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忧大吃一惊:“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十八年前。”
顾无忧:“……”
自初潆真人走后,不仅掌门变忧郁了,连老祖宗都一改往日闭门不出的样子,成天带着几个留下来的弟子,孜孜不倦的传授东西,好像要把他所有的东西一次性传授完一样。
除了左萝,留下来的弟子里还有精通炼丹的却川,以及研究阵法的鱼滕。
一听说老祖宗亲自传授知识,不仅左萝兴奋得起了个大早,连常年躲在炼丹房制药的却川都跑了出来。
顾无忧以及留在奕剑谷的所有小辈,人人端了个小板凳,坐到老祖宗旁边,聆听教诲。
刚开始大伙还是兴致高昂,可连听了两天之后,哪怕是向来“万事随云过”的鱼滕也忍不住开骂:这他-娘-的什么玩意。
老祖宗估计是多年没有敞开了心扉好好说一通,一番教导完全没有主题。明明这一刻还在讲这种药草可以治疗风寒,下一秒就变成了剑法该怎样配合心境使用,再下一秒又成了内息的循环。
听得小辈们哈欠连天。
却少有人走。因为老祖宗讲的只是没有条理,顺着他的思维仔细听下去,还是会发现很多要点。
于是小辈们拿出听四师叔讲道德经的耐心,听二师叔讲剑法的专注,如临大敌般听老祖宗讲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玩意。
顾无忧也是哈欠连天,上眼皮只知道想和下眼皮亲热。可是一看到老祖宗这般大改往日作风的行为,上下眼皮亲热的想法就被担忧取代。
抽了个时间,顾无忧单独找到老祖宗问:“老祖宗,您最近怎么了?”
彼时,公羊烨兴正在花房里浇水,听了这话,他转过头说:“我很好啊,能怎么。”
顾无忧接过老祖宗手上的水壶,分明是秋冬时节,有些植物就是缺不得水,“老祖宗您别骗我了,我有记忆以来记得的第一个人就是您。所以奕剑谷里我最亲近您了。当年您要是肯收我为徒,我比掌门的辈分都高。”
老祖宗笑:“我要是收你为徒,平日里你更无法无天了。”
顾无忧忍俊不禁,嘴硬道:“哪有。”
公羊烨兴撇开了这个话题问:“别说我了,你呢,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月圆之夜的时候,还是感觉冷。”
公羊烨兴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没再说话。顾无忧发现每次老祖宗都会问这个问题,但每次听到这个答案后都沉默不语。
顾无忧畏寒不是一两日,尤其是月圆之夜。好在青城山地处南方,冬日不至于太冷,但十五晚上的寒冷却躲不掉。
顾无忧刚开始也想不明白,后来也就顺其自然了。女子葵水每月都有七天,他才一个晚上,有什么大不了的。顾无忧高傲的想。
在一场雨夹雪过后,出去了两个多月的师兄和师侄们终于回来了。兴奋得顾无忧立即跑了过去,拉着第一个见到的人,恰好是二师兄羿峰,兴冲冲的说:“二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
羿峰微微侧身,躲开了顾无忧的热情,淡淡的说:“我不想你。”
顾无忧:“……”
左萝带着留下来的几个弟子掌厨,做了好一顿丰盛的晚饭,款待大伙。当然只有弟子们,师叔辈的人对此都淡定了,并没有参和。
顾无忧自然是跟着这群师侄们热闹,十一个人围成一桌,吃着吃着便聊起了在山下的见闻。
段泽这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在吃了块热气腾腾的牛肉之后,打开了话匣子:“小师叔我给你说,我们这次下山,可谓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大快人心呐。”
“对对对,我们一路往西走,救死扶伤,足足忙活了半个月。”凤烟插话进来。
顾无忧正要夹块鱼,听了这话手停顿下来,问:“下山治病救人这是常有,有新鲜事不?比如江湖上有什么奇异见闻。”
话刚说完,就见坐在旁边的寒路加了块鱼放到他碗里,顾无忧也没拒绝,直接夹起来。
凤烟点点头说:“我们这次出去时间有点久,还真有很多见闻。”说到这,凤烟卖起了关子:“就是不知道小师叔你想要哪样的见闻,有江湖热血,有门派相争,还有各种火拼。”
顾无忧奇道:“你们这次下山怎么有这么多热闹?以前下山可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坐在顾无忧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寒路忽然说:“因为魔教重新起势,各方势力开始瓜分地盘,所以争乱不休。”
第9章 忧心
还没等顾无忧讶异一声,就听凤烟不乐意的说:“谁让你把大事一次性给说了,我还打算吊小师叔胃口呢?”
听到这话,寒路低头缓缓道:“嗯,我错了。”
顾无忧有些讶异寒路会这样说,但更多的是欣慰。这孩子总算是和这些师兄师姐融洽一点。
凤烟听到寒路道歉,狐狸眼一勾,得意道:“原谅你了。”
顾无忧赶紧问:“魔教重新起势是怎么回事?”
忙着吃鸡腿的赵辛和插嘴说:“之前魔教肢解后一直式微,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是魔教的高手感应到上一任魔教教主的留下来的强大气息,然后魔教的人就跟疯了一样,跑到江湖上来了。”
顾无忧皱眉道:“怎么,难道他们还打算把死了那么多年的教主找出来?”
寒路道:“不是,而是听说那股气息可以被魔教中人吸收,练成无上大法。魔教的人谁不想像他们上一任教主那样,在整个江湖上称雄。”
即使已经过去十八年,魔教上一任教主鬼面煞留下来的威名仍然震慑着江湖。
提起武当宝禅的高人,江湖人最多只是敬重和赞叹,无论如何也造就不了一听到他的名头就闻风丧胆的影响力。
但鬼面煞做到了,直到今日,鬼面煞仍是农家妇女吓唬孩子的第一法宝:再不听话,我就要鬼面煞把你抓走。
可想而知鬼面煞当年的风头。
其实换个角度讲,这未尝不是正道与魔道的区别。正道的人再如何力拔山兮武功盖世,别人说起他来大多是分敬仰,而只有魔教中人,哪怕只是个小喽啰,也会畏惧不已。
接着几个师兄弟就把见着的,魔教中人怎样凶神恶煞,怎样拿活人练功,怎样倾轧江湖小门派等等,都说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们这样说,顾无忧心里有些不安,好像魔教的爪子会伸向奕剑谷一般。
不过转念想想,奕剑谷早已不问江湖世事多年,连平日里的生活都变成了近乎于男耕女织的原始状态,魔教若想借奕剑谷掌控什么,简直不可能。
一顿饭吃到了大晚上。不知是谁又提起了蹴鞠,十个人点起了火把,在后院里踢起了球。顾无忧没有加入,和寒路在一旁加油助威。
当然了,一直兴高采烈的是顾无忧,寒路只是默默的看着。
直到掌门听到动静没好气的走过来凶了一通,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散去。
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离开,张凯凌脸上的怒气这才被焦虑所替代。
羿峰和宫台的江湖阅历比这群弟子多了不知道多少,所谓管中窥豹,哪怕只是师弟们简单的只言片语,张凯凌还是听出了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压迫。
奕剑谷满打满算都没有二十人,而且还有一半都是没什么江湖阅历的毛孩子,能撑场面的老祖宗瓶颈无法突破,他自己重伤一直未愈,三师弟四师弟都不是能杀人的人,这样一算,只有二师弟能顶一顶了。
这让他如何不忧心。
张凯凌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站了许久,忽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这么晚了还不睡。”
张凯凌转过头道:“老祖宗,睡不着啊。”
公羊烨兴自然知道他是为什么心烦,在这一点上老祖宗倒是看得很开。他把双手背在后背,轻声道:“烦什么,既然奕剑谷会兴,说不定魔教的入侵便是奕剑谷当兴的契机。”
“这……”张凯凌怔住,随即苦笑道:“可是奕剑谷没了谁,都不好。”
公羊烨兴轻笑:“哪怕寻常人家都要经历个生老病死,何况江湖门派。你啊,就是这些年在奕剑谷过得□□逸了。”
如何不安逸呢?奕剑谷不问江湖世事多年,收的弟子都是些单纯质朴的人,哪有别的门派间的勾心斗角。即使师兄弟间闹闹矛盾,都给无忧调解了,怎能有多少烦心事。
顾无忧刚把房间里的烛火点起来,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顾无忧打开门,一身黑衣的寒路站在门口。
冬季的月光莹白清冷,照在身上却不见寒意,连向来自带生人勿进光环的寒路也在这样的月光下,带着淡淡的暖意。
顾无忧道:“你怎么来了?”
寒路将手中的淡金色笼子提起来,说:“这个给你。”
笼子只有四个巴掌大,不知是用什么铸成,上面的每一根柱子上都刻有符箓。顾无忧的手指在符箓上抚过,笼子立刻泛起淡金色的流光。
顾无忧惊讶的张大了嘴,这可是由武当真人刻画的符箓咒文,专门用来压制玄兽。若非四师兄那里有藏书万卷,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