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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作者:禅狐【完结+番外】
内容简介
古耽。灵幻。轻松。
作者情报:网站×噗浪。
在此故事人物、团体组织、情节设定皆为架空。
第1章 壹
夏历七月,是转凉的时候,白日虽然还很热,夜里的风却渗着一股凉气,不少人家已经开始准备秋冬的衣物。
白水县一户纪姓人家却无暇顾及这些事,正忙着给猝逝亲人办白事。这个月里,纪家已经连续走了两人,一个是纪家老太爷,一个是纪家当家老爷,而今走的则是纪家长女。前两者一个是在房里猝逝,一个是意外落水,长女则是在定了婚事後走的,三个却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令纪家人伤心又不甘心,凭什麽他们家要遭此灾厄。
短时间里出了这麽多事,任谁都会联想到鬼神之说,一是找不到原因解释,二是图个安慰,这天是纪家长女纪星鹤的头七,之前请了县里小有名气的先生来指点一二,改运辟邪。没想到刘先生竟还向他们声称倘若机缘能够配合,说不定还能把亡者魂魄在头七当天召回来,也好交代遗言。
一清早那位刘先生就上门来,身上着普通布衣,外头披黄色道士袍,挽高发髻,无论左看右看都是张清朗俊雅的脸孔,即使没有表情,嘴角仍彷佛往上勾,有张讨喜的面容。他本名刘生生,似乎是外地人,前年底才来到白川县,处理过几件玄奇的事情而小有名气,平常住在近郊的小庙里,偶尔会到市集摆摊卖符、卖药什麽的,其实跟普通贩夫走卒没两样。
「小的全进屋里,只留大人,之前交代过的几个生肖也得走避。时辰一到我就开坛作法,把这纪家邪气逐出。」这刘先生的声音与容貌一样让人易生好感。
底下低声啜泣的妇人难过得说不出话,是这个家目前最年长最有资格说话的人,也是纪星鹤的母亲。一旁的少年则是长子纪晖,纪星鹤的弟弟。纪晖提问道:「这样会不会耽误了家姐出殡的时辰?」
刘先生淡淡看他一眼,说:「上个月我在白水县北边替杨家捉走仓库里的鬼,上上个月我还给南边山里的猎户赶跑了附身的精怪,我的本事你还信不过麽。」
刘先生看少年还有点迟疑,他又微微扬高嗓音说:「唉,既然信不过又何苦请我来。要不你们另请高明吧。」
妇人带着哭腔挽留,顺便把儿子念了几句,刘生生才留下来准备作法,开坛的地方就在主屋前的空地,後方即是停灵的大堂,大白天的附近没有什麽人车经过,多是忌惮纪家办丧事,怕沾了秽气。
然而也有些人但凡婚丧都要过来瞧一瞧、弄个明白的,那就是白水县里的徐保长及其若干手下们。这回来了四个手下先来通知,不久徐保长出现,本来一般结婚死人这些事很平常,他们也懒得管,但纪家实在倒楣,为了让周围的百姓能安心,平息乱七八糟的谣言,所以才过来看一看。
徐染家住白川县北边,他是这县里说话最有影响力的保长之一,其所辖之境一向太平,纵有人犯案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大家对他相当敬畏,「敬」是因他沉稳能干,也不是一般仗着家势或流氓地痞等势力才坐上保长之职。但敬而生畏,则是他半边脸上那片暗红色胎记使其冷峻严肃的样子更加可怕所致。
徐染一现身,本就凄迷的场面更添肃杀之氛,连啜泣的家人都没了声音。没人敢把头抬高和保长对视,徐染宛如一头倨於高处的豹子缓缓扫视一周,目光落到正拿一摞黄符的男人,神色可疑的瞅来一眼。
徐染出声问:「那边的人不是纪家的吧。」
副保长叶朝东立刻跳出来交代:「那个人要是我没记错,是最近来县里定居的江湖术士。好像是姓……」
刘生生把符收回袋里,表情老实的开口补腔:「吾姓刘。」
「甚麽名字,报上来。」徐染亲自开口询问,叶朝东就识相退到一旁,周围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俩,暗自替刘先生担心,毕竟还没有人能盯着徐染的脸这样久。
「生生。」
「嗯?」
「姓刘,名生生。生老病死的生,两个字相同。」
徐染若有似无挑了下眉,也不再看那刘生生,而是走到纪家人面前关切几句,现在就剩孤寡母和几个仆人,就由纪晖负责应对,徐染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叶朝东就自动上前安慰他们,一来一往没多久,刘生生忽地把坛上的铃摇响,准备要开始作法的样子。
徐保长身後那四个手下脸色微僵,包括纪家人都表情尴尬,因为所有白水县的人都晓得这个徐保长最不喜欢怪力乱神的东西,方才只是问了刘生生姓名就不再关注,众人默默松了口气,现在刘生生当着徐染的面要开坛,简直是挑衅。
徐染没有表情的注视刘生生,向旁人问说:「今日是纪家小姐出殡之日,没听说有人办白事还找人作法的,这是在忙活什麽?」
纪晖两手垂在身侧揪着衣裤,垂眼紧张回答:「刘、刘先生说,纪家这是……年初修池塘坏了风水,所以才遭逢祸事,可是家姐走的蹊跷,刘先生说家姐阳寿未尽,有一秘法可以召回魂魄……」
话没听尽,徐染就打断纪晖的话,拉长音道:「胡──说──八──道。」
声音沉浑而宏亮,连对面人家都能听清楚,刘生生却恍若未闻撒着符纸、含了口酒水喷洒,空中飞扬的黄符全都陆续燃烧起来,他则念念有词一边走起独特的步伐,执木剑摇铃,好像醉酒跳起怪舞似的。
纪家人偷瞄保长的反应,虽然徐染没有表情,但好像释出了更多寒气一般,冻得所有人不敢妄动。刘生生这时的话音越来越大,但咒语含糊在口中仍听不清楚,他走到正堂对着棺木挥舞木剑,没人搞得懂他在瞎忙什麽,场面滑稽可笑,只是无人敢笑出声。
「都够了。」徐染朝刘生生喊话:「停吧。人都走了,再吵也不可能把人吵醒。」
「南斗星君……返魂……若得以……」刘生生的音量忽大忽小,相当缥缈,徐染已经往他这边走来,他背对徐保长把符贴在木剑的剑身往剑锋刷开,再以木剑直指棺木大喊:「魂魄归位,返回!速速返回!」
徐染一手揪住刘生生的後衣领把人往後拽,刘生生摔倒在地,木剑、道袍口袋及身上的东西散落出来,刘生生呆愕望着他喃喃:「做什麽啊,吓我一跳。」
「我说够了,别装神弄鬼,没听见麽?」
刘生生摸摸发髻,抚顺鬓边发丝,手撑地站起来,一边回应:「这怎麽是装神弄鬼,我可是想替纪家人把纪小姐招回来。」
纪家人担心刘先生招惹保长,徐染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招摇撞骗,我就把你关了。」
「听说徐保长将这儿治理得很好,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还办了保学让人有书读,可我看这官威也挺大,敢问我犯了那条罪要将我关牢里啦?」
「江湖术士,本就擅长千术、骗术。你说要召回纪小姐的魂魄,也只是想骗钱而已。」
「谁说的,纪小姐的魂魄肯定回来,今儿个又是头七,告诉你吧,不必等晚上,我作完了法,出殡前她就会附在合适的人身上。徐保长别急着定我罪,等过了头七也不迟。」
徐染冷漠睨着刘生生半晌,刘生生忽地在他眼前晃了下,好像被什麽无形的东西撞到似的,踉跄後恢复的站姿却不像个男人,反而夹紧双腿往旁边走了两步,手摆出莲花指轻抵下巴,狐疑环视在场人们,然後看到纪夫人那儿,好像眼眶盈满水光大喊:「娘啊。」
纪夫人愣住,纪晖反射性展臂护在娘亲面前叫道:「刘先生你疯啦?怎麽乱认娘。」
「是我,我是星鹤啊。」刘生生连嗓音都变得尖细轻软,纪晖听到也傻眼,其他家人更是疑惑低喊:「星鹤?怎麽回事?」
「我知道啦。小姐附身在刘先生身上啦。」大喊的仆人立刻被保长四个手下及纪家人瞪,却又随之怀疑这说法的可能性。
刘生生无论言行举止都是女儿家姿态,他拉着袖摆掩面低泣道:「要不是你们逼我嫁人冲喜,我又怎麽会想不开呢。嘤嘤嘤嘤。」
「可是姐……」纪晖窘道:「犯不着想不开,你知道我们多难受麽。」
「我也不想的,原是想到邻镇躲几天,等你们死心再回来的。哪晓得途中、途中遇了歹人,抢光了盘缠呜呜呜。」
「啊,原来是被害的。我苦命的女儿啊──」纪夫人哭着扑向刘生生,边哭边甩头,痛苦不已。
刘生生也放声哭道:「娘亲,原谅不孝女儿,呜──」
事情还没讲完,刘生生的後领又被一道力量揪扯,脱离纪夫人那儿往後摔坐在地上,一瞬间刘生生露出摔疼屁股的表情及怒容,本能瞪了眼徐染,那并非女儿家有的神态,他登时愣住,心道:「不好。」
徐染挑眉说:「是骗局。纪小姐根本没上身,东南西北,你们四个把他押回牢里候审。」
「娘救我、我是真的,我是真的啊。星鹤不想死後还受辱啊!」刘生生以女人般尖细的声音尖叫後晕过去,直接瘫在地上不动,纪夫人被家人拦下哭成一团,场面混乱。