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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青 (冷音)


  ──只这一回,是并肩齐步、相偕而行的。
  眼下正是春耕时节,二人来时虽已近正午,道旁田间却仍可见着几个弯腰忙活着的身影。见着杨言辉,几人忙停下手上的工作向他致意,还不忘同远处的同伴遥声招呼道:
  “大爷回来了!”
  有人开了头,这声“大爷来了”就好似殿中宣召一般,由近至远一声接一声地传了下去。响亮的呼声此起彼落地回荡在田野间,虽不若宫中那般齐整肃穆,欢欣冀盼之情却只有更盛。饶是见多识广如柳行雁,对这阵仗都微有惊奇之感,不由侧首觑了少年一眼。
  他就这么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给瞧着的杨言辉却已情不自禁地红了脸,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都是世居此地的佃户,算得上家中老人了。我幼年在此住过一段时间,这些年虽不常过来,看守庄子的管事却很是尽心,不仅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佃户亦颇多关照,是十乡八村里出了名的太平地界。”
  “你此来江南,就歇在此处?”
  柳行雁问。
  杨言辉原有些诧异,但听到远处还未停歇的那句“大爷回来了”,便也明白了这一问究竟从何而来,当下一个颔首,应道:
  “是。”
  “昨夜也是?”
  “那倒不然──我再艺高人胆大,也不会入了夜还硬闯城防。我在城中另有宿处;但情况许可的时候,还是回这边歇着的时候多。”
  说着,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霞色未尽、唇畔却已是一笑勾起:
  “也亏得是宿在城里,才有机会打上两份老李头的咸豆浆。”
  “……你很熟悉这些?”
  “只是听人提过,又碰巧见着,便心血来潮了一回。”
  “嗯。”
  柳行雁点头一应,却又在半晌沉默后、蓦然补上一句:
  “多谢。”
  他没说谢什么,听着的少年却也不需他解释。所幸目的地已在前方不远,含笑一句“不必客气”罢,杨言辉不再多言,领着柳行雁走进了道路尽头依山而建的大宅。
  出于习惯,前暗卫将眼前的建筑隐蔽而迅速地打量了遍。
  这是一间三进的宅邸,和城里那些富绅豪商动辄四、五进的豪宅虽不能比,格局、用料却都相当讲究。不说别的,单单门前那对威武昂藏、活灵活现的石狮子,和青砖黛瓦间雅致精细的金丝楠花窗,便已显出了家主人不凡的底蕴。
  可和单纯的家资财富相比,真正让柳行雁在意的,是人。
  ──更精确地说,是庄子里外来来去去的护院家丁。
  杨言辉既放心将靳云飞的遗族安排在此,又自言此地是十乡八村里出名的太平地界,庄中有足供自保的武力也是可以预期的事。可在柳行雁的设想里,一处位于城郊的田庄,所谓的“武力”顶天了也就是几名江湖好手、又或一队精心操练的壮丁乡勇;不想真到了地头,入眼的一切却再一次推翻了他的种种“想当然耳”。
  庄中的护院家丁年岁多在三、四十许,面貌沧桑、肤色黝黑,衬上一身暗色的粗布衣衫,若纯看外表,与外头的那些田舍翁、农家子倒也相差仿佛。
  但也就是外表而已。
  憨厚朴实的面貌下,隐藏的是精实强健、千锤百炼的肉体,精芒暗蕴、时刻警戒的锐眸,和战场上实打实拚杀出来的悍勇血气。他们看似各行其是,却将庄子守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任谁想强行潜入,都必然会引起整个庄子的警戒。
  若眼前的仅仅是一队形容齐整、气势森然的“家丁”,柳行雁或许还会疑心主家如此“练兵”的动机。但这些“护院家丁”明显是一群见过血、杀过人的老兵,值得注意的便不是主家的用心,而是背景了。
  柳行雁忍不住看了身旁的“主家”一眼。
  许是察觉了他的目光,正和庄中管事交谈的杨言辉话音一顿,随即微微侧首、朝他投来了是疑惑亦是关切的一瞥:
  “怎么了?”
  “……没什么。”
  柳行雁摇摇头,没将心底的疑问说出口。
  他知道杨言辉无意隐瞒,也知道他只要肯问,就必然能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事实上,他甚至觉得杨言辉是有意暴露这些的;却偏偏越是如此,便越是激发了他不合时宜的倔脾气。
  ──对方能得主子重用,背景什么的肯定早就过了明面。主子都已认可,他知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见他不欲多谈,少年也未再探究,“嗯”了一声便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回了同管事的谈话上。
  ──杨言辉没避着他,柳行雁自也将两人的对话尽数收入了耳里。
  “午膳便照刚才说的安排下去。”
  少年淡淡一句总结,随即语气一转,问:
  “稳婆可找好了?”
  “找好了。”
  管事应道,“人是从邻县请的,身家清白、经验丰富,在当地十分有名。只是她夫婿和独子早亡,媳妇又已改嫁,乡里间一直有些风言风语。她与独孙相依为命,那孩子又正好到了蒙学的年纪,老仆许了些承诺,便将他祖孙二人一道请了过来。”
  所谓“承诺”,大抵不外乎前程、财物之流。杨言辉似乎对那管事很是放心,也没追问他究竟许了些什么,只点了点头,又问:
  “乳母呢?”
  “也找好了,是庄子上梅老三家的媳妇。”
  “如此便好。”
  少年松了口气地一笑,“当备的都已备妥,靳夫人想来也能安心待产了。”
  他只是顺口感慨一句;不想这话才刚脱口,便见管事面上浮现了几许难色。
  “好教大爷知晓……”
  “怎么?”
  见管事欲言又止,杨言辉心中“咯噔”一声,忙问:“靳夫人可还妥当?莫不是动了胎气?”
  “并非如此,大爷莫急。”
  知是自己的态度惹了误会,管事忙摆了摆手:“翟大夫早上才替靳夫人诊过脉,胎相很稳,没什么大碍。”
  “那……?”
  “今日是靳爷四十岁生辰。靳夫人思夫心切,便命人备了鲜花水酒,到后山拜祭去了。”
  管事叹息着开口,“靳夫人如今月分重了,出门散散步还好,上山却不怎么合适。但她执意如此,庄中又是一堆大老粗,劝也劝不听、拦也拦不得,只得顺了她的意,由顾武等人护着她上了山。”
  “就顾武等人?可有服侍的人跟着?”
  “老仆另由庄子上请了几位手脚利落的妇人随行,靳家的几位旧仆也在。”
  “那就好。”
  杨言辉心里算了算,这趟同靳夫人上山的少说有二十人之数,不敢说万无一失,却也安排得足够周全了。换作自己,除了从根本上断绝靳夫人的念想,怕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应对。
  但他半道上才说已将靳云飞遗族安排妥当,转眼却又出了这事儿,纵算不上岔子,心中仍不免有些尴尬。好在一旁的柳行雁沉默依旧,显然未打算就此事发难,少年这才松了口气,迟来地同柳行雁介绍起身边的管事:
  “黎叔便是此间管事,思虑周全、办事妥贴,乃可信可用之人。柳大哥若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下去便好。”
  说完,他语气一转、又同黎管事道:
  “这位是我如今的同僚,柳行雁柳爷。你们待他如待我,他有何吩咐尽可照办,无须逐一请示。”
  后者应了声“是”,随即侧身拱手、朝柳行雁恭敬地行了个礼,道:
  “黎大见过柳爷。”
  柳行雁微微颔首,算是认下此事、接受了少年的好意。
  见状,杨言辉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接着问:
  “靳夫人祭奠亡夫,恐怕还要一、两个时辰才会回庄。柳大哥是想在此候着,还是也跟着上山拜祭一番?”
  柳行雁不信神鬼之事,但既盘算着替靳云飞翻案,到坟前上柱香也属应当,便道:
  “上山吧。合该走这一趟。”
  少年于此早有所料,当下一个颔首,道了句“随我来”便自迈开脚步,领着柳行雁往后山行去。





  黎管事口中的“后山”就是毗邻着大宅的那处山丘。上山的“路”虽只当地人踩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但因山势和缓,以杨言辉和柳行雁的脚程,行至半山腰,也不过用了一刻多光景。
  靳云飞的坟茔就位在半山腰的一处竹林里。
  这处竹林生得蓊郁而密实,兼之人迹罕至,纵有点点流光自顶上叶隙间洒落,仍挥不去沁体的淡淡凉意。尤其二人足音浅缓,行在林间,入耳只得枝叶摩娑的“沙沙”之声,更为此方天地平添了一分幽深清寂之感。
  因上山路窄,容不得二人并行,这一路俱是杨言辉在前领着、柳行雁跟随其后。少年踽踽前行的身影让后者不觉有些怔忡;可还未来得及分辨,一股随风窜入鼻间的烟火气,却先一步攫获了他的心神。
  那是香烛和金纸燃烧的味道。
  柳行雁眼前蓦地一阵恍惚。
  周遭蓊郁青翠的竹林倏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昨夜梦里荒僻的孤坟,和胸口撕心裂肺一般的痛。他难受欲死,却偏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他不断前行,一步又一步,直到那隆起的土丘渐行渐近、直到坟前插着的木牌越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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