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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浮沉录 第一卷完结 (十里沧浪)


如此暗潮涌动下,若不是太后委身襄王,哪里换的来这些年的平平稳稳?着实,刘璞能把这位子坐到今天,最应该感念的,反而是他一向与之政见相左的母后。
皇帝屏退跟着的一两个宫人,在暖阁小正殿中的昙花木案几旁歇了半刻,如入定老僧似的,盯着案上的一杯清茶出神。待万籁俱静之中传来扑簌簌的落雪声时,方才缓过神来。
降雪了。
屋中炉火很旺,熏的人脑门发晕。
刘璞找了这借口,以掩饰自家的片刻失神。他晕晕乎乎的站起身来,本打算睡到榻上去,却突然看见一边关着的窗扇,继而晕晕乎乎地走过去打开来。
凉气猛的扑进来,几片轻薄飞舞的雪粒子缀到窗前人的头发丝儿上,使刘璞忍不住一个激灵,恍然如生般完全清醒过来。
这不论春夏、无所谓秋冬,都非得开窗不可的毛病,还是檀二那厮在时的规矩。若是他还在这里,暖炉尚且得多点几个,两人都不必费心到外边去,坐在屋子里就能围炉赏雪,有趣的很。
他想起往常二人炉边对弈之景,忍不住嘴角微翘;再念及檀二是为了什么才惯下这么个毛病,不免又心中忧苦。
军中不比皇宫,檀二这家伙虽然从小有从军之志,但从未在行伍之中历练过。他的那些小喜好,可有人心里挂记着?这人三三两两的犟脾气,也可曾有人容忍劝诫?
嗤……你还担心人家作甚?秦长韵不是都跟过去了?这女子是个温柔妥帖的,照顾人不比你个大男人妥当?你自己在这里孤家寡人、又凄又苦,人家那两个还不知道是怎么个郎情妾意、情愫暗生、如胶似漆、甜甜蜜蜜呢……
皇帝绿豆大的心眼儿立马不舒服起来,怄气似的憋了一大肚子的火。
没人疼的皇帝暗搓搓地生气还不算,眼下没个泻他火气的人,他索性就把窗棂上系着的双目鱼扯下来,狠狠的握在手心里。
双目鱼一半玉质、一半木质,颇有些奇模怪样的可爱之处。
另一半玉做的鱼,被他当日塞在了燕归的行李中,不知那家伙到底看见了没。他还特意重新编了个结,方便燕归把它挂在剑柄上,也不知他到底挂了还是没挂。
到底还是没挂的可能性更大吧?这是刘璞第一次亲手做这种精细物件,他苦苦练了一晚才做出那个丑八怪模子,结绳都不知扭到了何处去,简直没法看。燕归是个眼睛里容不下脏丑的人,肯定是不愿意把这丑了吧唧的半块双目鱼挂到剑上去的。
刘璞傻呵呵的握着双目鱼,任由窗扇大开,躺回到床榻上去。
缺了个暖床榻的人,还当真不大习惯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学忙,不定时更哈~

第39章 刺杀

今年冬日,格外森冷。
朝都城中的红砖褐瓦,照映在皑皑白雪之下,如同一只将要病死的、长着大口挣扎的怪物,显出万分的恐怖来。刘璞负手而立,俯视着这一座“属于他”的堂皇宫殿,想起负责观测星象、历法的星台吏言辞隐晦,话里话外,都是五星连珠、或生大变的兆语。
星台吏口中的“大变”是什么、何时发生、该如何妥善应对,这无数的疑问在他脑子里闪过了一瞬,便消失殆尽。
皇帝望着内外绵延一片的雪景,只想起了孩童时期一件小事,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
大约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也是这么个大雪纷飞的时候,书院的几个公子哥儿商量好一起堆雪娃娃耍闹。刘璞自家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人物,却偏偏又不喜那些富家孩子的两手不沾阳春水,便离了他们,只和檀二在一处厮混。
书院是皇家开的,富家公子哥们就算再怎么胡闹,也不敢真和小皇帝过不去。这些一同读书的孩子,说好听点,叫做皇帝的同窗;说难听点,不就是个陪读的?
既然不肯造次,便只能敬而远之。孩子间的情谊本就来源于磕磕绊绊、打打闹闹,没了这两样,就只能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了。小皇帝和檀家二公子在这边安安静静堆雪人儿,另半边园子里皆是少年的欢声笑语、嬉笑打闹,虽然格调迥异,却能觉出一种莫名的祥和安宁。
燕归那家伙,算是个上能舞刀弄剑、下能熬粥煮汤的“贤惠”男子,但彼时尚小,手脚笨拙,愣是没把雪堆子垒起来,反倒弄的两只手冻得发白。刘璞站在一边,把手上的棉套子一摘,就要亲自上阵,乱七八糟的摆弄地上的积雪,美其名曰是要帮檀二一把,其实只能愈弄愈遭。
小皇帝的脾气从小就不大好,再加上他心气甚高,便特别容易被一丝丝小事儿惹毛。堆雪人这件事,对于笨手笨脚的刘璞来说,不亚于让他自己去绣个花,但他又不肯在檀二面前出丑,也不肯让宫人帮他一把,只能是堆一次塌一次,越发撩拨得他心头火气渐盛。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一个误打误撞扔过来的雪团子点爆了火引。
那边的几个少年,早就歪歪斜斜垒了一地看不清眉眼的雪堆子,嘻嘻哈哈的团着一手雪球,不要命的往对方身上砸。砸人的高兴,被砸的哈哈一笑,砸回去也就了事,但刘璞不是平常孩童,他是当今圣上,砸到他身上,轻则弄个没轻没重、殿前失仪的过错,重则就是惊扰圣驾、损伤圣威的重罪。
更何况雪团子里还十分不恰巧的包了一颗小石子儿。
庭院里一时寂静,众人皆小心翼翼、秉着气息,看向小皇帝额头上被石子尖端划开的红痕,以及潺潺流下的一线血丝。
幸亏檀燕归回神回的早,刘璞阴着脸刚刚迈出一步,他就两手揽住小皇帝的腰,把人往后边轻轻一拽,高声呵斥一旁宫人道:“快请医官来看!”
檀燕归通常说话音调沉缓,彼时突然高亢起来,就是怕刘璞一时控不得情绪,把那冒冒失失的慌张孩子给当场处决了。此事可大可小,对刘璞而言,最糟的不过是额头上挂块无伤大雅的疤,而对于那孩子,为一个小小的雪球而赔上性命,就可太不值当了。
可惜值与不值,尚且轮不到他檀家二公子开口,甚至连皇帝本人都无话可说:太后听闻此事,第二日便将那孩子全家问斩。
其形容之轻松,宛如碾死一只无甚大用的小小蚂蚁。
这是刘璞第一次见到死人,如果硬要算进去的话,也可以说是第一个死于他手的人,而其起因,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无意裹了石子在里边的雪球,而已。
至于那块伤疤,仅仅上了三天的药膏,就一丝痕迹也未留下。它本应该在的,提醒他那孩子和他的全家是怎样死在自己手里的,提醒他自己身上曾背负过怎样的罪孽,但伤疤消失的如此干净,就像是一切都出自臆想而来。
如同这一场大雪,囫囵个儿的把宫城包了个严严实实,把一切污秽之处都抹的干干净净。
一切都像是从未存在过,但他心里就是知道,那些事情存在,且只能被掩饰、无法被修改。
伤痕尚且是如此易于消散的东西,那他刘璞本人呢?
朝国万里江山,难道哪里就都刻着他刘家的名姓?刘氏的王朝,难道不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一国的开国元勋,不也是另一国的叛将逆民?
的确,他自认为向来惫懒,背书克己之类的事情,他不想懂、更懒得动,但有一句话,出自冯老夫子口中,也着着实实听进了刘璞心里:成者王侯败者寇,历任国君,做了天底下头一等好事之时,旁人假惺惺的夸两句“圣上英明”也就罢了,但若是做了亡国君,便是天下人人喊打的老鼠,任是街边哪个嚼嘴皮子的说书老头,也敢戳过街老鼠的脊梁骨。
小皇帝争强好胜,最受不了屈居人下,便把此话牢记在心,断不肯把刘氏江山断送在自己手里。可是到了现在,他望着满满一宫的森白雪景,突然生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来:谁说这江山就该他姓刘的坐了?
是旁人没本事坐?若非程楠也是个好面子的主、一心要找个正正当当的理由来封住全天下人的嘴,恐怕早就把自己踹出朝都城了;再者若不是小襄王与太后有染,恐怕也早就不客气的摆出自己“皇族正统”的身份,硬逼他刘璞退位了。
江山有人可坐,却偏偏坐上来的是他刘璞。难道他刘璞当皇帝就要比这二位当的好?
不见得。
年纪越大,刘璞越明白一件事: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儿,别人可不一定这么以为。他不觉得自己就真比程楠、小襄王强多少,无论阅历、还是胆识。他也开始慢慢觉得,如果哪一日他真的亡了国,街头巷尾可能会流出各种传言,但时过境迁,人们很快就会忘掉他,再也不会提起他。
像是茫茫雪地覆盖一切,亦如雪消冰散、一丝痕迹也不留。
世人忘记他,或许比他额头上的那块儿疤痕消失的更彻底、消失的更快。他如此吃力挣扎,还不如快些颓然放手,如此苦苦支撑,又是何必呢?
刘璞一时陷入无可描述的迷茫之中,纷乱扰杂的心绪猛地涌上心头,几近悲恸。他再望一眼铺荡开来的无尽雪卷,强按下胸膛中不合时宜浮起的七个葫芦、八个瓢,掉头进了长乐宫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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