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染,你为什麽话变多了。」
刘生生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索东西,徐染望着他发出浅笑,对他说:「反正我等你过了你自己那关。」
「少罗嗦。」刘生生摸出一张白符贴在徐染额头,恼羞呛道:「安静。」
* * *
戌时正,天色晚,寝室里刘生生弄了火炉给徐染烤暖手脚,他们搬了张棋盘在床上下棋,徐染次次都赢,刘生生无趣睨着棋局说:「我不下了。再这样又要输给你。」
徐染说:「时候也不早,要睡了?」
「睡不着啊。」刘生生的睡虫和馋虫一向准时,时间到了就会想吃想睡,今天却反常失去睡意。所以才弄了棋盘下棋,哪晓得会连输了几盘,他牢骚说:「你赢那麽多次,也不让我几子。」
「我对你可是认真的,若是放水,岂不是看轻你了。」
「你什麽时候学会讲些似是而非的话啦?」刘生生撇嘴睨视,徐染回觑而不答,前者被看得莫名心虚,徐染一定会回答是向他学的耍嘴皮,咋舌抢白:「你不说我懂,一定是跟你梦里的那个自己。」
徐染挑眉,摸摸鼻子帮忙收拾棋子,刘生生把东西归还原处,听见有人敲门呼喊,是女人的声音,那种分贝高的叫声一听就晓得是谁,他回头跟徐染对看了眼就道:「你在屋里待着。我去应门,八成是找我的。」
刘生生不等徐染回话,拿了件外衫随手披上就跑去应门。
「来啦。」刘生生回喊,手里摸了张紫符藏在袖口掌心,另一手开门。门外站着纪星鹤与梁小翠,这两人并无异样,他才默默将防卫自己的符给收回来。「这麽晚还跑来,两个姑娘家也不怕遇上危险麽?」
纪星鹤咧嘴微笑,回话道:「我有小翠陪啊。而且我们家离这里又不远,散步都还嫌路太短。」
「那是你没遇过危险。」刘生生领她们进屋里,拿起茶杯要倒水,梁小翠出声喊住他说:「不必麻烦了。我们不渴。」
刘生生抬头看着说话的人,瞠目结舌。
「小翠能开口讲话了。」纪星鹤挽着梁小翠的手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对吧?」虽然这不是重点,但是梁小翠很高兴听到她这样的评语。
刘生生对梁小翠能开口讲话确实讶异,她面前那只摀嘴的手已经不在了,但他更在意那两个女子状似亲昵的样子,眉心不由自主微微皱起。虽说女孩子感情好,拉拉手什麽的也不奇怪,可是梁小翠天生英气非凡,生得俊俏,气质与假名全然不符,怎麽看都有些暧昧。
刘生生撇开这杂念,问她们说:「怎麽一回事儿?」
梁小翠说:「其实昨天我就能开口说话,不过只能在这个时辰。也许是对方术法的力量有所松动也不一定。过了这时辰,即便我想开口也办不到。我虽曾见过特殊的景物和修仙者,却是在梦中,并不像刘先生一样能亲眼目睹祂们的样子。所以,特意过来是想让你察看究竟。」
刘生生挑眉吁气,点头请她们入座,三人围成一桌谈事,然後徐染拿了件衣氅走进来顺手披在刘生生肩上,跟着坐到他一旁。众人沉默,徐染道:「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不必顾虑我,请。」
刘生生拢了拢衣氅的领子,恰好对上纪星鹤投来鬼灵精怪的目光和贼笑,他回了她一记白眼,接着道:「那我就看看会发生什麽事吧。既然你能开口那就好办,许多事趁这机会问明白。」
梁小翠颔首道:「刘先生请讲。」
「你的事,星鹤知情?」
「几乎都知道。」梁小翠说:「她是我救命恩人,我不会瞒着她任何事。」
刘生生脸色微变,睨了眼纪星鹤心想:「我倒宁可你继续瞒到底。真麻烦。」
纪星鹤不晓得刘生生对她的担忧,爽朗笑道:「我的事,小翠也全都知道了。小翠说森森你也晓得她的身份了?」
刘生生点头,他想了下说:「既然事情都讲开,某个程度我们四人都是自己人了。这样说话也方便,除了徐染还不清楚吧。徐染,这位梁姑娘,其实她不是梁姑娘,而是我们大晋的皇女,杨怀翡。正是能预知国事,仙缘匪浅,而且有言灵之力的皇女。」
刘生生慎重其事介绍了这位大人物,一手浮夸的比向杨怀翡,然後期待看见徐染吓得眼歪嘴斜,这一转头却只见徐染面色不改应了单音:「喔。」
「这位乃是我们大晋的皇女,杨怀翡。」
纪星鹤立即提醒刘生生说:「你讲过啦,森森。」
「那个能与鬼神交涉的皇女。」刘生生盯着徐染说话。徐染依旧双手抱胸像尊神像坐在原位,接着像是感应到刘生生的期盼,这才看着皇女开口说:「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杨怀翡也笑颜晏晏道:「免礼。」
刘生生拉高嗓音说:「他哪有礼啊。拜托,是我有问题还是你们这帮人有问题。」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平抚情绪。
刘生生给她们说了自己搜集到的线索和推想,做了结论说:「这事的发展都往一个可能性走,就是明真教的人想修炼成神仙。神仙是个笼统的讲法,神跟仙毕竟不太一样,需要的条件也不同。夺取我们这种人的能力,都还只是初期的步骤,想完成整件事恐怕很难,而且也可能得耗上大半生。虽然我不懂为什麽好好的人不当而要成仙,当了神仙也未必是好事。」
杨怀翡听完,用鼻音轻哼一声,笑得有点轻蔑,她说:「就为了这种事啊。害得我险些丧命,逃出京城,连父皇最後一面也没能见着。」
纪星鹤同情的看向杨怀翡,默默拉住她的手给予安慰,桌底下,杨怀翡也回握住她的手,她说:「虽然能开口,但我还是没能取回原来的力量。过去被下诅咒时,我开口会招来污秽驵祟,引得皇城鬼影幢幢,而且身边草木皆枯,我不敢置信,所以一如往常开口说话,结果有天醒来是痛醒的,我发现我十根指头的指甲都不见了。」
杨怀翡说到这里,等身旁纪星鹤平缓心情才又道:「我就知道有人在削弱我的力量,而且开始对我下咒。只是我找不出源头,我……有自己的势力,查遍京城都没能查出一点眉目。只好找了个理由,说是为父皇祈福,抄经延寿,实则躲到宗庙里头。守在那儿有个尼姑,她说是从前伺候过我祖宗的,她也有不同於常人的能力,她告诉我顺着四圣流域的主脉走,找到白象溪,我会遇到解咒之人。我的皇兄联合了外戚有意谋反,我离不开京城,本以为还能与他们抗衡一阵子,至少在父皇驾崩前……可是有一晚我遇袭,来的却不是刺客,而是神灵。之所以这麽说,是因为我每抄一句经文,或每念一次,都会招来攻击,皮开肉绽。一开始都还只是小伤,而且很浅,我开始好奇,所以尝试将曾经念过的神灵其名号都念上一遍。从文神开始,伤口也只像是纸片画过那样浅浅的,然後当我念到武神之後,我身旁的柱子出现斧凿的痕迹,我直觉不好,但逃也来不及,前来护卫的人全都受伤,我竟被曾经拥护我的神灵追杀至此。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我跳进护城河,想用最後一丝力气求救。於是我开口求了我的守护神。」
话说到这里,其他三人听得入神,纪星鹤第一个反应过来,提问道:「你受重伤跳进京城的河里,为什麽会出现在我家浴室啊?万一洗澡的是纪晖那不就、呃咳咳。」
刘生生抢着接话,他推论道:「一定是阿翡的守护神在帮她啦。」
徐染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一盘瓜子开始嗑,喀、喀、喀的响着咬壳声,刘生生冷眼睨他,念道:「你这人真是……」
徐染眼神无辜说:「因为好像不关我的事。」
虽然在场没有一个称得上是平凡正常的家伙,但刘生生认为他是这一桌最正常的。
纪星鹤很替杨怀翡担心,刘生生则是替她犯愁,趁着杨怀翡禁言的时辰未到,刘生生找她到外头说些话,徐染则和杨怀翡默默在屋里喝黄酒。
纪星鹤抢在刘生生开口前就问:「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怀翡?我刚刚才晓得她的伤是怎麽来的,真是太惊悚了。」
刘生生斜觑她一眼,仰首长叹道:「傻姑娘。我告诉你,你要再那样跟她纠缠不清的话,将来让你更惊悚的事只会更多。难得借屍还魂了,就当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好好过日子吧。这事儿,哥哥我会替你解决的,你别担心好麽?别再过问了行麽?」
纪星鹤许久没和刘生生这样闲聊,难得刘生生又用这样轻柔的尾音哄她,她既好笑又矛盾,而且还很感慨他们两个最近疏远了。这样的感慨,刘生生也是有的,他关心道:「你最近过得如何?多一个杨怀翡,想瞒家人不容易,再加上你接手家里的生意,又得适应这儿的一切事物,你……」
「唉呀。我很好啦。」纪星鹤把他指来指去、数来数去的手指压下来,失笑道:「你真像个老妈子,我的天啊。森森,你比我爸妈还罗嗦啊。」
「说到这儿,你都不担心你那世界的爹娘?」刘生生擅於把话扯远。
「我爹娘、哦……我那时就是因为他们生活失败又爱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才被一堆黑道讨债,不得不去作临演、跑展场作秀赚钱啊。原来我没跟你说这些啊?我就是躲黑道的时候,在山里出意外的。我爸妈早就不晓得跑去哪里了。我想,他们可能也不晓得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