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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坟头 完结+番外 (笑我无归处)


  秋蝉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奈何他又是个脸皮厚的,见她要拉岸边的缰绳,于是屁颠颠跟在身后:“你看你这么年轻漂亮,手这么嫩,干什么活啊?让唐锦书来呀,他丑。”
  唐锦书一口热茶差点呛了出来。秋蝉冷冷从腰间抽出长剑:“再不让开,我要动手了。”
  姚成自幼饱读诗书,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于是伸手摸了摸,谁知秋蝉剑气锋利,只一下手指就划破了个口子,血珠一串一串流了出来。
  秋蝉一惊:“不是叫你不要乱动了吗?”
  姚成自己也吓坏了,“你什么时候跟我说叫我不要乱动了?”
  “还敢顶嘴。”秋蝉再度拔剑。
  只听姚成一道哀嚎一声冲破天际:“秋蝉姑娘,我会不会死啊!”
  “会。”
  “流了很多血啊!”
  “不用你说,大家都看得见。”
  两人一唱一顶,竟吸引了岸边青楼上的女子围观,秋蝉面上挂不住,谁知这人竟格外难缠,好好一个大男人,看见点血哭得眼泪鼻涕都快下来了,不由觉得又是好气又是无奈,等回过神来一转眼,岸上的唐锦书已经影儿都没了。
  “啊,借过借过,这位大哥,麻烦你让个道。”唐锦书一边说着一边拨开人群,面上有些局促的潮红,他像是很不安,像是在找什么人,一瞬间的神色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袭红衣急忙穿行在长廊之间,左顾右盼,清秀的眉眼被灯火照的有些艳丽。
  直到那人群之外的九五至尊朝他伸出手来。
  “怎么,可是累坏了?”安景道,掌心攥住他手里的汗水。
  “谁说的?”唐锦书平复了呼吸:“我这是饿了。”
  “想吃什么?”安景问。
  “我想吃的东西可多着呢。”唐锦书道:“我想去鼎升楼吃肘子,也想吃年糕巷子里的白糖糕,秦淮船泊上的海鲜粥似乎也不错,还是在船上吃呢……”
  他叹息:“你说这些时,想的可都是真心的?”
  “一整日了,我什么都没吃,难道吃点东西不应该么?”唐锦书反问。
  乌黑的眸子平静地望着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安景轻声道:“我没有说不应该。”
  心尖像被刺破,缓缓淌着血,无法割舍。两人走在去鼎升楼的路上路过一家包子铺,唐锦书突然停了下来,嘀咕了几句道:“说了这么多,好像感觉最想吃的其实还是包子。”
  安景示意,陈升赶紧上了前,低声朝店家道:“我看你这包子铺该腾出个地方来打烊了吧。”
  “胡说八道……”那人刚要开口,却觉手里一硬,竟是袋沉甸甸的碎银子,于是也没再说什么。
  唐锦书在那包子铺门口一口一个吃着荷叶盛的包子,却突然道:“安景,要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我还会不会到如今这般地步?”
  安景犹豫了犹豫:“会。”
  他们本都是太过执着于自身想法的人,安景从不屈于天命。千秋万载,留与后人去说。
  “锦书锦书,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所以安景才常常会问。
  唐锦书想笑,眼中却觉酸涩:“呐……安景啊,你可真是世上第一愁苦之人了。”
  安景从石阶上倒了酒,“来,那便陪你喝一杯。”
  唐锦书的酒杯送到了唇边,却突然道:“那日在宫中看见了陆万里,他向我请教了件极有趣的事,问我可曾听说过一个人,此人武功高强,善用软针,又因手段高明,在江湖中声望极高,这个人唤名:林渊。”
  林渊。细细咀嚼着这名字,安景却笑:“我当你对这一切早已无关悲喜,今日才知原是仍背着朕搜罗许多消息,锦书,有些话不是你听不得,而是我生怕叫你再耗了心血,你望不见自己日日的模样。”
  烟笼寒水月笼沙,恍惚中远方有丝竹之声传来,声声呼唤故人断肠。安景阖了阖眼:“我只盼着你能信我,我定不会叫你伤了分毫。”
  “我自然知道。”唐锦书道。
  “公子可是在担心皇上?”秋蝉不知什么时候从岸边赶来,站在唐锦书的身边道:“主子身边有很多像我这样的护卫,然而我们所有人都曾经败在过一个人手下。”
  “那个人就是安景自己,对么?”唐锦书问。
  秋蝉不语,只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片落叶,食指朝前飞起那叶子,内力之下树叶也能入木三分。
  “好功夫。”唐锦书赞赏。
  “这有什么……”秋蝉道,用水清洗手中的爱剑。
  好脾气的陈升毕恭毕敬站在不远处望天,太监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人有兴趣知道。
  这样一个夜晚,似乎每个人的轮廓在月光下都在若有所思。
  唐锦书的眼中忽然有一种模糊的印象,就像是在伤感他们已经分别了太久太久一般,让他忍不住眼眶发烫。
  “安景……”他碰了碰旁边人的手指轻声道。
  “嗯?”
  “我们回家吧。”
  “好。”安景说,“我们回家。”


第24章
  阴雨连绵,人人都躲在屋内踏后的帐纱里,陆万里在宫中焦急地左右等待,却迟迟见不到那尊明黄的身影。
  “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吧。”殿里的小太监轻声道:“皇上吩咐过了,今日不问朝政。”
  “公公,”陆万里见到他鞠了一礼:“公公可特意通报过皇上是大理寺派人觐见?”
  “自然是有说过的。”小太监道,并不愿多说,垂眼在殿中四处扬了些褐色的粉末,悄悄退下了。
  陆万里蹲下摸了一点,鼻尖嗅得鹅梨清甜,不由起身朝一旁的药童困惑道:“现下并不是打扫的时辰,你们何故要在这宫中扬洒香料?”
  那药童彬彬有礼道:“大人有所不知,王大人现下正在后殿里头熏艾呢。”
  陆万里一怔:“入秋也熏艾?”
  “许是不见什么办法了吧。”那药童很认真想了想,“公子自从昨夜回来之后就又咳又喘得厉害,灌下的汤药吐了大半,皇上很担心呢。”
  “他这是心病,哪里是药能医的。”陆万里皱眉道。
  殿内桌案前王守仁往那唐锦书手腕上搭了层薄纱,见那艾草燃了起来,一时烟雾弥漫,王守仁略有迟疑:“等下雾气渐大,公子必感不适……”
  安景只摆了摆手:“无妨。”
  王守仁挥挥艾草,将点起来的一部分在自己手臂上反复试了几次,确认温度适宜后凑近腕上的穴位细细烧了起来,唐锦书已然是咳嗽地无法,额头布满细汗,十指泛白紧攥着桌案,到底忍不住扬手打翻了桌上一方圭墨。
  王守仁生怕烫伤了他,赶紧一溜烟熄了那团艾火。
  如此继续也不是,不继续也不是,安景望着眼光一紧,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从他手中接过艾叶,见那人面色苍白如纸,扶起他轻声道:“朕亲自来可好?”
  唐锦书疲乏至极,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胳膊起来,闷声道:“何故我要遭这一趟罪。”
  “叫你不说,昨个儿在宫外可是就已经觉得难受了?”
  唐锦书摇首,低低垂下脑袋竟全是孩童的本性。
  安景心下柔软,伸手将他一缕湿发别到耳后,“咳血的毛病不是小事,若是拖的久了更难根治,这艾叶性温,想来试试也没有什么坏处。”
  “何必,本就是根治不了的。”那人偏要说些反话,眸子里分明泛起的倦意,真的是累极了,一袭梨花白衣繁复,疲倦地不成个样子。
  “皇上,不如下官还是改日再来探望吧。”王守仁收了药盒。
  不是不治,只是医者虽仁,却不是神,他若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世间有谁能够救得了你。
  一时屋内安静,“如此……竟觉十分熟悉。”唐锦书看着窗外低声道。
  只有屋檐雨水淅淅沥沥而下的声音。
  “还是点起灯来吧。”安景把那烛光慢慢小心摆放在他眼前,他望向唐锦书,浅得如同一道影子。
  “王守仁鲜少这般心神不宁,你亦如是,昨夜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唐锦书看着他问。
  “到底什么都瞒不过你,”安景一笑,似是宽慰:“无妨,不过是太后礼佛,一时不查竟在祠堂里昏了过去,已经吩咐太医去看过,说是并无大碍,只是身子骨弱了些。”
  “太后……真是许久不见的故人啊。”唐锦书垂下眼道。
  一曲富丽堂皇的宫道,遥遥望去,风雨之中朱红重影景然,宫门灯火四起。
  唐锦书随着丫头的脚步踏入殿内,只觉殿中青烟弥漫,前行的侍女道太后近来眼目不好,一到天黑便不能视物,殿内四处不得不都悬上了蜡烛灯光,蜡芯呛人,所以才总是有烟。
  隔着几层厚厚的玄布,唐锦书望见病榻之上的妇人,骄傲地就像一只焰中的凤。
  芳华依旧的女子,素衣白衫,不施粉黛,唐锦书站在门口道:“锦书给太后请安。”
  “唐锦书?”那人睁开眼睛:“我还当你此生都不会再来探望我了。”
  “为什么不见呢?娘娘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唐锦书从侍女的手中端过了药碗,“如今我也常常吃药,若得空闲,还能和太后交流交流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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