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蓝对这直视过来的目光万分疑惑,左右望了一下,似乎这个老人家是在和自己问好,可似乎又不是。手以不可见的力度提了提裙裾往花无尘旁边挪了挪,以为是自己挡住了身后之人。“来来,过来,坐到我旁边来。”溪蓝看着这极为明显的向自己招唤着的手,窘迫不已。浓厚和沧老的声音,众人只道是老人家鼻音过重。一时之间,花无尘心里心虽有疑虑,却也找不到什么缘由,探寻的看向溪蓝。溪蓝视而不见,对老人家给花无尘的不理睬,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不少。如同大家闺秀般的身姿走到了花鸣鹤身旁,轻轻脆脆的唤着二爷爷。
似是盼了无限久的一声呼唤,熬过数千日子的等待,如今大愿得偿。花鸣鹤泪眼盈眶,一双手轻轻的拍过溪蓝的头顶,“好啊,好啊,好啊”一只手颤颤巍巍伸入怀里,捣腾了好一会,掏出一块中间有一不同寻常孔隙的血红色玉石,颤颤悠悠的交给溪蓝。溪蓝牵着上面明黄色的绳子,摇晃着的玉佩刺眼的光晕领出什么东西向外喷发。眨了下眼睛,似乎一切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认真盯了眼凤血石,神色迷蒙。一个玲珑小巧的女孩身着水色薄衫,站在池子旁,仰着头,年长者拎着绳子的一端,摇来晃去的凤血石在小人脸上方不停的旋转,纯净的眼睛不停的盯着够不到的红色玉石中的花蕊,拎着绳子的人故意时高时低,乐呵呵的看她伸出小舌头想舔舔这玉石。
来吃点冬枣,甜的,熟透了好吃。似是不敢肯定有着几分迟疑一般讨好的问道。老人家极力的压着温柔慈善的声音来平复心里的激动,将桌子上的枣轻轻推到溪蓝眼前。
“上面,再高一点,你这个笨蛋,再不快点就有人来了。”站在树下的少女对挂在树上的人急急的叫唤道,而章鱼般趴在一根细细枝干上的人早已心里冷汗不停,却还是硬着头皮向上爬去。突然间树干一声咯吱,正准备接力登高的人直直的摔了下来。站在下面的少女,闭上眼睛一双手高高举起似是想接住掉下的人。
溪蓝突然感觉自己被别人附体了一般,似乎一直有一个人藏匿在躯壳中,此时苏醒过来想取而代之。眼睛睁的无比惊恐,递过来的冬枣染上了血液一般的红透突然如同一条蛇一样向自己扑了过来。惊慌之下,失声的弹跳开;刚待要坐下来的花无尘被这番动静给弄的猝不及防。一杯水直接洒在了衣服上。热热闹闹的宴会,一时之间都将目光光明正大的投向了这边。
你在做什么!带着警告意味的轻声说给溪蓝。花鸣鹤以为溪蓝不喜这冬枣,眼神的惊慌和歉疚如此的明显。花无尘此刻才感觉到二人之间的异样,似乎是多年未见,似乎是故友重逢,似乎是与自己无关。
一屋子人盯着自己,溪蓝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暗骂道这玉佩真邪门,不由得双手将它递回给花鸣鹤“爷爷这礼物太贵重了,溪蓝受之有愧”。
“无妨,你是无尘认定的人,也是花府认定的人,它注定是你的。”这番话消却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却让花无尘心里的疑虑更深一步。这番话听入耳中,更像是说溪蓝与花家渊源颇深。
大厅内一角,五个垂垂老矣的人,正对着桌上的瓜果点心大吃特吃,四个人颇为热闹的讨论着其中放了什么。这方的变动丝毫不能影响到他们的兴味,唯有其中较为年小的一个布衣老者不置一词,极度认真的夹着凉菜,靠在桌子竖放着包裹的东西离手不过一指距离。邻座的灰衣人似乎对宴席之上的种种暗流熟视无睹,认真的夹着眼前的菜,慢慢咀嚼。
觉察着前方的变动已被平息,松了口气,平缓心里的不安向着左右探究一番,灰衣老人的夹菜咀嚼的动作入眼竟觉着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自己曾在何处见过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桌子上上演的一拦一堵,也成功吸引到秦门之人的注意。宴席之上秦门的长者秦毋庸,直看的惊叹不已,目光灼灼似,若不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敢冒昧打搅,只怕早已按耐不住。门中弟子看的莫名其妙,只觉得今日师叔似又不大正常。
恰在宾客到齐,准备开席时,一个鸭公嗓声音盖过整个厅堂的声响“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花鸣鹤古稀福寿,特赐红岭福寿御酒一杯,碧玉兰花雕一对,钦此”太监宣完旨意后,扶起老寿星,拖着嗓子说道花老爷今日寿席,小的在这祝您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钱公公客气,今日怎么不是刘公公来,还请留下来喝杯酒水以谢奔劳。”
“刘总管最近腿痛犯事,皇上就派了小的前来。一杯酒水足够了,小的还得快点赶回去伺候,就不敢多耽搁了”说着对花无尘又是一拜。花家晚辈花无忧送着这一大群人离开。寿宴这才正式开始。
“花某人,来日无多,不喜热闹。今日承蒙各位跋山涉水,远道而来,心感涕零。一杯酒水,粗茶淡饭还请各位聊慰肚皮。”
一汉子大声说道“花府富甲天下,山珍海味,我等借您老寿席蹭个吃喝,多谢您老宽厚。”这番说辞郎朗有声,惹得一众哄笑。
“壮士,豪爽,花某人倒是拘礼了。各位都是英雄豪杰,尽可放开着吃,花府管够。”
“都说花府金山银山,奇珍异宝数都数不尽,不知今天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接着众人的哄笑声突然冒了出来,含沙射影,将影藏在热闹之下的思量瞬间引爆开来。虽然这番说辞很是不合时宜,名门正派的弟子多有不屑,但都选择沉默。花无尘轻笑了一声,一眼扫过去,淡淡的目光似是寻找似是无意。
花鸣鹤被这突然打断的声响,不以为意,“花府中奇珍异宝虽不少,富甲天下恐怕盛名过实”听的这番说辞,隐处似有人想打断,却被旁侧的人按住。“各位远道而来,旅途劳累,想一观奇珍异宝,花某人自是不能推却,天地乾坤,珍奇之物数将不尽;各位千辛万苦他国而来,花府中恐怕无此珍品能对的起这番辛劳。”
这不阴不阳说话者,心中不免讶异,这老头看着不显山露水的,竟然这般毒辣,这么一句话竟能听出自己来自西域。
虽然宴席上已有人知道鱼龙混杂,多有惹事生活,落井下石之人,却都各自心怀鬼胎不做声响。此刻又有一浓眉大汉说道“习武者有诺:凡窃煦寒珠者,人人可诛之,凡难墨门者,江湖之首敌。而今余穆窃煦寒珠据为己有,花府藏私包庇意欲何为!”
“农门五子,如今只剩下四个人还敢这般猖狂。就算五个齐了也不能在花府撒野”花无心愤然道。
“即使我农门只剩下一人,也当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墨门有约,不入江湖,不入仕途,不入纷争。而今百年桃园逍遥,早已不通人间世事。煦寒珠也罢,墨规池也罢,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鸣鹤,不曾想近五十来年后我们竟还能重遇。”
五个老头面罩一扯之前的贪嘴好食之脸瞬间变成了仙风道骨齐之貌,余穆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一时之间竟然都没能反应过来。五个人齐缓缓的走了过来,花鸣鹤一时有些不能辨认。
当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完成对弟弟和妹妹的承诺走了七年才走到了墨规池的大门前。风吹日晒,千山万水,一身褴褛的爬到墨规池迷阵外,奄奄一息,瘦骨嶙峋。被当时不小心踩到被落叶覆盖的人还惊吓得以为是枯骨死尸。
墨易对着当年看到的痴执书生,白发苍苍,异地重逢,竟心声感慨一时无言,站在旁侧的墨执早已眼泪横涕,向来严肃的墨礼也不禁动容,倒是年纪较小的墨信更多欢喜。
“人生百年,活到今日,鸣鹤虽死无憾。”
“二哥,喜乐长安”布衣长衫的老者坐在一个轮椅上,膝盖上放着一个一木餐盘,上面一碗,丝丝热气从一个小孔飘了出来,带着点点葱香味。
这突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的老者,比之花鸣鹤,更显老迈。
花鸣鹤不做应答,只是淡淡的看着,看着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聚到溪蓝身上“墨规池下神女溪,幽兰空谷有佳人,蝶儿漫步落红尘,青霞嫚茧生紫蓝。小溪蓝,神女溪下的蝴蝶兰开得可还好看?”花无尘听的这一段未明其由,倒是溪蓝震惊的整个人有点呆滞,余穆从后面扶住她,霁月剑早已严阵以待。墨规池有神女溪、幽兰谷、漫步亭,紫蓝阁,这四句话道出了溪蓝的名字却也说全了半个墨规池的局貌。如果江湖中除了他和秦玉清知晓墨规池的格局外,他应该是第三人。
一切似乎都那么明显,却又令人琢磨不透,究竟是谁,是谁栽赃陷害,是谁杀了余行远,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江南酒楼:拾贰
花焯麟静静的看着,等待最后的和解,不催促,不慌乱,不急不燥。付之以平静,凝视着自己曾经最最信赖、感激、惦念的兄长。
四十三年前曾有一个人,指天跪地对身陷泥沼的自己承诺,承诺一定会带自己脱离魔爪。
三十年前的黄昏,那个人,一身蓝衫,披头散发逃荒似的模样却骑在一匹极好的红马上。颠颠倒倒的爬了下来,看着富丽堂皇更盛离开时的花府,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府内繁华醉人,满院子的梨树开的异常妖艳。偶尔走过的几个奴仆,不吭声,静静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给他让路。寂静无声的一路,直到,直到他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欣喜,惊讶,感激一瞬之间无数种情绪在脸上炸开,他跑到轮椅前,不敢相信的,跪着,趴在椅子上人的膝盖上,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在哭。哭到最后,日落西沉,月色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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