意欲谋反的心上人求一条生路。哪怕代价是背弃旧爱另侍他人,亲手毁了爱人多年的梦想,只要能救他一命,相询什么都愿意做。可原以为自己的背叛不过是逢场作戏,孰料戏中之人入戏太深,不可自拔。相知果,相思果,相思相望,终无结果。如果注定彼此辜负,又何妨遁隐山林,了此余生?已完结,短时间内不会出新文嗯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相询 ┃ 配角:徐察,徐敬 ┃ 其它:已完结
☆、面圣
这已经是相询跪在大殿门口的第三个时辰了。
清晨刚出门的时候天气尚算得上清爽,到了下午,大太阳火辣辣地照下来,将他从头到脚烤得汗流不止。雅俊的面庞上爬满了汗珠,耳边的碎发也被弄得黏糊糊乱糟糟的,原本一个翩翩公子此时早已狼狈不堪,唯有那一双炯炯的双目还透露着些许往日的洒脱。
作为当今皇帝的亲哥哥襄王座下的首席幕僚,相询当然可以在首都端阳城里找到落脚之地,再跟着随便哪个京官混进宫来,让人帮着递个折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相询偏偏拒绝了他人传信的好意,不亲自面圣不肯罢休。
可皇帝哪是那么好见的,守门的太监一听襄王的幕僚自己一个人求见,既没有襄王的命令,也不肯拿出一个理由,便懒得给他通传。本以为他会识趣地自己走,没想到相询决心还挺大,干脆直接跪在了大殿外头。太监不爱让他跪着,但他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又不好动手去赶他,索性就让他跪着自生自灭。
相询身板笔直,纹丝不动,就这样耗过了三个时辰。虽然意志坚定,可他终究是没练过的文人,当午间最炎热的时候过去,他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一歪,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时,相询已经躺上了床榻,他睁开双眼四下观望,这里似是一间偏室,可在帝阙之中,屋子纵然简陋也自有一番威严气魄。
见他醒了,一旁看守的小太监忙出去通报,很快,一名略显苍老的太监走进来,朝相询稍稍一礼,露了个笑道:“相公子有什么事,和咱家说吧。”
相询虽在襄王那里备受重视,但却并无官职,这位有头有脸的太监称他一声“公子”,也算是尊重得很了。只是相询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到底从其中读出了些许轻慢。
相询挑了挑眉,目光半垂,“陛下不肯见我?”
“咱家没问,”那太监用拂尘掸了掸袖子,“陛下日理万机,相公子既然有方才那一跪,便应该明白这点。”
相询想想是面前之人在自己晕倒后把自己安置过来的,便不再纠缠。对于皇帝懒得见他这件事,他也早有准备,从怀中抽出一封折了好几叠的信件递上去。
那太监掂了掂重量,瞥了相询一眼,“这么一大叠呈上去,恐怕……”
相询的唇角轻轻勾了个笑,一字一句道:“没几个字,折这么多只是想让陛下亲手拆开。”
他那灿若明星的眸子忽地一滞,觉得这话怎么听都像是皇帝的宠妃说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而那太监可没想这么多,了然一点头,麻利地出门通报去了。
相询才发现自己口渴得很,茶几上沏好了茶,他倒出两杯来,一杯一口灌进肚里,另一杯则只是在手里端着。他的手探到腰间的挂坠,小心将它取下来。流苏穗上不是世家公子常见的佩玉,而是两颗棕红色椭圆形的果子,连在同一根枝条上,颇有些同生死共命运的意味,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到,仔细看了又觉得精巧,容易令人心生好奇,却又不好意思询问其中意蕴。
相询慢慢将杯中的水倾倒在两颗果子上,在外面积了几个时辰的灰尘褪去,露出原本清亮的色泽。他用拇指缓缓抚摸着那果子,几不可闻地叹着:“相思果……好名字。”
相思果盛产于襄地,每株结两根枝桠,每根枝桠又结两颗果子,每一株上的两根枝桠、每根枝上的两颗果子同生共死,断无一饱满一枯瘦的道理,故而当地人常以此定情,喻同甘共苦、情深不渝。
这果子原没有什么名字,现在的名字还是相询给起的,他字子知,便名为“相知果”。相询在这次离开襄地前往端阳城的时候给襄王留了一封信,信上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便是将此果改名为“相思果”。
既然是他取的名字,他想改便改了,并未征求过谁的同意。对自己的这两颗,他已经自顾自地叫起了“相思”,至于襄王徐敬的那两颗,相询觉得,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这一次相询没有等太久,他清洗好相思果,刚闭上眼打算休息,便听见了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那位太监稍一点头,只对相询说了两个字:“走吧。”
相询没问去哪见谁,不用问也能知道。
皇帝接见相询的地方不是他方才跪的大殿,而是大殿之后的起居室,门一关屏风一挡,倒是十分私密。相询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不由自主地望了望一旁的坐塌,想象皇帝和他的宠妃亲昵会是什么模样,顿时脸就一红。不过事实上这位皇帝年及弱冠还无后无妃,有传闻他喜好男风,又没有人见过他公开宠幸过哪名男子,倒让端阳城百姓好奇得很。
相询伏在皇帝脚下,腰间的相思果垂到了地上,未曾抬头去看座上之人。皇帝徐察为先帝皇后所出,襄王徐敬比他早几年出生,但生母身份低微,故而他以兄长的身份只做了个镇守一方的王爷。
想到这里,相询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做个王爷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一定要做个明明不知道有没有男宠,喜好男风之事都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帝?像他和襄王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好像这件事连襄王府都没传出去。
“跟着襄王几年了?”
徐察的声音从座上传来,相询心中一惊,他从未听过这样一个声音,可以不带丝毫情绪地问出一句话。分明是饱满圆润的声线,说出话来却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相询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的面容,只依稀看清个轮廓,似乎同徐敬一样也是个俊俏的,可他面上那冷漠疏离的神情却逼得相询不敢将目光停留一刻。
相询只当自己是襄王的人,在皇帝这里不讨喜,所以得了他的冷脸子。见一旁的太监狠狠地瞪了半晌也没开口的自己,他挪了挪身子重新跪好,用恭谨的声音答道:“回陛下,自建襄王府至今,六年了。”
他也学着座上之人那样不带情绪地说话,可是他的字句总是免不了些许抑扬顿挫,自有一番俊雅风流气魄,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答案,却让他说出几分诱人滋味。这话说完后,许久也没听见上头再有什么声音出来,令他不禁捏了把汗。
“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徐察终于开口。
相询不是没在呈上去的纸本上写名字,只是觉得皇帝不会注意,却又好奇他为何此时来问,还连他的籍贯一起问了。他稍稍大了些胆子,话音流畅:“回陛下,草民相询,字子知,生长都在襄地。”
这一次,换来的是更长久的沉默。
就在相询心生疑窦之时,一句淡淡的“抬起头来”从徐察口中发出。
相询依言抬头,他盯着徐察,徐察也盯着他。不知是不是相询的错觉,他觉得徐察眼中的冷淡褪去了几分,反而让他能更好地看清他的面容。徐察与徐敬眉宇之间没有几分肖似,神态更是大相径庭,相询丝毫不懂这位眉目狭长、发乌唇朱的俊美人儿为何与徐敬那血气方刚的霸道王爷是兄弟。
只是这“俊美”二字,全毁在了他的冷漠神情上。徐察别过头,言语还是如方才一般平淡:“所奏属实?”
相询重新垂下了眼睫,“属实。襄地有四十万大军,只多不少。”
徐察冷哼一声,“先皇出征,也常号称百万大军。朕问你,襄地统共多少人口?”
相询不曾慌乱,话音沉稳:“襄地统共八十万人口,壮年妇女亦参军,军户亦务农。”
徐察思索一阵,又问:“襄王为何蓄兵力?”
相询答道:“草民不知。襄王一不习武,二不纳士,依草民所见,王爷并无反心。”
相询如此直白地点了“反心”二字,最尴尬的还是他自己,他的长眉微微一抽,而座上徐察那冷若冰霜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更改。徐察问:“相子知酷暑天晕在殿外,就为与朕说这些?”
相询用手撑住地,低下头缓缓道:“襄王爷虽无反心,但拥兵自重终归不是好事,难免手下军士生出异心。若来日举兵危及襄王,甚至危及……”相询顿了顿,满面真诚,“草民忠于王爷,更忠于陛下,草民曾劝谏王爷,无奈王爷不以为然,草民斗胆,擅自入了端阳城……草民以为,陛下可削其兵权,挫其势力,故可绝其异心。”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徐敬的手下他倒真没看出来谁有反心,就算是徐敬平时也没什么动作,只有在深夜酒醉时,对他吐露过两句真心话。相询不理解徐敬为什么一定要做皇帝,劝过他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徐敬平时对他百依百顺,就是这件事怎么也不肯听他的。相询深思熟虑了几天几夜没想出来个结果,最后一冲动,索性留了封信就独自一人去了端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