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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无 (书归)


《山色有无》
作者:书归

文案:
其实沈山山本不叫沈山山。
我俩相识早,我想起问他名字的时候,他可得意地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写共我看,还说那出自什么什么诗。
我不比他五岁识千字、六岁能作诗,不过是个破大孩子,眼睁睁瞧着桌案上,尚认不得那俩字儿,听他念出来又拗口,故就只点了我认得的部位唤他。
那是六岁还是七岁的光景,沈山山这名字一喊出来,谐音似个姑娘。
定安侯府寿宴上的小辈全都笑了。
沈山山气得撅了梅树枝来揍我,我俩小包子似的打作一团,滚了一身的雪泥巴。
而这名字被我一喊就是二十年。
——主受第一人称非线性叙事,但是真的好看,真的,看我诚挚的眼睛。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稹清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山色有无

【壹】
我一脚深一脚浅踩出个门槛,醉眼朦胧中,回头直将沈山山小侯爷府门高挂的大红灯笼,看做串串糖葫芦。
糖葫芦上还粘着好多个连片的喜字儿。
周围人声嘈嘈,贺喜的声音不绝于耳,震得一个个喜字在春风里红纸颠做娇花,好看得同沈山山那媳妇儿一样。
苏大小姐也算京中头号的美人,阁老孙女,书香门第,配得上定安侯沈府的一门独子。
我是真替沈山山高兴。
徐顺儿个头矮,扶我算作吃力,便也跟着我一脚深一脚浅起来,边向着马车走,边在我耳边叨叨爷回府么,又劝我不该喝个烂醉云云,回去该叫我爹生气。
我现下也顾不得我爹生不生气,只肚中一口酸涌,俯到街边就吐了起来,吐得个昏天黑地连肠子都快断,落了一身的酸酒臭味蹲在街边上,活像个要饭的。
吐完我想,这模样回去国公府,我爹怕不只是生气,估摸能打得我下不来床。
“……当初皇上赐了府,爷我早该搬出去。”我满脸可惜地同徐顺儿说。
这话好端端将徐顺儿吓了跳,他连连道:“醉话醉话!爷,咱们回府吧,你已不清醒了。”
【贰】
不,我总醉得挺清醒。
从前沈山山这么说过。
【叁】
其实沈山山本不叫沈山山。
我俩相识早,我想起问他名字的时候,他可得意地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写共我看,还说那出自什么什么诗。
我不比他五岁识千字、六岁能作诗,不过是个破大孩子,眼睁睁瞧着桌案上,尚认不得那俩字儿,听他念出来又拗口,故就只点了我认得的部位唤他。
那是六岁还是七岁的光景,沈山山这名字一喊出来,谐音似个姑娘。
定安侯府寿宴上的小辈全都笑了。
沈山山气得撅了梅树枝来揍我,我俩小包子似的打作一团,滚了一身的雪泥巴。
而这名字被我一喊就是二十年。
【肆】
沈山山说我清醒,是我俩一道去山东办盐案的时候。那时候我是巡按,他是主监。
一屋子地方官吏奉了宴席,菜没吃下多少,轮轮敬完酒下来,便捧着糊弄的文书让我落印。我已醉得站不起身直不起腰,但瞧了眼那破烂文书,却还是直径将文书盖到他们脸上去,喝他们回去改好再来。
沈山山醉得一脸驼红,面色像是白梨衬了桃花,瞧着一众官吏稀里哗啦退出厅去后,他倚在红木案上冲我笑。
还说我:“你倒是醉得清醒,活该是在御史台里老死的命。”
这人嘴忒毒,不捡好话讲。
御史台俸禄太低了。
可我醉趴在桌上,倒懒得同他争,只睁眼闭眼间瞅着他脸,干巴巴笑了声: “这不也是为主监大人您省事儿。”
“非也,稹清。”沈山山好笑纠正我,“你这是忠君之事。”
【伍】
盐案文书一改三四天,我与沈山山没事,曾溜去烟山踏青玩。
沈山山名字里有山傍着,人也爱山林草木,一路还作了几首颇写意的七绝。我现下是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几句提起我俩小时候拜庙子的事,颇逗趣儿。
幼时在京中,我俩时常随家中主母去智武山上拜庙子吃斋饭。庙子里几个神仙我也拎不清楚,跟着拜过就算数,单只将后山上的花草哪些个色记了个死紧,然后全都拔下来捏成渣渣,满手各颜色的,糊去沈山山脸上手上衣服上,笑得直打跌。
沈山山怄得又将我打了顿,满身五颜六色地骑在我身上,一边数落我一边在我头上插草叶子。
结果叫他姑母逮着了,一气儿喝他不懂事儿,边面带避讳地看着我,边说他怎可对钦国公家的公子无礼。
可沈山山哪能不懂事儿啊,他是京中小辈里最懂事儿最能读书的。
他知道我是国公家的公子,特特将我头上草叶子扎出朵花儿来。
“这么才好看,你得谢谢我。”他姑母被婆婆叫走,他得了救,便鼓着腮帮子如此告诉我。
我点点头,我是谢谢他。
【陆】
因为那时候没人同我玩儿。
他们说,我爹要造反。

第2章 山色有无

【柒】
我爹要造反的事儿,也不知是怎么传起来的。我现在想起来还头疼。
总之这反过了二十年也没造,我爹日日还得进宫在皇上跟前儿卖老脸,奉承奉承相爷,往内阁里瞎管几桩事,来来去去甚忙活,也不知何时能致仕。
一把年纪了,他比我这小辈还累。我从小在府里只见他日日斗鸟看鱼,临水写字儿,日子过得顺顺当当,从来觉得他没必要反。
皇上过得也不见能有这份清闲。我娘这么说。
我觉得很是,因为皇上也是这么同我说的——
“不知他们要朕这皇位作甚,一日日的苦差事,不过坐个金椅子罢了。”
然后他盯了我一会儿,笑着补了句:“什么也都由不得人。”
【捌】
回国公府的时候,徐顺儿扶我径行后院,正巧碰见我爹起夜,穿着寝衣立在廊下威严看着我。
吓得我腿一软:“爹。”
我爹意外平静,不过惯常问我话好似审犯人般肃穆:“沈府吃酒回来?”
我老实说是,瞧了瞧他身后并没藏笤帚,竟猜他是专程在此等我。
我爹低头想了什么,嘟囔了句:“……沈家小子挺出息。”又摇摇头。
我心知沈山山自然出息,不过我托着徐顺儿的手咂着大舌头同爹说:“从前静安公主诗会上见过一回,那新娘子也挺好,人漂亮。”
爹瞥了我一眼。
我仿佛从他刻板脸上觉出一丝丝祥和,然他却只闻见我身上的酸臭酒味,抬手在身道前一挥,嘱我赶紧滚去洗洗睡。
“你不打我?”我在廊上晃了一晃。
“你现在这模样也不比瘸了腿好多少,何必呢。” 我爹扭头继续往茅厕去。
【玖】
我觉得我爹有大智慧,不当是能为了造反想不开的那等人。
只是他近年来身子不比从前,夜里少觉,还总起来如厕,因此还害过两三回风寒。
前年底上曾有一次,我半夜睡得不实在,老感觉床头有人。迷瞪睁眼一看,竟是我爹,叫我差点没吓丢了魂。
那时还心想,是否我爹呵斥我多年终于于心有愧,特趁夜里来同我体己一番。
然我果真还是太天真。
我爹披袍入阁的时候我还是半大个娃娃,像我爹这样的人,从不做没用之事。
他来只是森森告诉我:“你大哥闹分家。”
【拾】
爹并不是来我这处找安慰的,而是叫我知道大哥此想,从旁也提点他别想不开。
因为那时候大哥二房太太才生了个儿子,那小子和大嫂儿子一同嬉耍,到现在都能听见南跨院儿里头闹腾得不一般,故我还很惊讶。
大哥自己只领着个骁骑督事的俸禄,沈山山表兄在骁骑营做将军的时候,我曾托他打听过这职,钱食没几个子儿,还挺累。
养活一家子多不易,我不知大哥闹分家出去要怎么将养一家子,故隐约问过大哥如何打算,好自己也为今后有个打算。
然大哥支支吾吾没说个名堂。
我估摸是他想要东城的带院宅子,而我爹没答应。
所以到眼下一年多过去了,大哥这家也没分出去。
【拾壹】
那宅子我私以为是我爹当初留给我二哥的。
二哥比大哥当得事,皇上也挺赏识,一道道封官下来,二哥什么都做得挺好。想来是眼见二哥这几年迁了大理寺卿颇具实干,爹寻摸着二哥有头脸了,再搁国公府住着,往来走动人事不大庄重,就提了那宅子的事。
我知道是因为过月门的时候恰巧听了句墙角:“……留着那宅子,完了也有个安定。”
二哥像是没应,且回身瞧见了我,同爹也不再多说。
不知是不是巧,今年开初二哥就被调去了河南道上,爹的宅子最终没脱出手去。
如此大哥再度打上那宅子的主意,却又不敢讲,只在爹面前时时提分家长短。
爹很烦他,叫他甭想。
爹这作态却叫我兴奋起来,心里盘算着,好歹我也刚混上御史中丞,将来人事避讳,也早晚要出去立院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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