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问开了第二坛,人却还没有半分要醉的意思。他背对着如月大口痛饮,不开口说话,如月便也不敢开口,只默默思忖:这人,当真是毓王殿下找来的吗?
她忽然看见他的肩膀在轻微地抖动,以为他是哭了,却不想听到他低低的笑声,继而变成了放声大笑。而窗外的人依旧没有留意到这里的异样,甚至连如月轩里面的人也没有。
墨问笑了一会儿,饮尽了第二坛酒,跳下窗来去拿第三坛。如月却分明看见他眼角有泪,甚至还……
“你……你流血了!”
墨问一怔,仿佛被什么定在了原地,几秒之后才慢慢伸出手,触向自己的眉心——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伤口,正渗着鲜血,伤口的形状非常奇怪,不像是任何锐器造成的,倒像是……像是原本有什么东西,被生生从那里拔掉一样。
他怔忡了片刻,突然粗暴地擦掉了眉心的血迹,随后继续去开酒坛,如月按住他的手腕,道:“你不能再喝了。”
墨问皱起眉:“拿开。”
“你……别再喝了……”
“拿开。”
如月收回手,不敢再去拦他,退后了一步。
这最后一坛酒墨问喝得极慢,喝到末了他已有了三分醉意,饮尽最后一口,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坛,道:“还有么?”
“抱歉……如月只拿了这些过来,公子若还要,如月再去取几坛……”
“不必了。”墨问阖了阖眼,头脑却还清醒着,“便如此吧。”
他起身,用手在窗口一撑,从二楼一跃而下,如月吓了一跳,忙凑过去看,见他已落在地上,许是因酒劲上涌而身形微晃。街上的行人依旧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只一眨眼功夫,那一袭黑衣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李冼听着她说完,沉默了许久许久,心里的那根刺好像又被悄悄地拔掉了。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拿起书案上放着的青瓷瓶,摩挲了一下上面的图案,道:“你起来吧。”
“谢陛下。”如月站起身来,知道他情绪缓和了,才敢抬起头来正视他。
李冼拔开塞子,瓶子里面装着一些浅碧色的液体,“这东西……怎么喝?”
“直接喝就可以。”
他唤了一个小太监进来,让他去取了个碗,然后把那瓶中的液体倒了一点在勺子里,抿了一口,酸酸的,有些青梅的味道,仔细尝尝,又有些甜,甜过了,好像还有些苦。
“陛下……”如月心头一跳,“您若是不放心,差个下人来尝便是,或者让如月来试也可,何必要亲自尝?”
李冼并未答她,只皱了皱眉,因为那味道实在算不上好喝。他收起瓶子,道:“你先在此等着吧,那有椅子,你可随便坐坐。”
“是。”
他拿着青瓷瓶和白瓷碗回了自己卧房,龙榻上的墨问还在睡着,不过已经恢复了人形,只是没能恢复彻底,头顶上还有两只龙角露在外面。
说实话李冼也是第一次看到墨问这个样子,平常他要么是人要么是龙,从来没有过半人半龙的情况,现在这样估计也是他喝醉了才难得一见。
李冼把那浅碧的液体倒进碗里,一勺一勺给他喂了,墨问皱了皱眉头,好像在抗拒这东西难以下咽。
李冼伸手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那里果然有一道伤疤,应该就是他拔下龙鳞时留下的,只不过极浅,浅到他这三年都没能发现。可是……这疤痕明明是道旧疤,而且似乎有些年头了,那里的龙鳞也已经长好了,为什么昨天会突然裂开?
罢了,还是等他醒来再问好了。
李冼给他掖好被角,重新返回了御书房。
☆、27
如月被皇上晾在那里,看了看黄花梨铺着兽皮的长椅,却没敢去坐,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这里实在是非常奇怪,倒不是说格局奇怪,而是这里的防卫着实非常松懈。
虽说这御书房是在御龙殿,是皇帝的寝宫,却也没有外面连侍卫都看不见的理,除了大殿门口和外围有几个禁卫守着,偶尔还有两队巡逻的禁军路过,就再没有任何防卫力量,这大殿里空空荡荡,连太监都看不见几个。
她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这皇宫的设计也并非铜墙铁壁,几乎到处都有着破绽,她进来也不过出示了一块毓王的佩玉,便一路畅行无阻。哪个皇帝会把自己的皇宫搞得跟大院一样?
若不是这位皇帝防范意识薄弱,就只能是……他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和力量,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而且他对这股力量,非常的信任。
墨问当然是其中之一,但绝对不只有他,否则他现在醉酒不醒,皇帝一定非常着急,可看李冼的样子,明明一点都没有担心这方面的事情。
这皇帝虽然年轻,怕是也……并不简单。
余光一扫,瞥见窗台上摆着一盆植物的幼苗,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觉得像是昙花,可现在并不是种植昙花的好季节,为什么选择这种时候种植?而且还只有这孤零零的一盆……
她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问李冼,又踱回原处,听见外面有了动静,估摸着他也该回来了。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李冼便走了进来。
她装作去看书架上的陈列的书籍,听得他在身后道:“如月姑娘可有看上的?若是有……也许朕能予你几本。”
“谢陛下抬爱。只是如月才疏识浅,这架上的书,怕是也看不懂几本,便不去糟践这些珍宝了。”
“是吗?”李冼笑了笑,拾起地上的狼毫落回笔架上,在书案前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那你看看,这一本,可能看得懂?”
如月看过去,只扫了一脸,便不由自主羞红了脸:“陛下,这、这也太……”
“太不堪入目吗?”李冼随手翻了翻,又塞回抽屉,“这是毓王送朕的生辰礼物。”
如月这才明白皇上居然在跟自己开玩笑,只好顺着他的话头,道:“毓王殿下……确是能做出这种事情……”
“萧如月,”李冼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你之前不是说,若是你赢了,便要替朕排解忧愁么?”
如月没料到他竟突然提起这个,应道:“是。可是如月输了。”
“你明明没有输,为何要承认自己输了?”
“陛下为何说如月没有输?”
“墨问并不是我三哥找的人,不是么?既然如此,你们的赌约,应该还没有生效才对,你为何这么急着认输?”
“……”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你说你的琴曲,只为你心上人而弹,你又说毓王不是你的心上人,那你究竟想要弹给谁听?”
“陛下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李冼闭了闭眼,道:“罢了。我们做个交换,我可以让你做你想做的,同时,我也不要你的琴曲,不过你要欠我一个人情,你看如何?”
“如月是大胤的子民,”她抬起眼睛正视着他,“虽然如月身份尴尬,却也有一颗拳拳向国之心,陛下想要如月做什么,如月自当肝脑涂地,何来人情之说?”
“不,我不想用帝王的身份对待任何人,这个位置太高,坐着很累。既然你是毓王的朋友,那么便也是我李冼的朋友,今日,你我之间便平起平坐。我……能信得过你么?”
如月看着他的眼睛,那目光之中确实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她心头忽而一冷,又忽而一热,道:“可。”
“那好,刚才我说的,你可同意?”
“……如月同意。”
李冼轻轻一笑,“你说你可为我排忧解难,那你可知道此时我心中在想什么?”
“不知。不过如月会相字,陛下可愿一试?”
“可以。怎么个相法?”
“陛下且顺由心意写下一个字来,如月自能从字中推出陛下心中所想。”
李冼铺开纸,换了一支略粗的毛笔,在砚中吸饱了墨,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落了一个字。
墨。
如月看着那个字,沉吟片刻,道:“陛下……这怕是不用如月猜了吧。”
李冼不说话。
“陛下既然不想与他争执,为何不肯听他解释呢?也许你们之前,只是有一些误会。”
“你如何知道我与他争执?又是毓王告诉你的?”
“非也。陛下若不是与他争执,怎会如此情绪失控?他又怎会来我如月轩喝得酩酊大醉?既然你们都不想如此,为何不各退一步,给彼此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何尝不想听他解释……”李冼叹了口气,“如果他肯解释,又怎会如此。况且……根本错不在他,是我索求太多,他护了我十几年,我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还怪他做得不够。倒是我,应该向他道歉才对。”
“陛下既心知肚明,还需如月来排解什么呢?待他醒了,陛下自去说清楚便可。”
“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想找个人说说。我三哥那性子……当然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
“陛下肯向如月倾诉,如月真是三生有幸了。”
李冼似乎还想说什么,外面却突然一阵喧闹,他听见太监们慌张的叫喊:“墨大人!墨大人!”
相似小说推荐
-
大面 (五里苏桥) 晋江2016-9-3完结以魏晋为背景,兄弟文。以兰陵王为原型,讲述敌国强攻王爷和兰陵王的故事。有求而不得、有阴谋...
-
哑儿 番外完结 (YY的劣迹) 2016.9.27完结 10.10更新番外完结破布衣,旧草鞋,裤子上开了好几条大口。许宁第一次见到哑巴时,他正被村里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