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大人”是他们对墨问的称呼,因为墨问身份特殊,李冼想给他官职他又不肯要,最后只好用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李冼听见他们喊墨问顿时一阵紧张,噌地站起身来,甚至以为是刚才给他喝的药出了什么问题。
结果下一刻,某龙就已经冲了进来,身后还伴着一干太监的大喊:“墨大人您不能去啊!”
“呃……”
李冼看了他半晌,愣是没能憋出一句话。
因为……墨问此时……正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
真的是一丝|不挂……而且头发乱糟糟,还有两只龙角支在外面……
李冼已经不太敢去看如月的表情了……
墨问就那么站着看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而且旁边还有个女子。他皱着眉,好像在用心思考着什么,半天才道:“解手?”
“呃……净、净房在那边……”
李冼非常尴尬地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墨问又看了他几秒,才慢慢转过身出去了。
他这才敢去看如月,却见她早已背过身,肩膀耸动,像是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如月还是先告退吧。”
“……”
李冼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在书案前跌坐下来,再一次按住额头。
这个药……还真他妈管用啊……
且说李冶告别了如月以后,亲自去建王府送那长命锁,结果又在府中看见了正和建王切磋的林如轩。
他气不打一处来,在石桌旁坐下,逮着桌上一碟瓜子一直磕到了他们打完。
他把那长命锁给了李况,李况便进屋看孩子去了。李冶狠狠剜了林如轩一眼,道:“你怎么天天找我大哥?你是跟我大哥亲还是跟我亲?”
林如轩没接他话茬,在他对面坐了,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天冷我就不出来了?昨天那么冷我不还出去给小冼找那条死龙?”
“让你不要找,你偏不听,我都说了他会自己回去的。”
“万一不呢?”
“那也用不着你来操心。”林如轩倒了两杯热茶,一杯推给李冶,道,“陛下明年就到弱冠了,虽说他早就加了冠,但心性还是不成熟,过了明年才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自己去解决,能帮他的人,会越来越少。”
“……”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相反,他心思多得很,办事也谨慎得很,只是对于墨问,还相当的不理智。墨问是他的逆鳞,但是总有一天……他要拔掉这片鳞,才能当一个合格的君主。”
“……?”李冶诧异地看着他,“你不去当个文官真是可惜了。要不我给你举荐举荐,让小冼给你换个官职,你去引导引导他怎么当个好皇帝?”
李冶这话说的十分酸,林如轩却全当没听出来,喝了一口热茶,道:“他会懂的,也必须懂。你们兄弟几个,若真有一个人心疼他,便不会让他去当这个皇帝,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们对小冼不好?我们算计他?!”
“不是,但是你们都选择了逃避。在陛下和你们自己之间,你们选择了自己。”
“……”
“我说的有错吗?而陛下就和你们不同,在你们都选择逃避推脱的时候,他却选择了接受。十六岁,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虽然他表现出来的确是迫不得已,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内心,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愿意呢?”
“为什么愿意?”
“当然不是因为好玩。太后走的时候,陛下并不在她身边,也许他觉得自己未尽孝道,总想用什么来弥补。弥补给太上皇,还觉得不够,便只能弥补给你们这些兄长。”
“他替你们承担你们不愿承担的事,大概也是弥补的一种方法了。他表面上当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因为不想让你们觉得愧疚。不过,”他话风一转,“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我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你若是不信,便权当我胡言乱语吧。”
李冶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又听见林如轩补了一句:“他若真的不愿意,又为何从来没想过推脱呢?”
“闭嘴!”李冶有些恼怒,“你这人怎么给你脸就上鼻梁,我们家的事你最好少管,小心祸从口出。”
“……我说了你尽可以当我胡言乱语,我若不是跟你亲近,会跟你说这种东西?你当我不知道隔墙有耳?我只是一个武将,大可两耳不闻窗外事,我跟你说说,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吗?陛下既然已经坐上了那把龙椅,便要肩负起应尽的责任,而你们这样天天像老母鸡一样护着他,你觉得是对他好吗?”
“你他妈才老母鸡!”李冶甩了他一脸瓜子皮,“行了行了,我不想听你掰哧这些有的没的,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讲大道理,还不如……还不如去跟我大哥打架!”
“……”
李冶甩甩袖子走了,林如轩默默翻了个白眼,端起茶杯,看见茶里也漂了两叶瓜子皮,额上顿时蹦起一根青筋,嫌恶地撇了茶水,也起身离去。
李冼还在那里惆怅着,没过一会儿,墨问居然又光着身子回来了,他连忙给他推回了自己卧房,觉得这件事情绝对能成为第二天的热议话题。
墨问也不知是酒没醒得彻底还是怎的,被李冼推到床上便起不来,一手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也不说话。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行不行?”
墨问抬起头看了他几秒,才道:“没衣服。”
“……你平常的衣服都是怎么来的?”
“变的。”
“那你倒是变一身出来啊!”
“没法力,变不出来。”
“……你法力呢?”
“喝多了,使不出。”
“……”
李冼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干脆把被子扔在他身上遮住重要部位,又道:“那你先把龙角变回去。”
墨问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龙角露在外面,居然还抬手摸了摸,然后十分无助地看向李冼,“没法力,变不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的法力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
他一副牙疼的表情,在原地踱了几步,听见墨问道:“你别转了,我头疼。”
“……头疼?你那是喝多了头疼吧,跟我转不转有什么关系?”
“也许吧……”
李冼在他旁边坐下,道:“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嗯。”
这厮居然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李冼撇了撇嘴,倒也真去给他按揉太阳穴,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墨问斜倚在他怀里,闭着眼,却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道:“你有什么话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冼垂了垂眼,觉得如月说的没错,有些话还是一定要挑明了才好,他已经不想再误会墨问任何东西了。不过在这之前……
“你确定你……已经酒醒了?”
“醒了。”
“你睡了那么久都不醒,一碗醒酒药你就醒了?”
“……什么醒酒药,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
“解酒的药啊。”
墨问叹了口气,“我若不想醉,没什么东西能把我灌醉;我若不想醒,也没什么能把我叫醒。你给我喝了东西,我便知道你想让我醒了,所以我就醒了。”
“哦……”李冼心里又别扭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道,“你昨天,为什么去如月轩喝酒?”
“因为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你这是明知故问。”
“……不是我三哥让你去的?”
“跟他有什么关系?”墨问皱起眉,拉下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揉了,“我昨天根本没见他。”
李冼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三哥跟如月打了个赌,赌能不能找到一个饮‘望月’不醉的人,我以为你……”
“就算找也犯不着找我吧?我又不是人。”
“……”
“还不止这些吧,还有什么,你一起问了。”
“墨问……”
“嗯。”
“对不起。”
他突然转过身来,捂住了李冼的嘴,眉间有很深的褶皱,“不准。”
“……?”
李冼不明所以。
“我不准你说对不起,也不需要你说对不起。”他用幽深的眸子看着他,“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了,我允许你冲我发脾气,但是不允许你跟我道歉。”
李冼抓住他的手,“……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上次跟你说对不起,你不是也一样拒绝了?”
“呃……”李冼努力回想了一下,突然脸上有些发烧,“那、那次……本来就是我自作自受……”
“那这次也是我自作自受。”
“……”
墨问抿了抿唇,思忖道:“小冼,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在你身边偷偷呆了十几年,会让你觉得难堪。毕竟……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其实我也没有天天都在,我只是偶尔会过来看看你。和我一样,每条龙接到自己的任务之后,都会在第一时间过来看看这个孩子,只不过大多数都是看一眼便走,大概我……”他顿了顿,“我以前是很少出龙谷的,第一次近距离地和人类接触,还是十分新奇,才会想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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