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傅小公子和陆家小子在逢春阁厮混时、偶然瞥见程府的人来,消息也传不到傅家去。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欠你的行了吧?那你说,这事情我该怎么处理?你若教我立马悔了这单生意、那我悔了就是。你倒是先给我个话儿。”
“悔了作甚?正好将计就计,才是聪明人所为。”
现在这事情,是程老爷子出主意、程楠不愿意。敌方固若金汤的时候,最是不好下手;现在人家自己裂了条缝儿,不钻都对不起“傅鼠”这称号。程楠昨日刚刚找过许东阳、摆明了是要和老头子对着干,这当口把那小倌如绯送入宫去,只会更恶化他们二人的关系,对傅家来说有百利、无一害。
再者,一个从小只懂伺候人的小倌,能有多难对付?等把他送进宫,再反咬程家一口、咬定程家居心叵测,岂不相当于给他程家脸上一巴掌?更是痛快事一件。
“那要不,我把如绯换了?我怕他已经投入程家,不肯再听你我的调遣了。”
当然得换。
听闻如绯此人,长相极像檀二公子。假若皇帝与檀二公子相爱的传闻是真,假若皇帝真的爱屋及乌、喜欢上这个如绯,那就是自己往程家的圈套里跳,无异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换个人,这事你看着办吧。实在不行,把事情赖到那个如绯头上,再不成杀了干净。”
两人都是久居上位者,谈及杀人掉脑袋的事情,连眼也不眨一下。
“行。对了,你家那小公子,天天见的往我这里跑。儿子寻花问柳,你当爹的也不管管他?陆家的小子,不就是因为这个,被全京城的人笑话?你是没听人家的闲话,那可就难听去了,亏得陆将军远在边境,不然非得气吐血不可!”
傅奚远伸手扶额,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他那腿,跑的多快?我能追得上他?儿子大了,也由不得我。至于陆家那小儿子,我倒觉得挺好,脑子机灵、活得也潇洒,不为名所累、不为利所扰,方是真名士。”
不是自家儿子,当然不着急。许东阳素知傅奚远脾性,也只是撇了撇嘴角。看他那操心的程度,倒好像那是他家儿子一样。“要不给琛儿娶门媳妇儿?家里有女人在,也好给他收收心。我给他踅摸一个,给他找个母夜叉管教他!”
“别,”傅奚远把桌上的一瓷碗药汤纳入口中,顺带着送了许东阳一记眼刀。他身体有些惧寒,许东阳也知道,因此特意命人给他从名医那儿求了一味暖胃方子,一有机会就熬出来磕碜他。“没娶妻的,是天天泡在妓馆里边;等娶了妻,难道要像你一般开妓馆不成?”
许东阳之前也是个边城浪子,他家老爹倒是给他娶了个河东狮入房。可意料之外,娶妻之后,这家伙不逛妓馆了、改开妓馆了。
他手下的四季庄,分别是逢春阁、喜夏楼、念秋庭、迎冬堂。除却逢春阁是家妓馆,其余三家都做的是正经生意。但即便如此,也把许东阳家父亲气了个半死。
“哎,我想起个事……”二人同时开了口,一时哽在一处。他俩这么多年朋友,彼此之间早就心有灵犀,因此一如既往地是许东阳先让了步:“你先说。”
“刚刚提及陆家,我突然想起来,边境状况如何、可还安好?你的商路在边境也有门道,应该是比我知道消息更快。”
好端端的一个许氏巨贾,几乎快成替傅奚远收敛消息的下属了。
往常二人相处,虽然都是许东阳让步,但让步不代表就一味迁就。果然,许东阳只当没听见傅奚远问什么,反而自顾自琢磨道:“我明明藏得严严实实,还是让程家嗅着味儿、蛛丝马迹地追了过来。本来世人只知道逢春阁是我家的,但居然让他查出长春馆也是我的,这可怎么办?”
“这有什么?你个做生意的,还见不得人了?”傅奚远不以为然。
“你说得容易!他能查出我来,也能查出我和你的关系来。我可不想因为你、被程家整惨喽!人家交朋友来钱,我交你这朋友,要命!”
第30章 双目
“要是哪天咱俩的猫腻败露了,我死也要化为厉鬼、克死你!”
许东阳骂他,傅奚远依然嬉皮笑脸、不当回事儿。他反骂一字半句,又把刚才搁在心头的事情重提一遍:“得啦,化作厉鬼之前,你先告诉我,边境到底怎么说?我这两日,心里边总是有些不痛快,莫非真出事儿了?”
“能出什么事?”许东阳看那边的药茶喝光了,又提壶给他续了一瓷杯。“边境上有陆家、冯氏,都是鼎盛之辈,能出什么乱子?不过啊,要说稀奇,还真有个稀奇事情。我每年要往冯氏送药材,数量十分之多;可今年倒是奇怪,他们退了半数回来、掏钱也没之前那么麻利了。”
“那你可把缘由弄清了?”
傅奚远的神态,极像个一遇到风吹草动、就赶紧竖起耳朵的老兔子。
“边境军务,我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伸不进去手去啊!”许东阳又拎起那只墨泥壶来,把傅奚远眼前的瓷盏再次续满。“怎么的,难道让冯征老将军给我托个梦?我去请几个方士做场法事、请老将军下凡来?”
“滚!”傅奚远已经十分不靠谱,可怜他交个朋友、比自己还不靠谱。“你多操几个心,商路经过时,再帮我查一查。番国易主,恐怕对边境有所企图,可千万不能松懈。”
“这一番话说的,真是忧国忧民。”许东阳嘴上敷衍,心里却暗暗记下来。“小弟眼拙,难道大哥您、就是朝国皇帝不成?”
从小玩大的兄弟,彼此之间插科打诨、却也知道对方值得信任。傅奚远把话提出来,即便许东阳不答“好”,他也敢放心把事情交给东阳。
这边的一对儿老友正喝着药茶、谈着天;另外一边的静安寺中,傅小公子也正拉着小棠儿玩得欢快:穆棠虽然性子闷,但傅小公子是个找乐子的能手。就算只有他一人,他也能把自己哄得高高兴兴的。
陆家小鬼陆傲之,是个赌钱的好手。傅其琛与他厮混在一处,只学会了些偷梁换柱、押庄下注的皮毛本事,虽不敢去正经赌场露怯,但在静安寺前边玩玩,还是能瞎猫撞上死耗子、捞回来点油腥儿的。
赌局之上,输赢皆有因缘造化,自不必强求。可傅小公子还有个毛病,最后一局是一定输的;这局也一定是几盘里、他下注最大的;且最后输的这局,他绝对不肯乖乖地把钱掏给人家。
因此,往往,别人赌完,或喜或嗔。他赌完,定要引着债主们在大街小道之间你追我赶、不亦乐乎。
其实“乐”的只有他自己而已。这怪人,似乎极喜欢被人追打的急迫感;又或者,是喜欢逃命后、出一身薄汗的畅快淋漓?
不得而知。
此时晨光已散,正是晌午时分。静安寺前边的赌局摊子还未现身、来寺进香的香客逐渐多起来,傅小公子拉着穆棠,在宝殿里嬉闹片刻,终于嫌香客们烦乱,二人朝后院而去。
外人不许随意出入后院。可傅其琛不惧鬼神、穆棠又和鬼也差不了多少,这俩小子心安理得地钻狗洞、爬矮墙,顺顺当当地溜入了静安寺诸多院子之间的一个。看其格局,大约是个小菜圃子。
这普普通通的小园东北角,风姿绰约地立着一棵桃花树。
静安寺之所以出名、被人口耳相传作“神仙寺”,正是因为其中的花草、树木,似乎全然无视时令变迁,有如神仙福地。如今将近入冬,寺中的菜圃却绿意葱荣、寺中的桃树却花香四溢。
一时之间,好似春冬倒转、时日逆流。
穆棠神色讶异。他不大会说话,也只能用动作来表示惊奇之感:他自顾自地往桃花树下走去,其间把圃园里的田垄也踩得乱七八糟。
“别去!过来!”傅其琛没拉住他。
本是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看傅其琛的神态,就好似穆棠头上的不是一棵桃花枝、而是一柄断头的大铡刀一般。
穆棠盯着那枝疏疏落落的桃花,两眼发直,耳朵眼儿里再听不进去任何话。
“你过来!”
“树下有什么?为何非不让他去呢?”
听得身后声音,傅小公子没好声气地敷衍一句道:“树下有鬼。”话音未落,他便疾步走去,提着穆棠的领子、把他揪了回来。
徒留身后的程骁与一女子面面相觑。
刚刚问话的正是这位与程骁一道过来的女子。她是程骁的表妹,也是程骁未过门的妻室。此番来静安寺,和程骁一样、是专程护送程楠夫人和程娡来祈福的:程娡要嫁入宫中做皇后,提前来寺中求个平安祥福签。
“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
不怪程骁疑惑。到静安寺拜佛自然没有门槛,可要是入静安寺院内祈福,那就得与寺中的静安师太关系匪浅才行。程家能进来不奇怪,可傅其琛和另外一位小公子……应该不是堂堂正正被请进来的吧?
“能怎么进来?你请我进来的啊?!”大约是因为那株桃树的关系,傅小公子的火气依然没能平息下来。
“不是……”程骁见他生气,暗自对自己方才所问悔之不迭。他连忙换了件自己关心许久的事情:“这些天来多日未见,就忘了问。那个蛇蜕,我送到你府上去了,用着可有功效?假若是良药,用不用我再寻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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